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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夏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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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3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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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gǔn),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

译文:夏禹,名叫文命。禹的父亲是鲧,鲧的父亲是颛顼帝,颛顼帝的父亲是昌意,昌意的父亲就是黄帝。

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鲧皆不得在帝位,为人臣。

译文:禹是黄帝的玄孙,是颛顼的孙子。禹的曾祖父昌意和父亲鲧都没能登上天下共主的帝位,只是做了臣子。

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

译文:尧帝在位期间,洪水波涛满天,浩浩荡荡地包围了高山,淹没了丘陵,百姓深受洪水困扰。

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

译文:尧帝访求可以治理洪水的人才,群臣和四岳都举荐鲧能够胜任治理洪水的重任。尧帝说:“鲧这个人,违抗天命、败坏家族,不能用他。”

四岳曰:“等之未有贤于鲧者,愿帝试之。”于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

译文:四岳说:“相比之下,目前只有鲧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希望尧帝试一试吧。”于是尧采纳了四岳的建议,任用鲧治理洪水。

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尧乃求人,更得舜。

译文:可是鲧用了九年时间治理洪水,洪水还没有退去,鲧治水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于是尧帝才另外寻找人才,得到了舜。

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于羽山以死。

译文:舜被任用,代行天子职事,巡视天下。舜在巡行中发现鲧在治水方面一事无成,于是将鲧流放到羽山,并将鲧处死在羽山。

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于是舜举鲧子禹,而使续鲧之业。

译文:天下人都认为舜惩罚鲧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时舜举荐了鲧的儿子禹,并且任用禹继承鲧的治水事业。

尧崩,帝舜问四岳曰:“有能成美尧之事者使居官?”

译文:尧帝去世以后,帝舜咨询四岳说:“有谁能够更好地完成尧帝的事业并担当重任呢?”

皆曰:“伯禹为司空,可成美尧之功。”舜曰:“嗟!然。”

译文:四岳都说:“可以任命伯禹担任司空,这样就可以更好地完成尧帝的事业。”帝舜说:“好吧就这样吧。”

命禹:“女平水土,维是勉之。”禹拜稽首,让于契、后稷、皋陶。舜曰:“女其往视尔事矣。”

译文:舜便任命禹说:“禹我任命你去治理水土,你一定要努力去做。”禹跪拜叩头,将官职谦让并给契、后稷、皋陶等人。舜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去做你该做的工作吧。”

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

译文:禹这个人,思维敏捷而且勤恳敬业;品德端正,仁爱平和,说话诚信;

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wěi)穆穆,为纲为纪。

译文:禹发声合乎音律,举止合乎法度,禹所表现出的美德被人们视为行为规范准则;禹勤勉庄严,为天下人制定纲纪。

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

译文:禹于是和伯益、后稷一同奉行舜的的命令,派诸侯和百官征发民夫来整治洪水,禹根据山的走向砍伐树木制作路标,来测定高山大川。

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

译文:禹为先父鲧治水无功遭受惩罚而感到悲伤,于是辛苦劳作,努力思考,在外十三年,即使路过家门也不敢进家门。

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宫室,致费于沟淢。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jū)。

译文:禹的吃穿用度非常简朴,但是禹向祖先神灵所进献的祭品却很丰厚;禹的住宅十分简陋,但是他对修渠挖沟所耗费的财力却毫不吝惜。禹在陆地上出行时乘坐车驾,在水路行进的时候乘坐船只,在泥地行走时使用木橇,在山间攀爬时就会穿上底部有齿的鞋。

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

译文:禹随身带着测平直的准平与绳墨,以及画图式的圆规与直尺,装载测定时令的仪器,用来开辟九州的土地,打通九州的道路,修筑九州的堤坝,测量九州的山岳。

令益予众庶稻,可种卑湿。命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

译文:禹命益给予民众稻种,教导民众在低洼潮湿的地方种植。又命后稷给予民众应急充饥的食物。

食少,调有余相给,以均诸侯。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

译文:在缺少食物的地方,禹就会从粮食充足的地方调拨食物补充到缺粮的地方,使各地的食物储备得以均衡。禹还根据各地的不同情况定下进献贡物的标准,以及高山大川的交通状况。

