锋芒出鞘、砥砺前行——记北方昆曲剧院优秀武生演员王锋

“侯派”是北方昆曲剧院的一个重要流派，是侯少奎先生承续了父亲侯永奎老先生的艺术又传授给了下一代青年演员，现在剧院的优秀武生演员王锋就是侯少奎先生的亲传弟子之一。

王锋来自于辽宁大连，他是1998年考入的中国戏曲学院表演系，工武生行当，受教于马玉璋、李玉声、杨长秀、米福生、刘福生等京剧名家，学习了《小商河》《八大锤》《挑华车》《三江越虎城》《铁笼山》《洗浮山》《雅观楼》《青石山》《探庄》《铜网阵》等诸多短打和长靠武生戏。

与师父侯少奎先生

2002年，王锋毕业后进入了北方昆曲剧院工作。进院之初，他并不认识侯少奎先生，是本院的老艺术家王德林引荐认识的侯少奎先生。他见侯先生身材高大、魁伟，有一种器宇轩昂的感觉。刚进剧院时，他正赶上嗓子倒仓，幸运的是侯先生带着他唱才把嗓子练了出来。2012年，王锋和师兄杨帆在文化部的组织下正式拜侯少奎先生为师。拜师后，他向师父学习了《夜奔》《义侠记》《铁笼山》《四平山》等“侯派”戏。师父为了提携弟子，还带王锋同台演出《义侠记》，由弟子前演“打虎”一折，自己演后几场。

师徒同台演出后合影

在师徒同台演出中引起观众强烈反响的是《四平山》，这出戏取材于《隋唐演义》，是侯氏父子曾经同台演的一出戏，由父亲侯永奎演李元霸，侯少奎演裴元庆。几十年匆匆而过，当年饰演勇猛少年的侯少奎先生已是68岁的年龄，很急迫想把这出戏作为资料传下去，就接过了李元霸这个角色，把裴元庆这个角色交给了王锋：“这可是原活，交给你了。”并以自己的演出经验给他讲了在表演中的要点，特别强调：裴元庆是少年成名，是瓦岗寨中的一员猛将，但他心高气傲，在表演时一定要突出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这样才能符合这个人物。在师父的指点和传授下，王锋很快掌握和胜任了这个角色，由他饰演的裴元庆从出场中的跨腿、踢腿、转身、鹞子翻身等几个表演动作大气规范、干净利落，然后一句“七岁打虎貌堂堂”的定场诗就道出了裴元庆的傲气。当徐茂公对所有将帅讲出要项插小黄旗以免被李元霸误伤时，裴元庆并不服气：“那李天霸有何惊天本事，今天出战为何这等畏惧？！”当听了徐茂公说出天下的英雄也不是李天霸对手时，岂料激起了裴元庆的火气：“气煞我也，想俺裴元庆昔年打虎，幼年冲锋，两柄银锤打死多少有名上将，慢说李元霸他是个人，就是那天上的蛟龙俺也要打落它的甲！”徐茂公仍提醒他：“你自恃英勇，不知他人豪强，到了两军阵前，倘若有失悔之晚矣。”这更激怒了裴元庆，拒不插小黄旗：“非是俺自逞其能，今日里交锋定分雌雄。”在对阵中，李元霸要他道出名姓，裴元庆口气毫不示弱：“俺瓦岗寨混世魔王帐下大将裴元庆，俺特来会你！”虽然他在气势上毫不示弱，但在交手中终被李元霸三锤打败落荒而逃。王锋在这场无论是唱、念，字字清晰，其扎实的武戏功底是和他平日刻苦练功是分不开的，这也是他和师父同台演出最难忘的一件事情。

《四平山》中饰裴元庆

王锋在《四平山》中饰演的裴元庆是个英俊潇洒的少年武将，而在《铁冠图·别母乱箭》中饰演的是挂髯口的文武老生周遇吉，这也是侯少奎先生传授给他的一出传统剧目。剧情大意是：明末周遇吉镇守代州，败于李闯王，退守宁武关，他借母寿诞之日，规劝其母、妻儿外出暂避，母不允。兵困关前，周遇吉出战，全家人自尽殉难，周遇吉悲痛之余奋勇出战，终因寡不敌众被乱箭射死。这是一出悲剧，在“别母”这场戏中，从周遇吉上场吩咐家将“速备酒宴伺候”一句中就有了准备与家人诀别的沉重感。在为母敬酒时有一段[小桃红]曲牌唱腔：“擎杯含泪奉高堂，揾不住万角斗琼珠漾也，劝萱亲强笑加餐，好把暮年颐养，哎呀亲娘吓，切莫要念儿行。”这段唱出了人物无比悲伤的心情。他对妻子道出：“幼时怎不去效渔樵，习耕牧守田园务农桑事也，倒得个全终养，尽子职无妨，习什么剑和枪，登什么庙和廊，到如今叫我进退意彷徨。”王锋将人物此时的悲苦心情表现了出来。周遇吉的母亲看出了他的心思：“你因流寇围困代州，恐战死沙场，无人侍奉于我，故而如此悲伤可是吗？”周遇吉见心事己被母亲猜中，便不好再隐瞒，讲出了李闯王直压代州城，城中兵少粮尽，他只得退守宁武关的严酷事实，表示自己就是战死沙场也是理所当然，但心里挂念的仍是全家人的安危。母亲则以国事为重，向一家人讲述了东晋时卞昆满门忠烈、全家赴死的典故，并对周遇吉说出：“你若为国捐躯，不负我谆谆训义方。”周遇吉颇深受感动：“领了堂上慈亲命，拼取余生答圣明。”表示了他的决心，洒泪拜别母亲而去。王锋对于周遇吉这个人物有自己深刻的体会：“周遇吉作为国之将才，他既有报效国家之情怀，也有常人的儿女情长，他孝敬母亲，也爱妻儿，但忠孝不能两全。我每演到周遇吉别母时，都会被人物对国家命运的忧心、哀伤，对家人的不舍之情所深深触动，也将自己完全融入了人物之中，确切地说演绎这样一位忠良将是很压抑的，时常久久不能抽离那种压抑情绪，所以说这出戏在表现剧情矛盾、掌控表演深度和支配功法用力等方面都有较高难度的挑战，但更难的是用昆曲这种高雅艺术去诠释那种悲壮之美，何尝不是对于一名武戏演员的′高段位’作业呢。”

