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鳞：关于《桃花扇》

一、话剧《桃花扇》的作者是欧阳予倩，他是中央戏剧学院的老院长，我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家、教育家、编剧、导演……过去对中国的戏曲演员有个说法：“南欧北梅”。

老院长于1946年，根据清朝著名戏曲作家孔尚任的传奇剧本《桃花扇》编写的。在这之前，老院长先写了一部京剧在上海上演，那是1937年初冬。抗日战争爆发后，日本侵略者南下，上海沦陷。老院长深感民族危亡，用了一个月时间，以孔尚任的原作为素材创作了京剧。可惜只上演了两场，就被当局禁演了。但观众反映十分强烈。

1939年，老院长在桂林期间，又将此剧改编为桂剧上演。在桂剧中，增加了对知识分子的软弱和动摇敲起了警钟，对当时国民党“勇于内争，暗中勾结日本……”给了批判。

1946年，老院长随新中国剧社，到了台湾演出，当时演了《日出》等剧目，大家想演一个“历史剧”，就让老院长改编《桃花扇》。他老人家用了十天时间，把自己关在一个有温泉的旅馆里，写好了剧本，剧团用了七天的时间就排演出来，连演了四场。这个话剧本与京剧本不同是结构和形式不同了，在字里行间反映了对国民党反动派政治的反感，把他们当作暴露和讽剌的对象。

话剧《桃花扇》已成为话剧史上的一出久演不衰的经典剧目，并被拍成了电影、电视剧。在大陆，在海外经常上演，所以同学们这次要排《桃花扇》的片断是非常好的教材。我们不仅可以学到如何创造角色，还能探索如何扮演古装戏剧。

为此，中北艺术学校马校长和你们的老师请我来给大家讲讲有关《桃花扇》的问题。一则是好久没有见到可爱的同学们了，很想念大家，有同学从你们的外景地给我打过电话，知道你们在按计划学习，所以我很快就接受了马校长的邀请；二则我是有幸亲自听过老院长课，接受过老院长的亲授的，他对我的教育有两点是很难忘记的。一是，他要求一个在中国从事导演的人，必须懂得戏曲艺术，否则不能做中国的导演。二是，他认为话剧表演必须重视台词语言，为此他亲自给我们班上了一个学期的台词课。《桃花扇》早已成为了我们中央戏剧学院的教材，几乎所有的班级都排过此剧的片断，好多班还以此剧做为了实习或毕业剧目。

我曾经给大家讲过了演员如何分析剧本和角色，这次借这个机会，通过《桃花扇》再来复习一下，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二、关于《桃花扇》的时代背景：

《桃花扇》的故事发生在明末清初的时期。也就是公元十七世纪中叶。这是中国有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转折时期。从此就产生了300多年的滿清王朝的统治。

明朝从十七世纪初开始，就向没落走去，政治腐败，高压黑暗，党争不休……当时有几个特点是这个时期不同于历史的，一是“宦官当权”一是“党派纷争”。宦官是就是太监。先后出现了历史上两位有名的宦官，一位叫刘瑾，就是京剧《法门寺》中的那位刘瑾。另一位就是和本剧关系密切的魏忠贤。

1621年，明天启年，皇帝熹宗重用魏忠贤，后来做了总督，专管特务机关，实行高压政策，镇压反对当权的官民，引起了朝内朝外一片怨言。东厂是他办公的地方，大家只要一提“东厂”都惊恐万分。

由于政治的黑暗和腐败，知识分子们纷纷成立各种党派来与魏忠贤的“阉党”对抗和斗争，其中以“东林党”最有代表性，并其形成了很大反抗势力。魏则极力镇压，大开杀戒，杀人如麻，许多东林党人被害，民怨太深。到明朝末代皇帝崇祯时，1628年，崇祯只好赐死魏忠贤，从此阉党土崩瓦解。但他的势力并没有消亡，在剧本中的阮大铖、马士英就是。而东林党的后继就是“复社”，他们反对腐败，反对独裁，反对专制，与东林党人有共同的政治主张。剧中的几位知识分子就是，其中侯朝宗还是领袖人物之一，号称“四君子”之一。

