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中，“老一代”的高手主要是“天下五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如果再加上大器晚成的老顽童，则是六人——“射雕六绝”。
读《射雕》，我总觉这六位的人物形象及相关故事，比主人公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的更有意思、更有琢磨头。
譬如，我认为，金庸塑造的这六大高手的性格、气质，是有对应关系的——王重阳的“正”对应黄药师的“邪”，洪七公的“公”对应欧阳锋的“私”，段皇爷的“驳”对应周伯通的“纯”。
下面，待我一一说来，看能否自圆其说。
1.王重阳的“正”与黄药师的“邪”
王重阳虽在《射雕》中即为武功天下第一，但其具体故事，却是在《神雕侠侣》中出现——他早已不在人世，其事迹由丘处机等予以讲述。
王重阳少年时先学文，再练武，是一位纵横江湖的英雄好汉，只因愤恨金兵入侵，大举义旗，与金兵对敌，建下轰轰烈烈一番事业。后来终以金兵势盛，王重阳所部连战连败，将士伤亡殆尽。后来，他愤而出家，自称“活死人”，住在终南山古墓中，不肯出墓一步，意思是虽生犹死，与金贼不共戴天。
后来，在与林朝英的情感纠葛中，王重阳一直主张“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所有这对有情人终于没有成为眷属。王重阳这一做法，其实深合中国传统文化的正统思想：先国后家。
再后来，王重阳为林朝英所激，走出古墓，却又出家为道。居古墓、当道士这些行为，看似怪异，其实不然。王重阳创立的全真教，一直走正派路子，在武林中享有“天下武学正宗”之美誉。其弟子丘处机等领导下的全真教，也一直与国家命运休戚与共。
从民族气节、报国情怀、武功路子、精神气质等方面讲，王重阳都可谓至正之人。
与王重阳的报国情怀不同，黄药师从年轻时就非圣毁贤、离经叛道、谤骂朝廷。被父亲赶出家门后，他更是公然与朝廷为敌，毁庆元府明伦堂，在皇宫及兵部尚书衙门外张贴告示，指斥朝廷恶政。也正因此，他在江湖上得个“邪怪大侠”名号。
在个人脾性上，黄药师也多邪气。他曾因陈玄风、梅超风盗真经、叛师门而迁怒于别人，将曲灵风、陆乘风等四弟子震断脚筋。此后，他虽原谅众弟子，重收他们回师门，但仍因梅超风的过错，令其寻找看过《九阴真经》之人，“一个人看过，杀一个，一百个人看过，杀一百个”；另外，他还令梅超风事成后自斩臂腕，因为她是未得允许而私练《九阴真经》功夫。
这样的黄药师，确实有其至邪的一面。当然，在其晚年，黄药师的“邪”已少了许多。他以“二十八宿阵”与蒙古兵厮杀，目的虽是为救外孙女郭襄，但实已是在助守襄阳，颇有正义之感。
王重阳的“正”与黄药师的“邪”，一正一反，相辅相成。
2.洪七公的“公”与欧阳锋的“私”
洪七公最有侠义精神，除了爱美食，其他方面可谓至公无私。
他曾在华山之巅，当众宣称自己一生杀人二百三十一个，个个都是经过一再确认的死有余辜的邪恶之徒，从不曾杀错一个。
整个丐帮在他的感召下，以除暴安良为己任，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面对金人、蒙古人的入侵，他们也勇于担当重任。在郭靖义守襄阳过程中，丐帮群豪更是冲锋在前，功勋卓著。
晚年的洪七公，不改英雄本色。为追作恶多端的藏边五丑，他从南粤直到华山，终于将其制服。而他自己终于也没能再下山：在与欧阳锋的对决中，与这个老对头一起，终老华山之巅。
欧阳锋被称西毒，其实，他的“毒”，是因“私”而起——他的所作所为，均围绕夺得武功天下第一展开。
他以怨报德，掌击救自己性命的洪七公，是为扫清二次华山论剑的障碍；他穷尽心思，为瑛姑出损耗段皇爷内力的计谋，也是为自己的天下第一目标开路；听信杨康所言，杀江南五怪并栽赃黄药师，也是为扫清自己的强劲对手。
所以，当他一旦练成神功得到天下第一，其人生也就没了目标。其晚年，主要的事便是追问“我是谁”。
洪七公的“公”与欧阳锋的“私”，一正一反，互为比对。
3.周伯通的“纯”与段皇爷的“驳”
周伯通之所以得名老顽童，是因其一生保持孩童般的至纯至真天性。
他与瑛姑私通，是因人人均有的天性驱使；此后坚决不娶瑛姑，原因更简单：“本来不知这是错事，既然这事不好，那就杀他头也决计不干”。
因其至纯至真，所以周伯通能在桃花岛被囚十五年而不觉苦，寂寞了就左手跟右手打架，结果练成左右互搏神功。《射雕》和《神雕》中，能左右互搏的只三人：老顽童、郭靖、小龙女。这三人有一个共性：心思单纯。只有单纯之人才能分心左右，越是聪明多思之人如黄蓉、杨过，越是练不成此功。
关于周伯通的纯真，《神雕》中有个情节很有意思。在杨过努力下，老顽童终于肯与瑛姑见面，并最终与一灯、瑛姑和谐相处，在万花谷比邻隐居。这天，黄蓉来访，老顽童一见大喜，不想却马上满脸赤红，逃回房间再不出来。原来，他是想到自己与瑛姑比邻而居，让黄蓉得知，很有些难为情。哈哈，这样的心态，完全与黄口小儿一样。要知道，此时的老顽童已近百龄。
段皇爷，却是一生都在纠结。
他爱瑛姑，但更爱武功，对后宫佳丽不怎么上心，结果自感冷落的瑛姑倾心于周伯通；基于朋友之义，他将瑛姑割爱，却又难忍相思，偷偷探望瑛姑；不忍于瑛姑苦求，他欲自损功力救瑛姑、周伯通之子，却又因鸳鸯肚兜而大有醋意，终于未救孩子；孩子死后，他又好生后悔，终至出家为僧；已然为僧，他却依然难解心结，盼瑛姑来刺他一刀；与瑛姑因缘了结，他又希望瑛姑能找到周伯通并与之生活在一起……
如此纠结的一灯，哪像个出家人，倒比“槛内人”还欲求多多。
好在，晚年的一灯大师，终于放下一切，不再纠结，与老顽童、瑛姑一起，在万花谷中隐居，养蜂种菜，莳花灌田。
周伯通的“纯”与段皇爷的“驳”，一正一反，相映成趣。
只因喜欢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以及老顽童，便时常琢磨他们的脾性、故事，于是有了上面这些文字——从一一对应、正反对比的角度解读“射雕六绝”。这样的解读，难免牵强附会、以偏概全、生拉硬扯，写来仅供娱乐，勿怪勿怪。
（作者：飞帘）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