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阳。

译文:禹的巡行从冀州开始。冀州:此时壶口的工程已经完成,禹率众治理了梁山和岐山周边的洪水。太原修整以后,一直到太岳山以南。

覃怀致功,至于衡、漳。其土白壤。赋上上错,田中中,常、卫既从,大陆既为。鸟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海。

译文:覃怀的工程也已完成,一直到衡水、漳水一带。这里的土壤是白色柔土。赋税等级为上上等,某些地区也可缴纳上中等的赋税,田地等级为中中等,常水、卫水沿着河道入海,大陆泽附近的土地可以用于耕作。鸟夷人进贡皮革衣服,从西边靠近碣石山的地方进入黄河。

济、河维沇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雍、沮会同,桑土既蚕,于是民得下丘居土。

译文:济水、黄河之间是兖州:黄河下游的九条支流都已经被疏导,雷夏低洼的地区被蓄水成为湖泽,雍水、沮水会合流入雷夏泽,这一地区适合种桑的土地也已开始养蚕,百姓们也都下山搬到地势开阔的地区生活。

其土黑坟,草繇木条。田中下,赋贞,作十有三年乃同。其贡漆丝,其篚(fěi)织文,浮于济、漯,通于河。

译文:这一地区的土壤是黑色沃土,生长着茂盛的草木。田地等级为中下等,赋税等级为下下等,经过十三年的耕作才能赶上其他地区。这里的贡物是漆和丝,有美丽花纹的丝织品装在圆筐中,进贡时乘船经过济水、漯水,一直通往黄河主道。

海、岱维青州:堣夷既略,潍、淄其道。其土白坟,海滨广潟(xì),厥田斥卤。田上下,赋中上。

译文:大海、泰山之间是青州:堣夷已经得到治理,潍水、淄水得以疏通。这里的土壤是白色沃土,海滨一带有大面积的盐碱地,这里的田地多含盐卤。田地等级为上下等,赋税等级为中上等。

厥贡盐絺(chī),海物维错,岱畎丝、枲(xǐ)、铅、松、怪石,莱夷为牧,其篚酓(yǎn)丝,浮于汶,通于济。

译文:这里的贡物是食盐和细葛布,也进贡海产品,泰山的山谷里出产丝、麻、锡、松木、奇石,莱夷人可以在此地放牧,山桑蚕丝装在圆筐中,进贡时在汶水乘船,一直通往济水。

海、岱及淮维徐州:淮、沂其治,蒙、羽其蓺(yì)。

译文:大海、泰山和淮水之间还有一片区域是徐州:淮水、沂水已经得到治理,蒙山、羽山地区已经可以耕种。

大野既都,东原厎平。其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其田上中,赋中中。

译文:大野地区被蓄水成为湖泽,东原也得以整治。这里的土壤是红色粘土,洪水治理后这一地区逐渐草木繁盛。这一地区田地等级为上中等,赋税等级为中中等。

贡维土五色,羽畎夏狄,峄阳孤桐,泗滨浮磬,淮夷蠙(pín)珠臮(jì)鱼,其篚玄纤缟,浮于淮、泗,通于河。

译文:这里的贡品是祭祀用的五色土,羽山的山谷里出产大雉鸡,峄山以南出产孤桐木,泗水之滨出产浮磬,淮夷进贡珍珠和鱼,黑绸和白绢装在圆筐中,在淮水、泗水乘船,一直通往黄河。

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三江既入,震泽致定。

译文:淮水、大海之间是扬州:彭蠡地区已经蓄水成为湖泽,成为候鸟的栖息之地。三江已经被疏导流入大海,震泽也得以整治。

竹箭既布。其草惟夭,其木惟乔,其土涂泥。田下下,赋下上上杂。

译文:这里生长着茂密的竹林。青草繁茂,树木高大,这里的土壤是潮湿的泥土。田地等级为下下等,赋税等级为下上等,有时也为中下等。

贡金三品,瑶、琨、竹箭、齿、革、羽、旄,岛夷卉服,其篚织贝,其包橘、柚锡贡,均江海,通淮、泗。

译文:这里的贡物是三种贵金属,以及瑶石、琨石、各种竹子、象牙、兽皮、鸟羽、旄牛尾,岛夷人进贡蓑衣,丝织品和海贝装在圆筐中,把橘子、柚子包裹好用来进贡,经由长江入海,通往淮水、泗水。

