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意大利,黄蕙兰和母亲一起出门游玩一天后回到公寓,刚进门她便看到管家递给了母亲一封奇怪的书信。
她看到信封上是姐姐黄琮兰的字迹,便催促母亲赶紧打开来看。结果大眼扫了信件中的内容后,觉得索然无味,便打算上楼休息。
原来,姐姐在信中又是给她介绍夫婿。
“亲爱的妈妈,我近日结识了一位来参加巴黎和会的年轻优秀的中国外交官,他的名字叫做顾维钧。邀请至家中做客时,他看到客厅蕙兰妹妹的照片,一见钟情,心中甚喜。情真意切地提出想要见上一面。不知妈妈如何决断?若有意,请速速归来。”
看到信后,黄蕙兰觉得无比烦闷,她对婚姻毫无想法,爸爸富可敌国,家里又不缺钱,她觉得日子过得滋润逍遥,并不需要找一个男人来养活自己。
晚年的顾维钧
因此黄蕙兰并没有将顾维钧放在心上,只是暗自嘀咕,觉得他是一个肤浅的男人,姐姐信中还说什么一见钟情,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但母亲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她盯着信中那一句“优秀的中国外交官”,若有所思。但是转念想到女儿的态度就是一阵头疼。
黄蕙兰今年已经26岁,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已经成家生子,来往求婚示爱的男士并不少,可是黄蕙兰却是一个也看不上。
而她迟迟地耽误婚事,也让家人很是忧虑。
但是这一次,黄蕙兰的母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黄蕙兰去见一见这个男子。
年轻漂亮的黄蕙兰
很快,母亲就带着一脸不情愿的黄蕙兰回到了巴黎,黄琮兰借机举办洗尘宴,并邀请了顾维钧。
当天,黄蕙兰在母亲和姐姐的要求下,一番精致的梳洗打扮后,出席了晚上的宴会。
宴会上,顾维钧和黄蕙兰的席位挨得很近,这也是为了方便两个年轻人交流谈话。
黄蕙兰偷偷打量着眼前男人的长相、衣着和发式,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但碍于礼仪还是和他攀谈了几句,没想这一番深入的谈话,倒是让黄蕙兰刮目相看。
年轻时候的顾维钧
其实早在来赴宴之前,顾维钧就在公馆里思考,到底怎样做才能俘获美人的芳心。
不能去谈论自己的身世,也不能去攀谈那些复杂的工作。
顾维钧便用自己流畅无比的法语询问黄蕙兰生活里的趣事,这个方法果然有用,黄蕙兰兴致高昂地和他侃侃而谈。
这个过程,顾维钧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前倾,神情专注地听着黄蕙兰的讲述,等到需要自己发表意见的时候,顾维钧温柔的笑着,说上一两句赞成的话,表现自己的绅士风度。
中国外交官顾维钧
黄蕙兰看到顾维钧对自己这般的尊重,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宴席过后,黄蕙兰仍意犹未尽,不经意地提出:“真可惜,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约了女伴要去枫丹白露郊游,所以我们只能先聊到这。”
顾维钧微微一笑,适时地发出邀请。“我明天刚好休假无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送黄小姐一程。”
黄蕙兰低眉羞涩一笑,道了一声“有劳!”
