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日记 | 京剧电影版《廉吏于成龙》确实好

京剧电影版《廉吏于成龙》是继同名舞台演出版之后，用电影表现手法推上荧屏的京剧电影艺术片，由尚长荣、关栋天主演，一个花脸，扮演于成龙，一个老生，扮演康亲王，两人的表演张弛有度，塑造出的人物性格迥异，无一处不闪烁出为官气度与人性之美，就连剧中的反面人物勒春，也最后被于成龙活生生的廉洁奉公所感染，面对自己的主子康亲王，向于成龙宾服下跪了。

该剧选取了三百年前大清王朝皇家命官于成龙赴任福州臬台衙门的一段故事。其中，既有审理通海通匪冤假错案的大义行为，也有体恤贫穷百姓、关爱下属随员的生动举措。一会是渗透骨髓的昂扬正气，一会是堆满面颊的风趣智慧。许多时候，甚至在几分钟内，需要用不同情态与脸谱，应对来自上司、同僚、恶徒、冤魂等各方面错综复杂的为官做人纠葛。康亲王的戏份，随着于成龙的故事展开，有很多值得研究的朝政把控表现，加上扮演者的才艺，也给观众树立了一个绝好的舞台人物形象，让廉洁、和谐之风充满了全剧的角角落落。

尚长荣在京剧电影版《廉吏于成龙》中扮演于成龙

该剧还是舞台演出版的时候，媒体就做了很多宣传，也读到过一些评论文章，且引发了高层的关注。如今看到的电影演出版，显然有了许多人物画面的立体感觉，在舞台置景及其构思方面，也与其他电影艺术片有所不同，明显能看出来有最新的电影白描手法蕴含其间，如不丢弃戏剧核心要素，会在故事发生的重要节点或人物情绪的激烈之处，把京胡操手的演奏画面直接端给观众，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你千万不要忘记这是在看戏。

最为感人的是在戏文方面作出的努力。其中，既有许多新创的警世名言，天地良心，成了为官做人的标杆，同时也有对晋人晋山晋水的细腻反映，说明剧作者要不熟悉山西人文历史或者地理环境，要不就是创作之前做过实地考察或生活采风，尤其是高频次地使用“老西儿”三个字，这在京剧历史剧目中应该为首次。戏文朗朗上口，温凉适度，多处意寓深邃，不干不涩，也是令人愿意看的一个勾人之处。

京剧花脸不勾脸演出，在过往的京剧现代戏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但毕竟不如勾上脸以后登台好表演。从全剧来看，尚长荣很清楚这个问题该怎么突破，能看出来他在刻画于成龙的电影形象时，对自己妆容的整理、情绪的渲染以及眉眼的动静配合等做了许多功课。加之，该仰头的时候仰头，该平视的时候平视，该垂眉的时候垂眉，使得于成龙的人物性格得到了完全释放和自如展露。

尚长荣是京剧名门之后，由西安转上海一路跃升，演这出戏的时候，时任全国剧协主席，当时反腐工作虽然没有今天这么凌厉，但也已经开始在逐步强化，所以，所选历史人物与故事情节，也反映出了他在戏曲工作的社会担当方面，明显有着一定的责任意识。另外，该剧没有采用当时非常流行的戏曲大制作手法，而是把整个重点放在了戏曲表演上，确也难能可贵。

从开始的演职人员表也可以看出来，主演尚长荣、关栋天，而不是只有尚长荣一个人的名字，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是带了好头的，只是这种引导还似乎没有看到更多的连锁效应。

关天栋在京剧电影版《廉吏于成龙》中扮演康亲王

关栋天是京剧“海派”名家，多次看过他清唱京剧现代戏《智取威虎山》中的“打虎上山”片段，每次听来，都有一种青春般的艺术震撼。而如今在《廉吏于成龙》中扮演的康亲王，虽然年轮皱纹爬到了脸上，但对人物气度、做派的拿捏，非常的到位和得体，尤其是在唱腔音色和情绪转换方面，反映出了深厚的艺术功底。

康亲王不好演，从身份上代表着皇家，从地位上镇守着东南，从职权上掌管着生杀，有着仅次于大清皇帝的绝对威风。在戏里面，他出场在于成龙之后，一方面是尽享着美酒佳肴、歌舞升平的奢靡生活，一方面又得应对安固江山、抚平百姓的多样局面，人物性格十分复杂。而关栋天则演起来以后，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难以抑制的精气神。可以认为，只要他出场，他起唱，你就大有可能忘了男一号于成龙，而把他当做了男一号。

关栋天的演技是超人的。他的超人之处，主要是你看到他，就觉着他是历史中的那一个人物，身材魁梧，体型匀称，面容刚毅，眉眼周正，嬉笑怒骂，起卧站坐，皆为艺术。包括在剧中喝酒多了以后的神态，也是形象之至，没得挑剔。北有于魁智，南有关栋天，这样给予褒扬，似乎应该合适。

戏是一个故事的布局，戏是几个人物的群图，它既要承载着故事陆续展开，又要描绘出人物的不同德行，剧中的福建藩司勒春，就是该剧故事中的一个时时刻刻表现自己，又时时刻刻与人过不去的反面角色。不知道于成龙到任之前的猖獗，色厉内荏，欺上凌下，只知道向朝廷邀功领赏，哪知道百姓生活的疾苦；看到于成龙到任之后，又百般阻挠对通海通匪案的清查，不停地在于成龙与康亲王之间制造谣言，玩弄权术，甚至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成了看到黄河心才死的政治痞子。勒春的扮演者不熟悉，但也是演技多多，刻画到了人物的内心深处。

这个戏还有几个人物，如于成龙的生病妻子邢氏，在“梦会”中短时出现；于成龙的贴身跟班，也是保镖山牛，始终贯穿全剧；香火人郑雨轩，戏份很小，却也代表了一方穷苦大众；翠妹与翠妹娘，则通过编剧构思，用生活化手法把故事串了起来，经于成龙亲切撮合，翠妹嫁给了山牛，翠妹娘跟了郑雨轩；还有一个福州地方小吏喀林，完全是一个满脸满肚子坏水的刽子手……这些角色的扮演者都是表演高手，就连几个因通海通匪案代表无家可归的孩子的扮演者，也都是星星点点的可爱。

戏确实好！从寓意上，开首是告诉观众，三百年前的于成龙都能一副担子，一个随从，轻装赴任；中间的许多地方是告诉观众，于成龙敢于冒着被革职杀头的危险，为江山安危，为人民幸福，勇于担当；还有于成龙拿出自己的饷银分给最需要的人；还有每走一处，便会收起一包泥土，带在身边，警示自己是天下臣民……而在全剧行将结束时，勾勒出的是于成龙在一株参天大树下捧土收起，身后是一头老牛，远处是三俩人群行走在丰收小径的一幅金黄色田园景致。

诚可谓：新时代、新剧目、新尝试、新梦想、新作为，也许这正是京剧电影版《廉吏于成龙》创作者赋予该剧的教育意义与艺术期许。

（2017年1月22日）

补记：山西“四大梆子”都有同名移植剧目演出。晋剧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吕梁市晋剧院的版本，一个是山西省晋剧院的版本；北路梆子版本，由大同市北路梆子剧种传习中心演出；蒲剧版本，由临汾蒲剧院蒲剧团演出；上党梆子版本，由晋城市上党梆子剧院演出。其不同点是：晋剧和北路梆子的于成龙沿用花脸应工，蒲剧和上党梆子的于成龙改由老生应工。

郭泽民在蒲剧《廉吏于成龙》中扮演于成龙

（2022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