荆及衡阳维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甚中,沱、涔已道,云土梦为治。

译文:荆山和衡山以南是荆州:长江、汉水被疏导流入大海。长江下游的众多支流有了固定的河道,沱水、涔水已经疏通,云梦泽也得以治理。

其土涂泥。田下中,赋上下。贡羽、旄、齿、革、金三品,杶(chūn)、干、栝(guā)、柏,砺、砥、砮、丹,维箘、簬、楛。

译文:这里的土壤是潮湿的泥土。田地等级为下中等,赋税为上下等。这里的贡物是鸟羽、旄牛尾、象牙、兽皮、三种贵金属,以及椿木、柘木、桧木、柏木,以及砺石、砥石、砮石、朱砂,还有竹笋、簬竹、楛木。

三国致贡其名,包匦(guǐ)菁茅,其篚玄纁(xūn)玑组,九江入赐大龟,浮于江、沱、涔、汉,逾于雒,至于南河。

译文:各诸侯国都进贡当地的特产,把菁茅装在匣子里包裹起来,黑红丝绸和丝绳珠串装在圆筐中,还有长江下游支流地区进贡的大龟,在长江、沱水、涔水、汉水乘船,经过洛水,到达南河。

荆、河惟豫州:伊、雒、瀍、涧既入于河,荥播既都,道荷泽,被明都。

译文:荆山、黄河之间是豫州:伊水、洛水、瀍水、涧水都已经汇入黄河,荥播地区已经蓄水成为湖泽,当水量丰沛的时候,就疏导菏泽的水,在明都泽修筑堤坝。

其土壤,下土坟垆。田中上,赋杂上中。贡漆、丝、絺、纻(zhù),其篚纤絮,锡贡磬错,浮于雒,达于河。

译文:这里的土壤是柔土,低洼处是黑色的硬土。田地等级为中上等,赋税等级为上中等,有的时候也为上上等。这里的贡物是漆、丝、细葛布、苎麻,细丝絮装在圆筐中,还进贡打磨玉磬的石头,在雒水乘船,抵达黄河。

华阳、黑水惟梁州:汶、嶓既蓺,沱、涔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

译文:华山以南、黑水之间是梁州:汶山、嶓山经过治理已经可以耕种,沱水、涔水已经被疏导,蔡山、蒙山已经得以整治,和夷人也得以安居乐业。

其土青骊。田下上,赋下中三错。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狸、织皮;

译文:这里的土壤是青黑色的松软泥土。田地等级为下上等,赋税等级为下中等,有时也处于下上等到下下等之间。这里的贡物有璆玉、铁、银、硬铁、砮石、玉磬,以及熊、罴、狐、狸、毛纺织品;

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译文:这些贡品经由西倾山沿着桓水前来,在潜水乘船,越过沔水,进入渭水,横渡黄河。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

译文:黑水、西河之间是雍州:弱水已被疏导向西流去,泾水汇入渭水。

漆、沮既从,沣水所同。荆、岐已旅,终南、敦物至于鸟鼠。

译文:漆水、沮水相继汇入洛水,沣水也汇入渭水。荆山、岐山已经得以治理,以及终南山、敦物山直到鸟鼠山。

原隰厎(dǐ)绩,至于都野。三危既度,三苗大序。其土黄壤。

译文:高平到低洼地带的洪水整治工程都已经竣工,直到都野泽。三危山地区已经可以定居,三苗人也得以生活安定。这里的土壤是黄色柔土。

田上上,赋中下。贡璆、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序。

译文:这一地区田地等级为上上等,赋税等级为中下等。这里的贡物是璆玉、琳玉、琅玕,贡品在积石山进入黄河上船,抵达龙门山西河,在泾水和渭水的交汇处集合。昆仑山、析支山、渠搜山进贡毛纺织品,西戎人得以在该地安居乐业。

道九山:汧(qiān)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

译文:禹开打通的九条山路:从汧山、岐山直到荆山,跨过黄河;从壶口山、雷首山直到太岳山;

砥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常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

译文:从砥柱山、析城山直到王屋山;从太行山、常山直到碣石山,通往大海;从西倾山、朱圉山、鸟鼠山直到太华山;

熊耳、外方、桐柏至于负尾;道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汶山之阳至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译文:从熊耳山、外方山、桐柏山直到负尾山;从嶓冢山直到荆山;从内方山直到大别山;从汶山以南直到衡山,经过九江,直到敷浅原。