黄蕙兰
翌日,顾维钧便带着鲜花与昂贵的糖果,前来登门。
很快,黄蕙兰带着精致的妆容从楼上下来,顾维钧眸中一亮,真诚地夸赞:“黄小姐今日容光焕发,美丽极了。”
黄蕙兰自小便在这样夸奖里长大,因此不以为意,可当她坐在法国政府专门为顾维钧提供的轿车里兜风,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羡艳的目光时,黄蕙兰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愉悦。
尤其在顾维钧邀请黄蕙兰与其他女郎一起,在外交官才能享用的国事包厢里看歌剧听音乐会,女郎们纷纷激动赞叹,那一刻黄蕙兰才真正明白母亲所说的荣华富贵并不等于权势。
当大家听着优美动人的旋律正陶醉之时,黄蕙兰有些心不在焉。
钟爱旗袍的黄蕙兰
她虽是家中幼女,千娇百宠的长大,但自己的父亲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凭借着智慧和勤劳,才积攒起来家业,纵然如今成为爪哇华侨首富,但依然不属于上流社会。
像今天这般特殊的待遇,是父亲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
但如果作为一个外交官夫人,就可以轻易地享受到。黄蕙兰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心里暗自盘算。
而另一边,顾维钧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蕙兰的神情,小姑娘涉世未深,心事都表露在脸上,顾维钧只看一眼,便差不多洞悉了黄蕙兰的心思。
后来的一段时间,顾维钧投其所好,带着黄蕙兰出席上流社会的各种活动场所。黄蕙兰尽情地享受着昔日体验不到的一切,眼中的炽热越发浓烈。
旗袍美女黄蕙兰
面对这样一个光鲜亮丽走进上流社会的机会,黄蕙兰终究也不能免俗,她喜欢顾维钧的性格和才干,但同时也爱慕他外交官的头衔。
回到家中,黄蕙兰迫不及待地向父母表示自己想要嫁给顾维钧的心事,黄蕙兰的母亲支持女儿的选择。
但父亲黄仲涵却坚决反对,因为他打听了顾维钧的家世背景,这才知道他竟是已经有过两任妻子,膝下还有两个孩子的男人。
原来,黄蕙兰并不是顾维钧喜欢的第一个女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有过两段婚姻。
第一位妻子是由家中长辈定下的,但接受了新文化思想的顾维钧并不愿意娶一个小脚女人。
因此婚后的顾维钧与妻子并不和睦,甚至晚间两人都不睡在一张床上。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仅仅维持了短短几年,两人便在1911年签订了离婚协议。
第二位妻子唐宝玥,是顾维钧的顶头上司国务院总理唐绍仪的爱女。
1912年4月,顾维钧回国担任袁世凯的英文秘书,并兼任唐绍仪的秘书。
黄蕙兰和顾维钧
唐绍仪当时对这个睿智沉稳的年轻人青睐有加,便让女儿多与之接触,有意选顾维钧为乘龙快婿。
而年轻漂亮的唐宝玥与成熟帅气的顾维钧在众人的撮合下日久生情,最后也就水到渠成,结为了夫妻。
婚后两人十分和睦,唐宝玥还为顾维钧生育了两个孩子。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唐宝玥终究没有逃过红颜薄命的下场。
1918年某日,美国两大盛会同时举行,一个在华府,一个在费城。顾维钧分身乏术,无奈地向妻子求助,让她选择一处代自己出席。
心疼丈夫的唐宝玥,选择了路途较为遥远的费城,却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感染了西班牙流感,病重多日,撒手人寰。
失去爱妻的顾维钧也曾痛心疾首,但嗷嗷待哺的年幼子女让他不得不坚强起来。
其实关于自己之前有过妻室,膝下儿女的事情,顾维钧也没打算瞒住黄蕙兰,他从一开始就对她坦诚以待。
唐宝玥和丈夫顾维钧合照
但是黄仲涵对顾维钧的品行抱有很大的质疑,因此对女儿非顾维钧不嫁的态度非常生气,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黄仲涵彻底地改观。
1919年,意大利退出和会后,日本趁势要挟,狮子大张口要继承山东的权益。顾维钧和中国代表团当场表示坚决反对。
会议上,顾维钧站了出来,气愤填膺地向日本人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西方出了个圣人,名叫耶稣,基督教相信耶稣被钉死在耶路撒冷,使耶路撒冷成为世界闻名的古城。 而在东方也出了一个圣人,他叫孔子,连日本人也奉他为东方的圣人,牧野先生你说对吗?”
牧野先生不得不承认:“是的。”
闻言后,顾维钧气度从容地微笑着,但随后所说的话却是铿锵有力。
“既然牧野先生也承认孔子是东方的圣人,那么东方的孔子就如同西方的耶稣,孔子的出生地山东也就如耶路撒冷是东方的圣地。因此,中国不能放弃山东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样!”
