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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前世今生
 

封面图由作者提供

作者

雪塵

凡是善于读书的人,大抵都知道读书讲究版本的重要。清末四大名臣之一的张之洞就说过:

读书不知要领,劳而无功;知某书宜读,而不得精校精注本,事倍功半。

《红楼梦》是一部经典名著,又是一部没有完整地流传下来的书,这就给了人们丰富的想象余地,多年来对原书的解读和续书就一直没有断过。

目前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1982年版《红楼梦》(上下册),前八十回以庚辰本为底本,后四十回以程甲本为底本,就被认为是当今最接近原著的一个本子。这套书于1996年和2008年又经过两次修订再版,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手里的这套,就是2016年6月的第56次印刷本。

这套书作者的署名,从原来的“曹雪芹、高鹗著”,或者“曹雪芹著、高鹗续、程伟元出版”,变成了“(前八十回)曹雪芹著,(后四十回)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在书的前言中说明,现存《红楼梦》的后四十回,是程伟元和高鹗先后于1791年和1792年以木活字排印行世的,这就是后来所说的程甲本和程乙本。高鹗续书之说尚有可疑,续作者是谁,还尚待进一步探究。这个说法,或许更接近于历史的本来面目,不过由于可资佐证的资料不是很多,所以也还不能认为这就是定论。

曹雪芹的这部《红楼梦》,其实是写完了的。在脂砚斋的批语中,就多次说到了后面部分的情节。在书的最后,警幻仙姑还有一个“情榜”,总结性的定评贾宝玉是“情不情”(博爱),林黛玉是“情情”(专情),薛宝钗是“无情”(有目的的情)。

只是,可能还没有最后定稿,就在流传的过程中把后面部分散失了,实在可惜。也可能是,后40回中牵涉到清朝初年太多的政治斗争,被迫大量删改,变得不伦不类,最后连抄本也找不到了。各朝各代封建专制统治者的“文字狱”都很厉害,尽管作者一再声称这是“假语村言”,仍然还是逃不脱重重的围剿。张爱玲就说,恨红楼未完实人生憾事。

现在流行的《红楼梦》已经有了很多不同的版本,初看《红楼梦》的读者朋友们该怎么选择,哪一种版本比较好呢?根据平时的所见所闻,提出以下几点意见供参考。

一、上面所说的“红研所”校注本,即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初版、1996年再版、2008年三版的《红楼梦》(上、下册),是现在被认为最接近原著的一个本子。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收藏一套比较好。

二、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出版的《红楼梦》,分为4册。这是从1953年的第一个《红楼梦》整理本,到1957年版、1959年版修订发展而来的一个较有代表性的版本。后来又多次印刷,是发行量很大的一个通行读本。全书以“程乙本”为底本,是一套《红楼梦》120回的足本。它有这样几个特点:

①用简体字横排,比较符合当代人的阅读习惯;

②经过人民文学出版社校勘、整理,印刷质量也很好,基本上没有排印的错别字;

③有启功的注释,还有校勘记。启功先生是清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对清代的文化、风俗都十分熟稔,其渊博的学养鲜明地体现在了这些注释之中。

④这个版本所依据的“程乙本”,是经过了程伟元、高鹗的修饰、整理过的,叙事比较清楚,使用的是以北京话为基础而又不限于京白的“官话”,接近我们现在的口语,阅读起来障碍比较小。

⑤可以说这是《红楼梦》产生以来影响最大的一个版本。对于满足日常阅读的需要而言,这个版本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红楼梦》的版本很多,但归纳起来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系统:一个是有脂砚斋批语的八十回抄本,简称“脂本”;一个是程伟元和高鹗整理、删补、印刷的一百二十回通行本,简称“程本”;还有一个就是《红楼梦》爱好者和研究者的各种续本,这些基本上都不值一读。

上述“红研所”校注本,前八十回选择“庚辰本”为底本是比较合适的,因为“庚辰本”是“脂本”系统中保存回数较多的版本。目前红学界比较推崇甲戌本,可惜甲戌本只有十六回存世。它的后四十回采用“程甲本”为底本,这是“程本”系统中比较接近原著的一个版本。“程乙本”是在“程甲本”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而成的,把原来说得含混的地方都坐实了。可是:

自以为得意,殊不知曹雪芹本来就是有意写得含混。
启功先生语

至于上述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版的《红楼梦》(1-4册),全部采用“程乙本”为底本,自然是属于“程本”系统的。

关于后四十回是否有可能是曹雪芹原来的残稿,人们也曾做过很多的研究,甚至动用计算机通过“词频”统计来进行分析。结果趋向于认为:后四十回在用词风格上与前八十回有着较大的不同,在写作水平上也有高下之别。在情节发展的安排上上,与曹雪芹的原意不尽相同。

