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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洽卿:都知道上海滩三大亨,却不识得更牛的海上闻人“老娘舅”

虞洽卿:龙山泥螺娃,甬商老娘舅

“老娘舅”是上海土语,是指有威望且善于调停纠纷的长者,类似于我们四川“吃讲茶”的中间裁决人,之所以称虞洽卿为“老娘舅”,是因为他的威望高,斡旋能力超强,而且,他在上海滩很“吃得开”,黑白两道通吃,谁都会给他面子,因而有此称呼。

虞洽卿的名字在中国近代史上是相当响亮的,不过是以负面居多,一提起他,脑海中便会出现类似于买办、走狗、反动派的帮凶等一堆的标签。

虽然他不算上海滩的帮派之人,但影响力却在黄金荣和杜月笙这些黑道人物之上,也是很难评价之人,当然,站在固有的角度来看待,一个“坏人”便可一言以蔽之,而且是无可辩驳的存在。

其实,一个人的好坏善恶,本不是简单就能评价或定论的,而且,很多是盖棺难定的,比如,很多恶贯满盈的人,是很孝顺的,在百善孝为先的中国,你能说这是一个坏人吗,很矛盾是吧。

虞洽卿也是这样,他能在难民潮席卷而来时,赈灾救人,他能保持气节,坚决不当汉奸,他能组织家乡父老捐资购买飞机抗日,更是在临终前将千两黄金捐出,使得蒋介石亲书“乡国仪型”的匾额以示褒奖,这样的人,你肯定是不能将他定义为坏人的。

然而,如果你硬要去深究这些钱财的来源,那就不好说了,在旧中国的上海滩,绝大多数有钱人的经济来源,或多或少都“涉黑”,尤其是黑帮大佬们,都与鸦片、赌场、青楼相关,而且他们欺行霸市,压榨民众,通过很多的不法手段攫取财富,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是好人吗?

虞洽卿就属于这样的人,他既非政府官僚也非普通民众,以“一品百姓”的身份,结交三教九流,游弋于政、商之间,在劳工,资本家,政治家以及黑帮之间,腾挪跳转,甚至同革命党人也相交甚厚。

比如他与陈其美称兄道弟,而且他也是一位热心肠之人,对有求于他的事一诺千金,所以,他的口碑是相当好的;再加上他同蒋介石是正宗老乡,在关键之时对其多有赞助,深得蒋总统的欣赏,所以,他能成为在上海滩可以呼风唤雨的“通天”之人。

虞洽卿的出身很苦,他幼年丧父,经常在家乡龙山的海涂上拣蚌蛤、泥螺来补贴家用,被当地称为“泥螺娃”,书是没有条件读的,所以,他经常扒在私塾的窗下偷听,长此以往,竟然也达到了初通文墨的水平。

15岁时,随着北上的打工潮来到上海,在一家染料行当学徒;他肯定是绝顶地聪明,未及满师便升任为“跑街”,走街串巷地同各色人等打交道,不但练就了察言观色和处理各类事务的能力,同时也打造了自己的人脉,为日后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后来他到了外国人开的洋行当了一名“买办”,期间又多次跳槽,分别效力于德、俄、英和荷兰人的洋行,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收益,于是便自主创业,开设了独资的“惠通银号”,并且组织在沪的老乡,创办了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四明银行”。

四明银行

“四明”是宁波的别称,因四明山而得名,虞洽卿是在上海宁波人心中的“老娘舅”,乡亲们也习惯地称他小时的别称,“阿德哥”,所以,他是宁波乡亲们的依靠和精神领袖。

后来虞洽卿又成立了上海证券交易所,成为上海滩的期货大佬,所以才在蒋介石在证券交易上亏得个底掉之时,将他介绍给黄金荣,并拜在其门下,这才让后来的蒋总裁化险为夷,熬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在上海谋生的宁波人数量众多,上至巨商富贾,下到保姆杂役,各个行当都有他们的身影,当时上海前十名的商界大佬中,有六人是宁波籍,而遍布全国的宁波帮,早已取代了昔日辉煌的徽州商人,他们被称为“甬商”,向南,向北,向东是大海,非常团结的宁波人,几乎主宰了当时商界的大半壁江山。

有一件事能说明虞洽卿当时的地位,那便是著名的宁波人罢工,时称“四明公所”事件,因为当时的宁波四明会所,专门买下了一块地,安葬死去且无法归乡的同胞,而法国人为了修路要占用,强行命令搬迁,虞洽卿几经交涉无果,遂一声令下,号召所有在上海的宁波人罢工。

一时间,无数的商铺关门,无数的行业停摆,无数富贵人家的佣人不干活,都上街游行了,法租界全面瘫痪,臭气熏天,外国人坐不住了,纷纷向法国人施压,最后,法国人只好退让,宁波人取得全面的胜利。

虞洽卿的地位是同他会做人密不可分的,他平常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却不是人们理解的光鲜亮丽,他是会见朝廷官员时西装革履,面见外国人时则一袭长衫,一天不知要换多少次衣裳,以保证同对方的距离感不失其当,用心极其良苦。

