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父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20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
父亲是演员出身,自幼学习保定老调,是老调创始人周福才先生的学生,演了不少老调的传统戏。后来嗓子变声,改学舞台美术,从此,他把一生都献给了他钟爱的美术事业。
父亲勤奋好学,对艺术有极高的悟性。在书画方面对他影响最大的是当代著名山水画家、艺术理论家李智超先生。听父亲讲,有一次他拿着自己一副得意书法作品让李先生看,李先生看后很严肃地说:“你的字再这样写下去就写坏了。”当时父亲听了很吃惊问为什么。李先生说:“你的字太熟了、太甜了,越熟越俗,越甜越淡,艺术要有个性,希望你把以前的字都忘掉。今后多临名帖名碑,多读书,从魏碑上下功夫,多看名人原作。”李先生的批评,给父亲指名了一条在书法上攀登高峰的道路,并多次登门拜访启功、李可染、李苦禅、黄苗子、王雪涛、萧劳等当代书画名家,使自己的书法艺术把握了“七分熟三分生”的韵味。
▲父亲的书法作品
1980年,萧劳先生见到我父亲的书法就连连称赞,并提出用自己两幅作品,换我父亲的一副对联。1985年4月,李可染先生在中央美院见到我父亲的书作,高兴地对夫人说:“张寅的书法大方、雅气、含蓄,入笔行笔收笔不露痕迹,有微妙处,找到了中国传统书法的真谛。”
▲父亲的书法对联
艺术离不开功夫,但功夫不等于艺术。小时候经常看父亲半夜起来写书法,用蝇头小楷抄写《聊斋志异》共写了7本。画一些小桥、流水、人家的山水画。用毛笔沾着水在水泥地上写。在条件艰苦的乡下演出,还要抽出空了临写字帖。
▲父亲的绘画作品
有专家评论我父亲的作品说道:“张寅先生的作品是立足于传统,又形成了自己的个性及风貌,流畅飞动又不失典雅,韵律严谨又不失自然,找到了形式与内容相得益彰的最佳结合点。“栁外解鞍春洗马,草绿平原骏走风”、“湖上游人归去晚,桂堂初月夜来明”。
▲父亲的书法对联
这些采自大自然和古典文学中最清新洗练、最富诗情画意的语句和清俊的笔墨相互辉映融合,使他的作品更加意味隽永。”
在保定,父亲是第一个加入中国书协和中国美协的。电影《潘杨讼》《忠烈千秋》的舞美设计和制作都是出自他手。
▲《潘杨讼》设计图
当年老调剧团演出《平原作战》青纱帐一场,幕一拉开,台下观众就给我父亲画的布景叫好。
▲现代戏草图
父亲常说:“在国外,舞美的地位和绘画相当,国内的环境就差一些,因此搞舞美的人要有一颗平常心,要甘做幕后英雄。”父亲有时为一出大戏顺利完成,寒冬腊月在四壁透风的制景室里通宵达旦地工作,甚至忘记了吃饭、喝水。母亲让我送去的饭菜凉透了放在那里。记得一次下乡演出,途中下起了瓢泼大雨,演员被截到半路。父亲跟团里一位同事,俩个人卸了整整两车东西(衣箱、道具、布景),累的都吐了血,他就是这么拼命。有时为了一台戏总体的上的把握,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上至领导,下至同行,争吵是经常发生的事,可事后没有人跟他记仇,反而成了至交,这同他的艺德、为人是分不开的。
▲父亲笔会照片
生活中父亲是闲不住得人,每当有人举办展览需要他帮忙时,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展览一样,大到展事的谋划,小到某张作品的位置都尽心尽力,他还亲自打扫展厅和院落,让年轻人常为之动容。在艺术传授上,父亲从不保守,总是倾其所学。当后生取得成绩时,他比谁都高兴。
▲父亲笔会照片
我小时候经常把父亲用过的宣纸空白处剪下来画画。父亲让我随意画,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不要有任何框框。画的稍好一点的,父亲就给我题上款盖上章,装裱好挂在墙上让大家欣赏。
▲儿时绘画照片
我6岁时画的一张2寸长、1寸宽一张小画,父亲保存了很多年。
▲我和父亲
父亲从青年时代就开始收藏书画,偶而淘到一副珍品更是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挂到墙上,反复斟酌。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小时侯的一件事:那时我刚考进戏校不久,老师教了几个刀花,其中有一个皮球花,我耍的特别顺,特别利索,高兴之余我拿着刀坯子,在家里给父母表演,就在我耍的高兴时,突然,刀坯子从我手中飞出,正好砸在身后挂在墙上父亲收藏的那张古画上,我顿时吓的出了一身汗,父亲也噌的一下站起来,我心想这下可完了,这顿打是挨定了。没想到父亲并没说我,而是心疼的把画从墙上摘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摩那张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父亲、姐姐三人合作照片
对父亲最好的缅怀是把他的艺术和做人的品德,继承发扬下去。这几年我先后举办了三次个展,20多次不同主题的联展。我想父亲在天上一定能看到。
▲作者张春红于2012年在今古美术馆首次举办展览,并在开幕式讲话。裴艳玲大师及省文联副主席柴志华、文化厅党组书记王离湘、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相金科等领导出席开幕式。
▲2014年在河北会堂举办“翰墨情深”张寅张春红父女展,张春红接受采访。
▲2017年在省人大文博馆举办“上林春色十分红”画展,并即兴演唱昆曲。
▲与著名山水画家李明久老师合影
▲我的画展
附:父亲去世十周年的时候,我和姐姐为父亲办了一次遗墨展,出了一本书画集。
作者:张春红,国家一级演员、河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河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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