比如脂评中一再提到的“狱神庙”情节,就完全不见了影子,反倒是让宝玉和贾兰“高魁乡榜”,中了举人,贾家也“沐天恩”、“延世泽”、“兰桂齐芳”,重新发达,这显然不是作者的本意,那将是“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树倒猢狲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大结局。

不过在我看来,后四十回中关于宝玉出家的情节安排,还是很不错的,比较符合作者这部书的思想主题,尽管可能和作者原来设想的结局不同。

关于《红楼梦》一书的作者曹雪芹,也还存在着不少有争论的问题。曹雪芹在他的《自题诗》中感叹: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曾发现过曹雪芹当年使用过的两个书箱,以及题款为“种芹人曹霑”的一些书画作品。另外,还有曹雪芹和他的好朋友敦诚、敦敏兄弟的许多唱和诗。关于质疑《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的,有吴梅村说,洪升说和纳兰说等等,除了那些确有诚意弄清事实真相的研究者外,有些人看来确有牵强附会之嫌。

曹雪芹本名曹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圃、芹溪居士。为什么他的号总有个芹字?说来也很有意思。传说是他因为用野芹汤医治好了西山正白旗退翁亭茶馆的伙计马青而起名。实际上,“雪芹”二字来自于苏轼的诗句:

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独在。雪芹何时动,春鸠行可脍。

苏轼也常用芹菜来比喻自己。还有一种说法,说“芹”这个字是“芹藻”的意思,表示“才学之士”,在《诗经》的《鲁颂·泮水》中有句云: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

“采芹人”就是指读书人。曹雪芹素性放达,还是一个杂家。他爱好广泛,对金石、诗书、绘画、园林、中医、织补、工艺、饮食等都有着很深的造诣,这些在他的《红楼梦》中都有充分的表现。尤其是,曹雪芹还是一个扎风筝的高手,喜欢做风筝、放风筝,写有一部关于风筝的《南鹞北鸢考工志》,他有一首《风筝》诗写的也很好: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在曹家获罪被抄家后,曹雪芹随家人迁回北京老宅,后又移居北京西山,生活困顿,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日子,这时他就常常通过卖风筝贴补家用,也用来救助家境贫困的父老乡亲。

古今中外,经典名著很多,但是从一个人的一部书演变成为一门学问的,恐怕当非“红学”莫属。这一方面是因为这部书所包含的内容真是包罗万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所引起的争论也最多。现在,它已经和甲骨学、敦煌学一起合称为中华文化的三大显学了,甲骨学代表夏商时期的文化,敦煌学代表大唐盛世的文化,红学代表大清的康乾盛世的文化。

刘梦溪先生的《红学》(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第一版),是一部颇具规模的“红学概论”,比较全面系统地总结了“红学”的几大主要派别。一般认为,“红学”可以分为三派,即“考证(据)派”、“索隐派”和“小说批评(评论)派”。

考证派主张“自传说”,通过家世考证,研究作者生平在小说中的渗透程度,以胡适、周汝昌等人为代表。代表作有胡适的《红楼梦考证》(考证作者家事)、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具体考证)等。在“红学”中这一派的影响最大。

再说索隐派,这里的“索隐”,其实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影射”,它从民族主义和政治方面阐证本事。这派以蔡元培等人为代表,代表作有蔡元培的《石头记索隐》,还有王梦阮的《红楼梦索隐》等。

第三派则是小说评论派,它认为《红楼梦》就是一部小说,应该把它作为一部小说来研究,它以王国维和俞平伯等人为代表。代表作有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等。建国以后,李希凡、蓝翎的《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1954年)受到了毛主席的肯定,被认为是敢于向“大人物”开火的“小人物”。文革中属于“逍遥派”的冯其庸,手抄《红楼梦》全书,在一个沉沉的雨夜里,全书抄毕,有感而发:

《红楼》抄罢雨丝丝,正是春归花落时。千古文章多血泪,伤心最此断肠辞。

1982年版《红楼梦》的校注工作,历时7年,总负责人就是冯其庸先生。

《红楼梦》毕竟是一部小说,所以它也必定要遵循文学创作的一般规律,描写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作为小说中的人物,都应当会有原型,当然也会有虚构,“小说评论派”的基本观点应该是不错的。

“考证派”的“家世说”,认为贾宝玉是作者早年生活的回忆,贾宝玉的原型就是作者自己。作者的妻子许芳卿的原型是史湘云,她更是作者的助手,在书里做了大量的批语,她就是脂砚斋(这个观点是周汝昌先生提出来的)。

至于“索隐派”,说它是一部清康熙朝的政治小说,意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蔡元培持此观点)而王梦阮、沈瓶庵的《红楼梦索隐》则认为它依据的本事是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与秦淮名妓董小宛的爱情故事,宝玉影射顺治帝,黛玉影射董小宛。还有说贾宝玉的原型就是纳兰性德的,不过因为经不起推敲,现在差不多已经快要忘记了。还有说贾赦、贾政、王熙凤影射“摄政王”,看起来倒也还有些道理。不过他们提出来的一些证据,往往经不起进一步的分析,我们也就只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了。