由于他的能力和在商界的地位,被推为会长,后来更是被选为全国工商协会会长;但是,平心而论,他的商业在上海滩并不是做得最大的,不过,与黄金荣那几位超过他的大佬们相比,他是做得最“干净”的,因为后来他的业务都是拿得上台面的,比如航运等等。

虞洽卿不仅是宁波商人的代表,还被民国政府树立为中国民族商人的象征,甚至以他的名字,将上海滩上连接最繁华的南京路和静安寺路的一条马路,命名为“虞洽卿路”,这恐怕也是以中国商人命名的唯一的道路。

虞洽卿同革命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辛亥革命前,他便支助陈其美在上海革命,出钱出力,购置军火,以合法的身份掩护革命党人的活动,

武昌起义后,他筹款百万支助“上海起义”,又亲自去苏州策反江苏巡抚程德全易帜,当革命军进攻南京时,他又亲自携款去前线劳军,还自任统领,招募了五千人的“光复军”协助攻城,江苏全境光复后,他又率军从苏州护送程德全至南京就职。

如果不是他策动程德全的反正,苏州势必会成为清王朝同革命党人争夺的焦点,自太平天国后所建立起来的繁华,肯定会毁于战火之中,后人哪里还能在园林中徜徉,哪里还能听见寒山寺悠远的钟声,所以,说虞洽卿是民国元勋当不为过。

时间斗转,风云际会,当年他帮助过的蒋介石,转身扶摇直上,成为南方政权炙手可热的领袖,当蒋介石发动北伐时,江浙财团是其主要的经济支柱,其中虞洽卿所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

虞洽卿之所以支持蒋介石,因为他也需要新军阀的支持,双方各取所需,但他也不是帮派人物那样,直接在前台大打出手,屠杀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他只是在幕后给予支持,所以,他也拒绝了蒋介石委任的“南京政府财政部部长”一职。

严格说来,虞洽卿同共产党人并无深仇大恨,他同蒋介石的合作,是为了寻求保护势力,而既是宁波老乡又如日中天的蒋介石,天然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不惜物力财力,全力支持,换言之,他只是寻求一把“保护伞”而已,然而他的所作所为,是站在进步力量对面的,将他划归于反动阶层的罪魁,也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虞洽卿的另一面,当日寇向驻守上海的19路军进攻时,看着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他振臂高呼,向所有在沪的宁波人发出倡议,募集了大量资金,购买了五架“宁波号”战机抵御日寇,在全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全面抗战爆发后,虞洽卿担任了上海市反日救国会会长,淞沪会战后又组建“上海节约救难委员会”,赈济难民,因拒绝汪精卫政府邀请他出任伪职,“虞洽卿路”被改回为旧名“西藏路”,即今天的“西藏中路”。

虞洽卿作为民族资本家的代表,有着最后的底线,他曾言,“人生在世,百样事可做,唯独秦桧不可做。” 拒不附逆,保持了一个中国人的良知。

在沦陷区,他为阻止日本人沿江上溯入川,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12艘轮船沉入江底,他不仅资助戴笠的忠义救国军抗日,刺杀投敌叛国的汪伪政要,同时也对在苏北坚持抗日的新四军给予帮助,所以,虞洽卿在民族大义上,是值得大赞的。

由于他公开表示不同日伪合作,为避免受到迫害,1941年,他被迫丢下了搬不走的固定资产,远赴重庆,在大后方重新开始创业。

他购买了大批的汽车,往返在滇缅公路上抢运抗战物资,他还曾以耄耋之年亲自押车,考察沿途路况,为此,他受到了国民政府的多次嘉奖,蒋介石曾特发手谕予以关照,所以,他创办的新公司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又获得了高额的回报。

毋庸讳言,无论是当年在上海的赈灾,还是在重庆的运送抗日物资,其中假公济私,夹带私货,倒卖紧缺商品,从中渔利,这是虞洽卿的拿手好戏,为此,他也受到了很多人的诟病和责难,说他发“国难财”的大有人在,可以说,他是民国时代的顶流官商。

1945年虞洽卿在重庆病逝,时年78岁,临终前留下遗言,“铜钿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捐黄金1000两,用于抗战。”在人生最后的时刻,不忘抗日,但是,他没能坚持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殊为可惜。

他去世后,民国政府给予了极高的荣誉,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送“输财报国”的匾额以示褒奖;蒋介石不仅送来花圈致哀,还亲书“虞洽卿先生千古”的挽额,以表痛悼之情。

虽然现在虞洽卿被定位在官僚买办之列,如果观他的一生,却也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他一生坚持商人的本色,不愿涉及官场,唯一接受的官方任命,是中央银行监事。

然而,在那个时代中,不与官府合作是不可能的,而他同蒋介石亲密的关系,也随着新时代的到来,而被后世归于反共反人民的帮凶。

观虞洽卿的一生,从一个拾海螺的穷孩子,到声震上海滩的“赤脚财神”,由一个八面玲珑的商人,到统领江浙财团的商界领袖,他的成功有着太多的传奇色彩,而他锲而不舍的创业精神和大节不亏的坚守,是值得后世赞美和颂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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