《夜奔》中饰林冲

北昆的《夜奔》是保留时间最长、演出次数最多的一出单场戏。是经过侯永奎父子的精心打磨成为了经典。《夜奔》是个独角戏，内行称“一场干”，要演好这折戏并不容易，演员不仅唱、念要好，而且身上的功夫也要好，人物的所有情绪都在里边，是很考验一个演员的功力。戏曲界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之说，也就是说只要把《夜奔》学好演到家了，其他的戏也就容易找到感觉好演了。王锋在向师父侯少奎学这出戏的时候，和师父还探讨过林冲在京剧是戴倒缨盔，为什么昆曲里要带罗帽的问题时，师父说：“这是王爷府的教习钱雄传给王益友，由王益友又传给了我父亲，“尚派”的京剧武生宗师尚和玉先生也向我父亲提到林冲的扮相一定要保持昆曲的风格，如果按照京剧那样戴倒缨盔就会失去昆曲的传统，所以林冲的服饰、扮相和宝剑一直都保持着北昆原汁原味和'侯派’的扮相。”王锋在演这出《夜奔》时，演出了林冲不畏权势和痛恨权奸的心境，他是继师父之后演出场次最多的一折戏，也通过演这折戏得到了锻炼，再演其他剧中人物时也是得心应手了。

与导演周世琮先生（左一），师父侯少奎先生合影

右一侯少奎师父，右二邓宛霞老师，右三蔡正仁老师，右四吴潔贞女士

与杨凤一院长

王锋走上技导和舞台监督工作也是源于他进院之初的一件事情。进院后他想演昆曲版《挑华车》，是杨凤一院长为他请了北京京剧院的京剧名家杨少春先生来剧院为他说戏。经过杨少春先生的辅导和排练，他还上台演出了。这件事使他很受感动，感触也很深，但他想总不能每排一出戏都要请别的老师来教和指导，还得自己学会排戏才行。他也就从关注自己转向了关注群体，为演员编一些身段和表演，包括荣庆学堂的一些戏也是由他帮助做的，他还是侯少奎先生的助教。十几年来他参予指导了《续琵琶》《飞夺泸定桥》《清明上河图》《李香君》《王昭君》等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同时他还担任着舞台监督工作。他所做这一切是为了给青年演员多上台演出的机会，让这些青年演员早日成材。

侯少奎为王锋指导说戏

和师兄杨帆（右一）与师父侯少奎先生

王锋戏路宽，亦文亦武，有一条高而亮的好嗓子，既能演林冲、武松一类的短打武生戏，也能演高宠、杨再兴一类的长靠武生戏。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为人谦虚、尊师重教，对艺术精益求精，很得师父的赏识。侯少奎先生对他的评价是：“王锋是我的得意门生，他的个头和嗓子都非常好，也跟我继承了好多戏，像《义侠记》《夜奔》《挑华车》演的也非常好。

上：《李香君》中饰史可法，《闹昆阳》中饰贾复；下：《挑华车》中饰高宠，《续琵琶》中饰吕布

上：《倒铜旗》中饰秦琼，《杀嫂》中饰武松（中）；下：《小商河》中饰杨再兴，《夜巡》中饰卞九州

《武松打虎》中饰武松

他不仅是好演员、好徒弟、好党员，还是个挺孝顺的好孩子，不光是孝顺他的父母，对我也是非常的孝敬。现在他在剧院负责演出方面的事务，工作上比较忙，那时候我也经常嘱咐他要多练功，再忙的情况下也别忘掉自个的功，这些功来的不容易，希望他多保重，也希望他在百忙当中为弘扬'侯派’武生表演艺术而努力拼博。”王锋对此也是很感恩师父：“师父的个头和嗓子在戏曲界是独一无二的，是师父带着我把嗓子练了出来，还亲自带着我上台演出，使我在舞台上得到了历练。师父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门户和派别之见，他不排斥弟子跟别的老师学习，是德艺俱佳的艺术大家，我也会把'侯派’艺术传给下一代青年演员来发扬光大！”

本文作者郭宗民与王锋合影

文：郭宗民

供图：王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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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郭宗民：北京市房山区人，《戏剧传媒》特约作者。以釆访宣传戏曲名家为主，数篇作品被《中国京剧》《中国演员》《北广人物》刊登发表，部分作品均被报刊、杂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