顾维钧的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旁征博引,震惊四座,堵得日本代表团哑口无言。
会后,美国总统威尔逊和英法两国的代表人物都上前和顾维钧握手,并称赞他刚才的精彩发言。
1919年6月28日,本该来到凡尔赛宫签订条约的顾维钧更是堂而皇之的缺席,以这样的态度来拒绝签订条约。
这一事件,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炒得沸沸扬扬。
顾维钧的举动迎来一片赞誉呼声,就连黄仲涵都对这个颇有骨气的中国外交官刮目相看,欣然之下,也便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1920年10月21日,顾维钧拉着黄蕙兰的手在布鲁塞尔中国使馆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穿着昂贵婚纱礼服,打扮精致美艳的黄蕙兰站在顾维钧的身边,两人露出甜蜜幸福的笑容。
婚后,黄蕙兰如愿地陪着丈夫频频出现在各种盛大的外交活动中。黄蕙兰年轻貌美,举止优雅,非常惹人注目。
当她流畅地切换这六国语言向宾客们交谈问好时,外国友人都会赞不绝口地对顾维钧说道:“你的妻子真的很漂亮,也很优秀。”
顾维钧礼貌地和他人握了握手,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顾维钧回头看着气度娴雅的黄慧兰在王公贵族之间举止从容,游刃有余。心里十分欣慰:“这才是一个外交官夫人应有的仪态。”心中对这个妻子很是满意。
黄蕙兰和顾维钧
黄蕙兰很喜欢旗袍,因此常花费大量的钱财,购买精致昂贵的绸缎,并让人为她量身定做修身姣姿的旗袍。
顾维钧晚上回到家中,看到满屋子的旗袍十分诧异,便向在梳妆间频繁换试衣服的妻子问道:“为何买这么多旗袍?”
黄慧兰兴致高昂,搂着丈夫的脖子愉悦地说:“为了更好的帮助你的事业,我决心要成为中国上流社会的贵妇人那样。这样在交际场中,才能更好的让别人注意到我们。”
顾维钧不置可否,抱着怀里的妻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你自小娇奢,但凡事有度,不可过分张扬。”
黄蕙兰听后不以为意,自己从小花钱如流水,从未计较过。何况凭借父亲雄厚的财力,便是什么都不做,坐吃空山便足以,何况是这些毛毛细雨的支出。
参加外交活动的黄蕙兰
但当时两人感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因此黄蕙兰还是闷闷不乐地答应了丈夫。
只是,黄蕙兰自幼花钱大手大脚,不知勤俭敛财。虽听从丈夫的意见克制了一段时间,但是当遇到自己心仪的珠宝首饰,黄蕙兰又开始挥霍无度的生活。
顾维钧虽不喜欢妻子一掷千金的肆意购物,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金钱所带来的好处。
回国以后,顾维钧便是依靠妻子雄厚阔绰的嫁妆,谋到了外交总长的职务。
虽说当时北京的政局此起彼落,易主频繁,但顾维钧有金钱作加持,左右逢源,因此也算一时风光。
甚至连章士钊都忍不住说:“以顾夫人的多金,维钧要当总统也不难,岂仅一个国务总理。”
顾维钧外交生涯
那时顾维钧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刺耳,但他知道好友并无恶意,虽心中稍有不适,但也很快得到了慰解。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夫妻二人有些不欢,黄蕙兰随顾维钧回到中国后,曾斥25万元巨资一举买下了当年吴三桂宠妾陈圆圆的故居。一时风头无两,让人钦羡不已。
那日,顾维钧早早回到家中,刚打开门便看到黄蕙兰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和自己说道:“我今日买了一处精致的宅院,园林修葺的甚是好看,过段时间我们便可以搬过去。”
“还有啊,我给你请了专业的人士为你量身定做衣饰,你的头发也应该改一下。”
“另外我还给你报了马术课。你也应该学一学跳舞,这样也有助于我们更好的进行外交活动。”
年轻时候的黄蕙兰
黄蕙兰原本是想给丈夫一个惊喜,但看到丈夫逐渐铁青的脸色后,十分不解。
顾维钧大声地质问妻子:“你置办房子为什么都不同我商量一下?还有,我的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
黄慧兰不明白丈夫为什么如此生气,他购买房屋所花费用都是自己的嫁妆钱,何况当初她嫌弃中国驻巴黎的大使馆太过破旧,便自掏腰包将整个大使馆修葺一遍,焕然一新。
那时他也没有表示不满,为何现在便因为这些事情与她生气。再说她做那么多不正是关心他,想要帮助他的事业。