道九川: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

译文:禹疏导的九条大河:将弱水疏导至合黎,下游流入沙漠;疏导黑水,经过三危山,最后注入南海;

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

译文:在积石山疏导黄河,一直到龙门山,向南到华山以北,向东到砥柱山,再向东到盟津;

东过雒汭,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译文:向东经过洛水入河口,一直到大邳山,向北经过降水,一直到大陆泽,向北分为九条支流,又汇合为逆河,最后注大海;

嶓冢道瀁(yǎng),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shì),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

译文:在嶓冢山疏导瀁水,向东流是汉水,再向东流是苍浪水,经过三澨水,进入大别山,向南流入长江,向东汇入彭蠡泽,向东流是北江,最后注入大海;

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lǐ),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

译文:在汶山疏导长江,向东分出支流是沱水,再向东到醴水,经过九江,一直到东陵,向东倾斜流向北方汇入淮水,向东流是中江,最后注入大海;

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yì)为荥,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

译文:疏导沇水,向东流是济水,流入黄河,溢出的洪水聚为荥播泽,向东到陶丘以北,再向东抵达菏泽,又向东北汇入汶水,最后向东北注入大海;

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

译文:从桐柏山疏导淮水,向东和泗水、沂水汇合,最后向东注入大海;从鸟鼠山疏导渭水,向东和沣水汇合,再向东北流到泾水,向东流经漆水、沮水,流入黄河;

道雒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chán),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

译文:从熊耳山疏导洛水,向东北和涧水、瀍水汇合,又向东与伊水汇合,向东北流入黄河。

于是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刊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

译文:经过禹的治理九州统一,四境之内都适宜居住,九州的大山得到整治,九州的河道得以疏通,九州的湖泽附近也修筑了堤坝,四海之内的诸侯都来朝贡。

六府甚修,众土交正,致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国赐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译文:六府的物资管理得当,各地的土地都能正确勘测,根据各地实际情况谨慎征收赋税,都按照土壤的不同等级来征收赋税。中央赐给诸侯土地、姓氏,禹对诸侯们说:“恭敬中央以德业为先,不要违背我的一贯作风。”

令天子之国以外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译文:禹规定在天子国都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甸服:距国都一百里以内的地区要缴纳整株庄稼为赋税,距国都二百里以内要缴纳带穗的庄稼,距国都三百里以内要缴纳去掉杆和芒的谷物,距国都四百里以内要缴纳粟米,距国都五百里以内要缴纳稻米。

甸服外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国,三百里诸侯。侯服外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

译文:甸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侯服:距甸服一百里以内的诸侯国要为天子服役,距甸服二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参与管理国家事务,距甸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听候天子之命。侯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绥服:距绥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推行文教,距绥服二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奋力保卫天子。

绥服外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要服外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译文:绥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要服:距要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奉行天子常法,距要服二百里以内的诸侯只需奉行天子刑法。要服以外五百里的地方称为荒服:距荒服三百里以内的诸侯要以文德招抚,距荒服二百里以内的民众可以自由流动。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于是帝锡禹玄圭,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賓士。

译文:舜统治的国土向东延伸到大海,向西覆盖到沙漠,从北方到南方,天子的声威教化可以传遍四海。于是舜帝赏赐给禹玄圭,用来向全天下人宣布治水的成功。天下从此太平安定。

皋陶作士以理民。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与语帝前。

译文:皋陶主管司法工作,治理百姓。一次舜上朝,禹、伯夷、皋陶一同上前与帝舜讨论问题。

皋陶述其谋曰:“信其道德,谋明辅和。”禹曰:“然,如何?”

译文:皋陶讲述自己的主张说:“我们身为臣子的要注重道德修养,为天子长远的谋划,共同辅佐天子。”禹说:“是的,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皋陶曰:“于!慎其身修,思长,敦序九族,众明高翼,近可远在已。”

译文:皋陶说:“就是要地约束自身,教化自己的族人宽厚顺从,让天下贤才努力辅佐天子,由近及远,从自身做起。”

禹拜美言,曰:“然。”皋陶曰:“于!在知人,在安民。”

译文:禹对皋陶拜了一拜,并赞同他的话,说:“正是这样。”皋陶又说:“这取决于天子能善用人才,还取决于天子能满足百姓的诉求。”

禹曰:“吁!皆若是,惟帝其难之。知人则智,能官人;能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译文:禹话锋一变说:“唉!如果都如你说的拿样,只怕连尧帝重生也会感到困难的吧。善于用人就是智慧,这样可以知道任用什么样的人做官;能够安定百姓就是仁惠,这样民众才会对天子心怀感激。

能知能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

译文:能够做到善用人才,又可以施恩惠于百姓,那尧帝还担心什么驩兜,还流放什么三苗,还畏惧什么巧言令色的坏人呢?”

