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时,老上海最风光的社交名媛唐瑛回国探亲,六十多岁依旧着一身葱绿旗袍,眼波流转间沧桑湮灭,举手投足时岁月回溯,恍如葱茏少女,丝毫没有老妇人的龙钟疲态,处处透着长年优渥生活淬出来的精雅韵致,真是做足了一辈子的美人。
或许,只有爱自己的女人,才能做一辈子的美人。
寻常女子的那点喜怒哀乐不过是拈花弹指:世事变迁于她,仅仅是人生舞台的布景板更换;爱断情伤于她,犹如换了个男主角,却依旧配合地演好对手戏;生儿育女于她,仿佛剧本里安排的戏份,归宿已定,何必糟心;繁杂琐事于她,更是不值一哂的皮毛。
她的世界只有一条准则,那就是:爱自己。
1903年,唐瑛出生在上海。她的父亲唐乃安是清政府获得“庚子赔款”资助的首批留洋学生,也是中国第一个留学的西医。她的母亲徐亦蓁是金陵女子大学的首届毕业生,与著名教育家吴贻芳女士是同学。
唐乃安回国后在北洋舰队做医生,后来在上海开私人诊所,因此,唐家家境富足,人脉广泛。
唐乃安笃信基督教,因此,女儿们不仅地位高,而且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唐瑛当时就读的中西女塾,是宋家三姐妹的母校,也是张爱玲读过的圣玛利亚女校的前身。
在学校,这所完全西化的女校,以贵族化的风格培养学生成为出色的沙龙女主人。在家,除了学习舞蹈、英文、戏曲之外,还修炼着名媛的基本功——衣食讲究。
如此成长的唐瑛中西混搭,既精通英文,又擅长昆曲,跳舞和钢琴则与山水画一样娴熟。
她甫一亮相社交圈,便引起轰动,与陆小曼并称“南唐北陆”,成为当时极其耀眼的名媛。
即便是好友,即便时常被参照比较,唐瑛和陆小曼也绝不相同。陆小曼的生活重心是社交和爱情,她像一株向着爱开放的向阳花,需要外界不停地滋养和浇灌,不然,便径自萎谢了。
唐瑛不同,她活得自成一派,小小年纪却有着上海女人特有的聪慧和精明,对一切都特别拎得清。
她像一棵枝蔓清晰的白桦,从不轻易发散无谓的枝桠。她又像一株绚烂的郁金香,纵然光彩照人,却无刺无害,从不争抢别人的光华。
她没有那么多华丽的烦恼和奢侈的忧伤,这样恰到好处的感性和理性,对于女人,是难能可贵的两全。
所以,无需轰动的婚姻和花边新闻,唐瑛自己就是一道风景。
即使不出去交际,她每天也要换三套衣服:早上是短袖的羊毛衫,中午出门穿旗袍,晚上家里有客人来,则着西式长裙。
民国如果还有哪个女人因为衣服而出名,除了张爱玲便是她了。她在百乐门跳舞,披着霓裳战衣,她还是戏剧界的缪斯。
一个如此精彩的女子,爱情却没有想象中跌宕。孙中山的秘书杨杏佛爱慕她,宋子文也曾钟情于她。
1927年,她嫁给了宁波沪上豪商李云书的儿子李祖法。李祖法留法归来,时任水道工程师,后因性格不和,于1936年,儿子六岁时,两人分手了。
她最终的归宿是中国的留学生之父容闳的侄子容显麟。容显麟是广东人,性格活泼开朗,爱好多姿多彩,跳舞、骑马、钓鱼无一不精通,还是文艺爱好者,于是,他们结伴共同享受生活。
1948年,唐瑛夫妇到了美国。一个以“美人”为终身追求的女子,必定要有几分四根清净并爱惜自己的决绝。
所以,资深美人不能任性,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去为那些虚无的梦想、镜花水月的爱情赌上未来的命运。
1986年,她在纽约的寓所里静静离世,她没有用保姆,自己把一切打理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一脸从容。
知道消息的人很少,她的粉丝们宁可相信,她依然生活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也不愿清楚地看到,曾经如此灿烂的她悄无声息地变老,憔悴而虚弱,最终陨落。
她一生爱自己,做足了一辈子的美人,平顺无波,甚至,从来没有打扰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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