在那个时期，一方面人民反抗之声不断，起义之举常有，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李自成攻打北京。同时在满州的清人也想乘崇祯的腐败和无能进关。因此民生不安，朝政不理，花天酒地。

阉党和复社之争在剧中是有充分表现的。

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立国号为“天顺”，即打入山西，围攻北京。崇祯下诏书，并命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卫护北京。太监曹化淳为李自成打开宫门。崇祯跑到景山（当时煤山）上吊而死。

李自成入京后，吴三桂本要投降李自成，后得知其爱妾陈园园被李自成部将所占，一怒之下，拒绝投降，以致打开山海关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只好南逃，清兵占领了中国北方。

在南京的福王被马士英、阮大成之流推上王位，所谓的南明建立。福王原本有力量和清兵较量，但他花天酒地，歌舞升平，不支持史可法搞抗清。不到一年，南京也被清兵占领，开始了满清的统治，明朝宣告结束。

明朝究竟亡于民变还是外敌，史学界长期争论不休。但这段历史却为后人提供了许多民间故事和传说。如“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吴三桂与陈园园的故事，还有传说中崇祯以剑杀十六岁的长平公主，五日后复苏的“帝女花”，还有就是孔尚任于1699年写的戏曲传奇《桃花扇》。

《桃花扇》的故事就发生在明亡清胜的这个转朝换代的时期中。《桃花扇》有多个版本，传奇、京剧、电影、电视剧……都是借侯朝宗和李香君的爱情的悲欢离合来描写那段历史的变迁的作品。

三、关于剧本的主题和主要矛盾冲突：

“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

《桃花扇》是历史剧，但他不是历史教科书。但他还是比较忠于历史的。剧中的历史事件是历史上发生过的，剧中的矛盾冲突也确有其事，阉党与东林党的斗争，以及后来阉党残余与复社的斗争，都是存在的史实。剧中的人物都是有根要据的真实存在的人物。如马士英、阮大铖、侯朝宗、杨文聪、柳敬亭、苏昆……

剧本中以侯与李的爱情离合为主线，这条主线其实是与明末清初的政治变更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阮大铖为了讨好复社一般文人，想恢复名声，与杨文聪设下阴谋，让侯和香君上当，当知道真情后，香君毅然脱下嫁衣，奋起反抗，侯也还算有气节。但随局势之变，侯不得不逃亡异地流亡，而香君始终保持气节，不向阮斧低头……拒婚，拒演……也不得不东躲西藏。最后，侯的变节，香君的殉节……全剧集中写了一批有节气的明朝民众与那些败类之间的冲突，也写了知识分子在动荡的社会变革中的软弱与动摇，也有香君的爱情与侯的变节之间的冲突。

这个戏的戏剧冲突是清楚的，集中的，尖锐的。人物形象是各具特点的，鲜活生动的……这个戏中有故事性，有人物的命运，有国家的命运。个人的命运是和民族、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的。

这个戏在新编历史剧中，在如何对待历史史实和艺术加工上很成功的作品。他没有戏说，也没有拘泥历史，是有创造性的。当然过强的政治影射对现实的联系使得剧本中还有粗糙之处……

四、关于如何演“古装戏”问题：

1、有不同的演法和标准，舞台剧方式，影视方式，戏说方式，港台方式……

2、时代的区别与人的生活环境、服饰和习惯的不同，产生人的精神和气质的不同、动作不同……

3、我们认为，演员演古装戏，首先要对那个时代的生活进行了解，然后演出人物的历史时代感来。

4、在创作上我仍然主张要去“寻找和培养角色的自我感觉”，即心理的（情感的），形体的（即身体动作，身段的），语言的（台词的加工，声音的修饰）。

5、向民族戏曲表演学习、借鉴……

6、多读（朗诵）中国古典诗词，多听中国古典音乐（古筝、古琴、琵琶），多看中国绘画……增加修养和气质。

7、必须多练习，多下功夫，功到自然成，当然在表现人物的心理世界和情感世界，我们所学习过的表演方法也是必须的，不然只会是个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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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鳞：原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导演系主任，博士生导师，著名导演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