皋陶曰:“然,于!亦行有九德,亦言其有德。”

译文:皋陶说:“你说的也对,通常人有九种品德,听人说话也要看他的品性。”

乃言曰:“始事事,宽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强而义,章其有常吉哉!

译文:于皋陶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说:“开始做事时,宽厚而威严,柔和而坚定,诚实而恭敬,善治而谨慎,顺服而刚毅,正直而温和,平易而廉洁,果断而踏实,强直而道义,能够彰显这些德行就可以把事情做好。

日宣三德,蚤夜翊明有家。日严振敬六德,亮采有国。

译文:每天能够表现出其中三种品德,从早到晚勤勉遵行,就可以被封为卿大夫。每天严谨恭敬地表现出六种品德,用来辅佐天子,就可以被封为诸侯。

翕受普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吏肃谨。

译文:全部接受并普遍施行,就可以为具备九种品德的人安排职事,让才能出众的人得到官位,百官能够恭肃谨慎。

毋教邪淫奇谋,非其人居其官,是谓乱天事。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吾言厎可行乎?”

译文:不宣扬骄奢淫逸和施行阴谋诡计,不称职的人在官位上,这就是扰乱天命。上天会惩罚那些有罪的人,会按照五刑分别执行的!我说的这些话可以成功地实行吗?”

禹曰:“女言致可绩行。”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赞道哉!”

译文:禹说:“你说的话完全可以成功地实行。”皋陶说:“我不是个聪明人,只想着治国之道啊!”

帝舜谓禹曰:“女亦昌言。”禹拜曰:“于,予何言?予思日孳孳。”

译文:舜对禹说:“你也说一说你的想法。”禹对舜行完君臣之礼后说:“我该说什么呢?每天我只想着勤勤恳恳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皋陶难禹曰:“何谓孳孳?”禹曰:“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皆服于水。

译文:皋陶追问禹说:“怎样才是勤勤恳恳地做好本职工作呢?”禹说:“洪水波涛漫天,浩浩荡荡地淹没高山,冲上丘陵,天下百姓遭受着洪水的威胁。

予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刊木。

译文:我在平地出行时乘坐车驾,在水路行进时乘坐船只,在泥地行走时使用木橇,在山间攀爬时穿上底部有齿的鞋,沿着山势伐木设立路标。

与益予众庶稻鲜食。以决九川致四海,浚畎浍致之川。

译文:我和益为百姓送去稻粮和新鲜的食物。我将九条大河疏导而引入四方大海,把田间沟渠疏浚而引入各大江河。

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余补不足,徙居。众民乃定,万国为治。”皋陶曰:“然,此而美也。”

译文:我和稷为百姓送去应急的食物。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我们就从粮食充足的地方的地方调拨粮食补充到缺粮的地方,或者迁徙民众。百姓才得以安定下来,各国也太平无事。”皋陶说:“正是这样,这是伟大的功绩。”

禹曰:“于!帝,慎乃在位,安尔止。辅德,天下大应。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天其重命用休。”

译文:禹说:“舜帝,身居帝位一定要谨慎,要摆正心态。用仁德辅政,天下人就都会拥护天子。等待有识之士明白地奉行天帝的命令,上天就会降下祥瑞。”

帝曰:“吁!臣哉,臣哉!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女辅之;

译文:帝舜说:“啊!大臣啊,大臣啊!大臣应该做我的手足耳目。我想帮助天下百姓,你们就要辅助我;

余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作文绣服色,女明之;

译文:我想要观察古人服饰上的纹饰,把日月星辰等图案,绣到衣服上,你们就要为我明辨等级;

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来始滑,以出入五言,女听。

译文:我要倾听六律、五声、八音,观察治乱兴衰,来采纳各方的意见,你们就要前去听取。

予即辟,女匡拂予。女无面谀,退而谤予。敬四辅臣。

译文: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你们要及时的匡正我。你们不要当着面阿谀,退朝后又诽谤我。

