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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斌:麥田總有守望者

陳國斌先生訪談

採訪人\ 蔡大禮

蔡:陳老師,咱們就隨便聊吧。您應該說是我的偶像。因爲我也是搞篆刻的,所以對陳老師的東西很留意,最早可以追溯到上海《書法》雜誌搞的那個全國篆刻評展。記得您當年的那批作品還比較傳統,後來跨越的幅度很大,五屆中青展您的「恒河沙子」、「無非渡驢渡馬」等印章,已經初見打破篆刻傳統圖式與手段的端倪,給人震撼特別大,您是在篆刻領域裡突破禁區的一個人,今天有這個機會跟您學習,我感覺很榮幸。

陳:我也在向您學習。我十三歲拜師學藝,那是一九六一年,老師是黃錫葵先生,他是我小學同學的父親,在當地小有名氣。他給了我一本吳昌碩的《西泠印社記》,說你臨這個吧。

蔡:那個時候印譜之類的資料好找嗎,您還真是學西泠四家入手的?

陳:六十年代有個印譜倒好找,就是潘天壽題簽的那個《西泠四家印譜》,如有機會,發表一方六十年代末刻的這類風格的印,請您批評。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您一直在跟他學習,文革期間也沒有間斷麽?

陳:是。先生不古板,通情達理。他原來做中學老師,後來爲什麽不做了呢?我聽師母講:他愛喝酒,喝了酒臉紅,臉紅是不能上課的,勸了好多回,不願意改。後來,就調到園林管理處工作了。

蔡:一個很老派的知識分子,他這種作派與個性對您也很有影響吧?

陳:對。心態平和,淡泊於世,堅持自己的價值觀。

蔡:您的作品當時是讓人耳目一新的,包括您引入的漢滑石印,加入一些個人的理解,就那時一般人對漢印的理解還局限在很狹小的範圍,比如官印、私印,學比較正統的東西,您視野所及要寬廣些,涉及到“漢印”這個大範疇中的一些邊邊角角,不知道當時是怎麽個想法?

陳:藝術是很個人化的,無非是他看到了什麽東西,如何用自己方式表達出來。對吧?

蔡:是的。

陳:無論秦漢官印私玺,明清流派印或者甲骨、鍾鼎、磚瓦、竹木文字痕跡,我只關懷美的書寫,美的刻劃,美的營造。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您這段話,很有啓發作用。從取材範圍看,您走得更遠,過去篆刻界評價不高的唐宋印也被納入,還有刻符、摩崖等等,於是印風又變化了,繼續往前走,越來越超前,有點超出大家的接受程度之外,有不少人反映讀不懂了。

陳:我是超前麽?這是不是很偏激?

蔡:不會啊,書法存在同樣的問題。好像書法界直接把學術的分類用到藝術上,這種現象很普遍,包括碑學、帖學等等。碑帖之分就是沿用了金石學的分類方法,把書法現象做個硬性的分開,人爲割斷了碑帖之間的內在聯繫,造成了許多誤解,這其實是違背規律的,也是不夠科學的。

陳:從文獻研究的角度,這樣分類有它的道理,也必須這樣分,不然弄不清楚。歷代的書論我覺得已經解決了關於創作的許多問題,重要的是當下,個人要有新鮮的經驗,至少我在做眼前這麽小小的一塊。

蔡:方寸之地。

陳:這就難爲了。

蔡:從作品看,印章固有的程式沒有束縛住您。現在步您後塵的人越來越多,但一些人並不清楚自己的目標,只是單純模仿,只是一味破壞,以爲打破程式就等于創新,您以爲這樣的創新有沒有價值?

陳:所謂創新,其實可能是源於發現,在舊有的材料中發現美,也在新出土的材料中發現美。藝術從而有了變化和發展的可能。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新中國出土了大量的考古文字資料,這些資源我們應該好好地利用。比如說戰國文字,出土了非常多的文字資料,取得了很多學術成果,我們用的資料不能僅僅停留在清代、民國時期編的字典上,不能將這些新成果滯留于文獻與學術層面上,要爲藝術創作利用。從文字結構方面繼續探討,還有很多的空間。

蔡:這方面,我們做得還遠遠不夠。看來,創新的依據還是文字。您是不是有用到很多新出土的文字材料,比如說戰國文字。

陳:是啊,這幾十年文字學界、考古學界、出版界出了不少好東西,你看新出的《漢碑全集》裏收的一些刻石,還有近來發表的漢長安未央宮的“骨簽”,也是我們以前沒見過的。

蔡:的確,都是些新東西,您是怎麽運用這些新的資料?

陳:要做一點點研究改造的功夫。比如哪一類符號形狀可以表達什麽感覺,哪一類線條可以調動什麽情緒;能不能重組、匹配,顯示速度感、節奏感、焦慮感、張力感,某種活力……

蔡:總是要下一番梳理改造的功夫。

陳:直接搬上來好象是“只受恩澤不付費”了,對吧?對漢字的造型,應該得到足夠重視和尊敬,不講形而下,,講形而上,太虛了。「漢字構形學」,最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已經有人提出來了,現在是北師大的王寧,帶領一批人在研究這個課題。以前解釋文字,訓其意,辯其音,對字形構造的研究著力不多。現在王寧認爲,漢字是有一個構形系統的,分析漢字字形的發展過程,探討漢字構形的變化規律,很有意義。你看,一般古文字字形掌握好的,書法造型和書法能力強的,篆刻就不錯。比如徐海、劉彥湖。

蔡:現在已經成爲一門獨立的學問了。

陳:對呀,那我們搞書法篆刻創作的,可以用到這些成果。書法算是中國的一個文脈,對這個文脈應該不只是一種親近,而是要把自己融入這個文脈之中。其實中國人的傳統就是創造呵,摹仿不是傳統吧?