俞平伯先生有一部《脂砚斋红楼梦辑评》,是1957年上海的“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这么早的版本,现在已经是很珍贵的了。它把属于脂评的五个本子——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甲辰本和戚蓼生序本上的评注,都汇辑起来加以校订,为研读《红楼梦》和脂评的读者做了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批注所依附的原书正文都很简略,这固然也是为了节省篇幅,可是总感到不太能把握这个批语是在什么语境下写的。

去年暑假期间,我在乌鲁木齐市图书馆看到了一套《〈石头记〉(脂砚斋全评本)》,上下两册,霍国玲、紫军校勘,人民出版社2013、2014年出版。为便于现今读者阅读起见,它将原书中的通假字都改成了现在的通用字。不过有些地方的标点却未必恰当,其中还有个别错别字。全书所有的脂评都用红字夹录,其中有的则以页注形式给出,特别醒目。

看正文,同时看脂评,是一个完整地了解《红楼梦》全貌的好方法,这是该书的一个特点。其正文以有正书局石印的戚蓼生序本为底本,同时参照了庚辰本等其他早期抄本作为参校本。“戚序本”也是早期抄本中比较成熟的一个本子,它比庚辰本要晚,但是比较完整,庚辰本就缺六十四、六十七两回。

按照两位校勘者的说法,《红楼梦》这书先后有过五个书名:《石头记》、《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情僧录》和《红楼梦》(应该还有一个名字《金玉缘》),而真正做过正规书名的大概只有《风月宝鉴》、《石头记》和《红楼梦》三个。原来的书名是叫《石头记》的,是在高鹗和程伟元续接了后四十回以后,才定名为《红楼梦》的。他们也认为原书是写完了的,不过却认为原书是一百一十回,作者抽去了后三十回后,只余了八十回。

这书在开始时就是有批语的,这也是很独特的,说这是本“奇书”,一点也不为过。而有些批语还是作者自己做的,这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可以说更是绝无仅有。作者自己加批,可能是言犹未尽,也可能是怕读者没有领会作者的用意,可谓用心良苦。难怪有人说,作者其实是写了两部书,一部是呈现在字面上的,一部是背后所隐含着的史实,这可能是由一定道理的。

脂砚斋的批语有三千多条,畸笏叟的批语都落款的也有88条。有回前批(或者叫总批)、夹批(及正文中的双行小字批)、回后批(也叫回后总批)、眉批、侧批。脂砚斋是谁?畸笏叟又是谁?按照校勘者的意见,脂砚斋实际上是三个人,包括曹雪芹本人、他的第二任妻子刘惠兰和第三任妻子许芳卿,而畸笏叟则可能是曹雪芹的堂兄。现在一般认为,脂评中有些确实就是作者自己写的,有些批语甚至很难确定是不是正文。第七十八回“芙蓉诔”前有批语:

诸君阅至此,只当一笑话看去,便可醒倦。

非作者是不会这样说的。可有些又绝非作者本人的意思,比如对袭人的态度,这个脂砚斋对袭人颇有好感,而这与作者本人的态度又不尽不同,书中有些情节甚至有指摘袭人的意思。另外,批语也不少的畸笏叟又是什么人呢?你看他自称“叟”、“老朽”,可见他或许应该是一个曹雪芹的长辈,所以考证说他是曹雪芹的堂兄也是可能的。现在这些都尚属一家或几家之言,学术界的争论还会继续下去,除非有新的资料被发现。通观脂批,如: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

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伤哉,宁不痛杀。

可见这个脂砚斋与曹雪芹的关系是很近的,堪称作者的知音,考证说她就是史湘云,那是极有可能的。

毛主席说《红楼梦》至少要读五遍,才有发言权。这是很有道理的。我觉得,不但要系统地通读五遍,而且要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反复精读。你会发现,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对书的理解和感悟可能差别很大。

年轻时我们读红楼,关注的是宝黛爱情,是宝黛和晴雯的叛逆性格。等到我们经历了一些世事的艰难、生活的复杂、人心的难以捉摸和人生的多变诡异后,就会对书中的“好了歌”深有体会,深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道理,就不会对“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又还无”感到不可理解。

有的人今天还颐指气使、不可一世,转眼间就沦为穷困潦倒、人所不齿。有的人昨天还默默无闻,不受待见,今天却一鸣惊人、鹤立鸡群。人们感叹,世事风云变幻,难以预料,这世界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其实,世界的真相就在这里,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是人生的必修课;“否极泰来”,“乐极生悲”,是“物极必反”的正常规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少年不识愁滋味”,“早岁那知世事艰”,生活本来就是不容易的。有如歌德的《浮士德》上所说的那样:

这便是世界:上昇又下来,时常滚着在。
《浮士德》郭沫若译本第一部118页

人生就是一曲《好了歌》,浸透了禅性,充满了“因”和“果”的循环轮替,一个人需要有足够的定力,才有可能不被这滚滚红尘所淹没。所以,儒家才要我们“正心”,佛家才要我们“放下”,道家才要我们“守拙”。

我们在学校里学习语文的时候,总要先分析一部作品的主题思想,《红楼梦》的主题思想又是什么呢?确实,对于《红楼梦》这样的小说,人们可能会有各种解读,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

《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在我看来,《红楼梦》的“色空”主题是很明显的,“好了歌”和“好了歌解”就是这个主题的集中反映。

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

《心经》中说: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这里的“色”不仅是指颜色,也是指包括肉体在内的一切可感知的物质实体。那么这里的“空”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至少可以有如下这样的理解:

①按佛学的本意理解: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在不断地变化之中,一切都是瞬间,转瞬即逝。“诸行无常”,“无常”就是“空”;

②按科学理解:它有如物理学中的“真空”,真空不空,充满了物质就等于没有物质。按狄拉克真空理论,没有任何实物粒子的真空其实是充满了负能态电子的大海,在没有激发出电子留下空穴——正电子之前,是观察不到任何粒子的。用佛学的语言来说就是:它是“理空”而非“事空”;

③按哲学理解:它相当于康德所说的“物自体”(也称为“自在之物”),它是没有任何性质的。“自在之物”不是物,而是“空”。用佛学的语言来说就是:色空=性空≠相空。

概括说来,《红楼梦》中的“空”,那是一种把“看透了”也看透了的“空”,是在一个更高境界上理解的“空”,是一种“满眼空花,花不迷人人自迷”的“空”,它是事物向本质的回归,而不是消极遁世的虚幻。

我们读懂了《红楼梦》,也就读懂了人生。在《红楼梦》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贾雨村闲居无聊,饭后出来闲步,偶至郊外。见一破落庙宇,有额题曰“智通寺”,门傍一副旧破对联云: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当时贾雨村就认为:

“文虽甚浅,其意则深。”

这里有什么深意呢?须知,人性在本质上是贪婪的,而“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这就是对我们的警示,发人深省。《红楼梦》的第七回有一个“回前总批”:

苦尽甘来递转,正强忽弱谁明?惺惺自古惜惺惺,世运文章操劲。无缝机关难见,多才笔墨偏精。有情情处特无情,何是人人不醒?

人们忙着占有,忙着争夺,殊不知终究是“反认他乡是故乡”。

刘再复的《红楼梦悟》中有这样的评论:《三国演义》太多“机心”(权术与计谋),《水浒传》太多“凶心”(血腥味太重),《封神演义》太多“妄心”(胆大妄为),只有《西游记》和《红楼梦》让人喜欢,愈读愈感到亲切。《西游记》具有童心,但它是神怪小说,只有《红楼梦》,真正具有常人的“爱心”。贾宝玉也有孙悟空似的童心,它经过少女的洗礼与导引,又升华成为人世间的大爱与大慈悲之心。因此,《红楼梦》的精神境界比《西游记》又要高出一筹。

过去还有一种说法,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人在年少不太懂事的时候,容易为讲所谓的“义气”而出事;老年人也总有“老谋深算”之嫌,更容易被那些充满了算计的争斗所强化。《红楼梦》这样一部小说,它并不以情节见长,而是贯穿着人物的命运和情感纠葛,以及人物复杂的心理活动,所以读起来就特别引人入胜。法国有一位名叫勒纳尔的女士在谈李治华翻译的法文全译本《红楼梦》的阅读感受时说:

这部著作看不得啊,只要书一上手,那就什么事都被耽误了,拿起来放不下。

一语道出了人们对这部书的喜爱。

台湾著名文化学者蒋勋说道:

书店里满坑满谷的书,有一本书可以永远留在身边,一读再读,在一生的不同阶段给你感悟、启发,给你反省、思考的吗?
《蒋勋说红楼梦》序言

不消说,这书一定就是《红楼梦》。《红楼梦》成书至今已经过去250多年了,这段时间里,近现代科学技术在大踏步的前进,社会生产力和人们的物质生活已经得到极大的改善,但是人性的水平却并没有多大的提升,早年间人性中的那些真假、是非、善恶、美丑的对立与斗争,不但没有减少,有些甚至是更为激烈和复杂了。看来,人性的升华即便可能,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是蒋勋说得好:

从三百年前曹雪芹的时代到今天,外在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可是重要的是,一个人在知道更多的污秽的事之后,内心还有那个洁净的坚持。不管社会的污浊到什么程度,心里面总有一个花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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