诸众谗嬖臣,君德诚施皆清矣。”禹曰:“然。帝即不时,布同善恶则毋功。”

译文:我敬重各辅臣。那些喜欢进谗言邀宠幸的奸臣,只要我能够继续推行德政,他们就会被全部清除。”禹回答说:“正是这样。如果天子不这么做,使善恶并存,那么天子就不会取得大的功业。”

帝曰:“毋若丹朱傲,维慢游是好,毋水行舟,朋淫于家,用绝其世。予不能顺是。”

译文:舜帝说:“不要像丹朱那样狂傲,只知道放纵游玩,搞出陆地行舟的荒唐事,在家纵情声色,最终导致没有继承帝位。我不能像他那样。”

禹曰:“予娶涂山,辛壬癸甲,生启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

译文:禹说:“我娶涂山氏首领的女子为妻,娶妻四天后我就离开家,我妻子生下启我也没有回家看过儿子,所以我才能够成功治理洪水。

辅成五服,至于五千里,州十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道有功。

译文:我开辟疆土划分五服,拓展国土到五千里外,设置十二州的长官,政教向外宣导至临近四海的地方,任命了五个诸侯之长,让他们按照各自的方法取得功绩。

苗顽不即功,帝其念哉!”帝曰:“道吾德,乃女功序之也。”

译文:三苗凶顽而无功,天子一定要记住啊!”帝舜说:“我用仁德治理天下,让他们归顺是你的功劳。”

皋陶于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舜德大明。

译文:皋陶从此更加敬重禹的品德,他命百姓都以禹为道德准则。如果有人不听从命令,皋陶就对其处以刑罚。于是舜帝的德业更加昌明。

于是夔行乐,祖考至,群后相让,鸟兽翔舞,《箫韶》九成,凤皇来仪,百兽率舞,百官信谐。

译文:这时夔开始演奏乐曲,乐曲奏起时祖先神灵全部降临,诸侯相互礼让,鸟兽翩翩起舞,《箫韶》演奏了九次而礼成,凤凰也成双飞来,百兽共同舞蹈,百官协调一致。

帝用此作歌曰:“陟天之命,维时维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

译文:帝舜因此作歌唱道:“奉行天命,实行德政,顺应天时,谨微慎行。”接着他又唱道:“大臣高兴,君主勉励,百官事业兴盛啊!”

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念哉,率为兴事,慎乃宪,敬哉!”

译文:皋陶拱手行礼叩头大声说:“一定要记住啊,带头干好事业,谨慎对待法令,一定要恭敬啊!”

乃更为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译文:舜帝于是接着唱道:“君主圣明,大臣贤良,所有的事情都安乐啊!”又

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

译文:唱道:“君主计较小事啊,大臣怠惰啊,所有的事情都败坏啊!”

帝拜曰:“然,往钦哉!”于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数声乐,为山川神主。

译文:舜帝下拜说:“是这样,都去努力做事吧!”这时天下人都以禹所公示的度量和音律为准则,尊奉禹为山川神主。

帝舜荐禹于天,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

译文:帝舜向天帝举荐禹,立禹为继承人。十七年后舜帝去世。三年丧期结束,禹躲避到阳城而将天子之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这熟悉的配方应该是后世儒生复制粘贴的)。

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国号曰夏后,姓姒氏。

译文:天下诸侯都离开商均而去朝见禹。禹于是登上天子之位,面南称帝,国号为夏后,姓姒氏。

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许。而后举益,任之政。

译文:禹即位后向天帝举荐了皋陶,并且把政事托付给他,可是不久之后皋陶就去世了。禹把英、六两地封给皋陶的后代为封邑,也有人被封在许。之后禹任用益,让他处理政务。

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以天下授益。

译文:禹在位第十年的时候,禹到东方巡视时,在会稽去世,禹将天下禅让给了益。

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

译文:三年丧期结束后,益把帝位让给了禹的儿子启,自己躲避到箕山以南隐居。

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

译文:禹的儿子启能力出众,天下人都希望启可以做天子。等到禹去世的时候,虽然把天下让给了益,但是益辅佐禹的时间不长,天下人还都不信服。

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

译文:所以天下诸侯都离开益而去朝见启,说“我君是帝禹的儿子”。于是启登上天子之位,即夏后帝启。

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

译文:夏后帝启,是禹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涂山氏首领的女儿。

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将战,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