黄慧兰并不明白,她时而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以及做什么事情都不同丈夫商议就豪掷千金的行为,深深地刺伤了顾维钧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尤其最近顾维钧与朋友小酌两三杯,总会听到友人调侃的话语,顾维钧心中难免生出些烦闷,加上最近流言四起,背后议论顾维钧求娶黄蕙兰是另有图谋,顾乃是贪图钱财之辈云云。
这些都让顾维钧心中的不适感逐渐放大,甚至对妻子的行为产生了厌恶。
而从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黄蕙兰,面对丈夫的逐渐疏离和冷淡,虽也心中苦闷,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万贯家财帮助顾维钧青云直上后,他们的婚姻也慢慢地出现了碎痕和危机。
一次重要的外交场合上,黄慧兰打扮地珠光宝气,奢华无比,站在人群里分外乍眼。顾维钧听到旁边有人议论妻子身上带的那些珠宝,绝不是一个外交官能够支付起的。
听到这话的顾维钧脸上羞燥,觉得难堪至极。
晚宴结束回到家中,顾维军愤怒霸道地大声呵斥黄蕙兰。
“以后除了我给你买的珠宝首饰,其他的你都不能佩戴,以我的地位,你佩戴的这些,让人一看便知不是来自于我。”
黄蕙兰觉得丈夫不可理喻,珠宝首饰又没挥霍他的钱,又凭什么要对顾维钧言听计之。
那天两人争吵许久,不欢而散。而后黄蕙兰变本加厉,肆意享受。夫妻二人的矛盾日渐加深,直至最后不可调节无法挽回。
年轻时候的严幼韵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顾维钧又结识了他生命里的第4个女人,她便是已故好友杨光泩的遗孀严幼韵。
严幼韵出生名门,是大家闺秀。不同于黄惠兰挥霍无度,严幼韵勤俭持家,性情温顺依人,照顾顾维钧也是细致入微,十分体贴。
很多时候,顾维钧在家与黄蕙兰争吵生气,严幼韵都会温声劝解顾维钧:“顾夫人生性如此,你又何必与她多生计较。”
珠光宝气黄蕙兰
渐渐地,顾维钧极少归家,与严幼韵的交往日益频繁。
甚至在一次与朋友喝酒聊心事时,坦然地承认比起家中的骄奢富贵花,顾维钧更喜欢严幼韵这朵温柔低眉的解语花。
而得知丈夫出轨变心的黄蕙兰伤心不已,但她不像别的女子那般,大度地容许丈夫在外明目张胆地养起妾室。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初母亲便是在爸爸黄仲涵纳妾后,毅然决然地带着黄蕙兰远走伦敦,与丈夫此生再不相见。
黄蕙兰和母亲一样,是一个清高骄傲的女子,在思考过后,决定要与丈夫顾维钧一拍两散,划清界限。
1959年,66岁的黄蕙兰和顾维钧签订了离婚协议。这段当初一见钟情的婚姻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同年顾维钧与严幼韵正式结婚,定居海外。两人的晚年生活十分和睦,顾维钧在太太严幼韵的细心照料下,身体安康,过着“不忮不求,不怨不忧,和颜悦色,心满意足”的生活。
甚至在晚年,当有人问及顾维钧长寿秘诀时,他深情地看了看身边的严幼韵,笑得很是温柔的说:“散步,少吃零食,太太的照顾。”
而相较于顾维钧安逸陶然的生活,黄蕙兰的晚年就显得落魄得多。
离婚后的黄蕙兰,原本以为自己凭借父亲留下的巨额遗产,能够生活得很滋润。
却没想到自己的全身家当,都在战乱中被日本政府私占,甚至手中仅剩的50万美元的养老金也被小偷洗劫一空。
黄蕙兰自小骄纵傲慢,她不愿向任何人低头寻求救济。只好强忍不舍变卖自己珍藏的珠宝首饰,应一时之急。
但此非长久之计,黄蕙兰只好另想他法,于是她便走上了演讲挣钱的道路。
晚年的黄蕙兰
晚年的黄蕙兰衣着朴素,却依然自信大方地登上演讲台,面对着台下的观众,将自己这一生的故事娓娓道来。
因为她的一生实在传奇,故每次演讲会上,都是宾客云集,往来捧场者众多。
凭借着这些演讲,黄蕙兰生财有道,生活过得也算滋润,只是比起以前,还是相差甚远。
晚年黄蕙兰还曾出版回忆录《没有不散的宴席》,在这本书里,她用平和的语言记叙自己的这一生,包括与顾维钧长达39年的婚姻恩怨。
后来,在一次演讲的时候,台下有一名观众提问黄蕙兰:“黄女士,你和顾先生一见钟情,婚姻多年,为什么非要选择晚年离婚呢?”
站在演讲台上,头发花白的黄蕙兰神情恬淡,态度平和地说:“他是一个可敬的人,中国很需要的人,但不是我所要的丈夫。”
那一刻,黄蕙兰想起一句话,“大凡以色示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或许所谓的一见钟情,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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