译文:启继承帝位后有扈氏不服从启的命令,启率兵讨伐,在甘激战。开战前,启作《甘誓》,于是召集六军主帅训诫。

启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

译文:启说:“啊!六军的将士们,我向你们誓师:有扈氏蔑视天命,荒废政事,上天要断绝他们的命数。

今予维共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女不共命。

译文:现在我接受天命奉行上天的责罚。车左不能完成车左的任务,车右不能完成车右的任务,你们就是不遵守命令。

御非其马之政,女不共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僇于社,予则帑僇女。”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

译文:御手不能驾驭战车,也是不遵守命令。遵守命令的,获胜后我就在祖庙里给予奖赏;不遵守命令的,我就在社坛前将其处决,还要诛灭不服从命令之人的子女。”最终启率军攻灭有扈氏。从此天下诸侯都来朝见启。

夏后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译文:夏后帝启去世后,其子帝太康继位。太康即位后不久失掉国家,他的五个兄弟逃到洛水转弯处等待太康归来,作了《五子之歌》。

太康崩,弟中康立,是为帝中康。帝中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译文:太康去世,他的弟弟中康继位,即帝中康。帝中康在位的时候,掌管天地四时、天文观测的羲氏、和氏的首领沉湎酒色,荒废职事,导致四时混乱。胤奉命前往征讨羲、和二氏,出征前作了《胤征》。

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少康崩,子帝予立。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

译文:中康去世后,其儿子帝相继位。帝相去世后,其子帝少康继位。帝少康去世,其子帝予继位。帝予去世,其子帝槐继位。帝槐去世,其子帝芒继位。

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

译文:帝芒去世,其子帝泄继位。帝泄去世,其子帝不降继位。帝不降去世,其弟弟扃继位。

帝扃崩,子帝廑立。帝廑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为帝孔甲。

译文:帝扃去世,其子帝廑继位。帝廑去世,立帝不降的儿子孔甲,即帝孔甲。

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

译文:孔甲即位以后,喜欢仿效鬼神,放纵淫乱。夏后氏从此日渐衰败,诸侯纷纷叛离夏后氏。

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

译文:这时天上降下两条龙,一雌一雄,孔甲不知道如何饲养,也找不到善于养龙的豢龙氏的后代。当时陶唐氏已经衰落,其后代有一个叫刘累的人,曾经向豢龙氏学过养龙的本领,以此事奉孔甲。

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

译文:孔甲赐刘累姓御龙氏,封其为豕韦国的君主。后来那条雌龙死了,刘累就把龙肉做成一道菜给孔甲吃。一次孔甲想要看看那两条龙,刘累因恐惧而逃亡。

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发立。帝发崩,子帝履癸立,是为桀。

译文:孔甲去世,其子帝皋继位。帝皋去世,其子帝发继位。帝发去世,其子帝履癸继位,即桀。

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

译文:桀在位时,因夏后氏自从孔甲在位以来,诸侯相继都叛离了夏后氏,而桀又不修德而喜用武力伤害百姓,百姓不堪忍受。

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

译文:桀将商汤召来,然后把他囚禁在夏台,后来又放了他(这个剧本周文王也用过)。汤修行德业,诸侯都来归附商汤,汤率军前去征讨夏桀,夏桀战败逃亡到鸣条,最后被流放而死。

桀谓人曰:“吾悔不遂杀汤于夏台,使至此。”汤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汤封夏之后,至周封于杞也。

译文:桀对人说:“我后悔当初没有索性把汤杀死在夏台,以致使我落到这个下场。”这样,汤登上了天子之位,取代了夏后氏,领有天下。汤封夏后氏的后代,到周朝时,夏后氏的封在杞地。

太史公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

译文:太史公说:禹为姒姓,他的后代被分封,就以国号为姓,因此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

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云。自虞、夏时,贡赋备矣。

译文:孔子校正夏朝历法,很多学者传习《夏小正》的说法。从虞、夏时开始,贡赋制度已经完备。

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

译文:有学者认为禹曾经在江南召集诸侯,在考核诸侯功绩时去世,因此就葬在那里,人们就把当地命名为会稽。会稽,就是会计(即考核分封诸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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