蔡:您說得對。傳統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創造的過程,僵化地看待傳統,恰恰說明自己還沒有真正地融入這個傳統。

陳:至少他是在傳統之外說事,而不是在傳統之中說事。舉個例子,篆刻史上鄧石如早就提出來「書從印入,印從書出」,他也是這麽實踐的,他刻的印章就是刻他的字。他的主張與創作,與他的文人精神狀態相一致,與他生活狀態相協調,那麽「書從印入,印從書出」這句話已經不是一個口號,它是一個實踐。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沒有歷史就沒有傳統,那是有缺憾的。

陳:鄧之後是趙之謙,他說漢印之妙不在斑駁而在渾厚,很明白啊。到齊白石更厲害了,他乾脆說秦漢人過人處全在不蠢,膽敢獨造。前人都膽敢獨造了,我們還有什麽可說呢?我覺得這個問題早已經解決,前輩能創造,我們也能創造。

蔡:實際上,學習傳統也是學習前賢們的創造精神,他們在傳統裏不斷地創新,不斷地往前走。

陳:麥田總有守望者,也有播種者,這是他們的本份。

蔡:您個人生活狀態是怎樣的,還有您是什麽樣的性格類型?

陳:怎麽說呢?聽聽音樂,寫寫字,刻刻印,學畫畫。

蔡:大多數都藏起來了,秘不示人?

陳:東西不好。自個的醜孩子自個疼。

蔡:這麽多年來,您的這套東西有沒有形成自己的體系?

陳:沒有,沒有體系。

蔡:行者無疆啊。

陳:哪兒呵,行者無疆?暈了。很多名家,已經形成一套體系,我倒覺得他們挺好,但我學不了。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可能形成一套體系,會給大家的印象比較深一點。比如說有一些「個人符號」,有一些表達方面的特徵或方式,有的作者甚至年紀輕輕就開始強調這個,這方面您跟石開老師的見解不同吧?!

陳: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能正好是我不太需要做這個系統,這個也許是個人興趣不一樣吧。

蔡:我覺得您特別重視構圖。不管是寫字還是刻印,構圖是很講究的,比如網上還討論過您的“午時三刻”那方印,是怎麽來的?

陳:那是刻著玩兒的。可能與我喜歡繪畫啊,攝影啊,裝置啊有關係吧。前天我們還去大山子,去了七九八,還要看那個現代藝術啊,塔皮埃斯啊。我對古典的也很感興趣。比如古典的,我特別喜歡董其昌,他的畫、字,還有他的畫論都非常喜歡,明代以後,書寫線條這麽凝聚的、表現力最好的,他是其中之一。有三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八大,一個是弘一,線條變化都很小,但感覺特別豐富,在用筆凝聚這個線的美的程度上都各有成就,特別是董其昌實在太棒了。他的那種遒美,那種感覺是絕世的。

蔡:他有大量、豐富的真迹傳世。

陳:對,大量的,包括行書,草書,楷書,早期、中期、晚期都有,八十歲的老董仍然非常老辣,我覺得是了不起的事。還有一個是八大,八大的線非常好,上面講的這三家,我尤其鍾愛董其昌和八大。那麽像弘一,他是典型的“書爲心畫”。他在彌留之際寫的“悲欣交集”,寫得實在太好了,真跡我在上海一個特展上看了兩天,一直看到撤展。用心來寫字,弘一是實踐了這句話的。而董其昌絕對是技巧性非常強,但是他的“藏”非常精彩。

蔡:弘一早年的東西也很張揚,漸漸把鋒芒泯滅盡了,把那些變化都藏起來,就是很內斂、很平靜,這是不是體現了一個人生命狀態的變化?

陳:年輕時很張揚,但是他也能修到這個境界,律宗高僧呀!弘一早年所寫的魏碑確實有點過,有些誇張,但是他很直率。有時候我們取笑年輕人,他們也不免有些過,其實這個大不必要,每個人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

蔡:血氣方剛的時候可以過一點,激進一點。

陳:如果年輕人做出一副很老派的樣子,我會覺得假,不真實的。藝術是真實的東西,我們不應該忽略過程,而是只是看重結果,好比吃五個餡餅能飽,我們就要那第五個,不吃前面四個,那怎麽行?實際上,搞藝術是要經歷一個過程的,我覺得年輕人不必要所謂的引導,我們不是導師,不是聖人,藝術需要良知和真誠,需要生活感受和思考。

蔡:當年在廣西您和張羽翔影響帶動了一批年輕人,中青展還爆出了“廣西現象”,您能說說那時的情況嗎?

陳:歪打正著,有這種感覺。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您去國美進修時候多大年齡了?

陳:四十一歲。

蔡:一年啊,還是兩年?

陳:一年,給我們上課的很多是名師,劉江、章祖安、陳振濂、邱振中、祝遂之。祝遂之上清代書論、陳振濂上書法史,還有書法技法,他還兼班主任,那個時候陳大中是他的助手,章祖安上古文字,然後給我們講《易經》。

蔡:章先生是研究《易經》的。

陳:講得真不錯。還有個很有名的教授(名字記不起了)講外國文學,這樣的課程安排幾乎就是等于上了本科。那些新畢業的老師,比如張羽翔教行書、汪永江教隸書,來一石講篆刻。我發現學西畫與國畫氣質不同,國畫與書法的氣質又不同,畫畫的比書法的造型能力強,好象元明清以後,趙孟頫、董其昌、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既對畫史又對書法史貢獻特別大。我去進修,也帶有一種考察的味道,因爲我畢竟是從書畫院來的,又有了一段時間的社會經歷。

蔡:有相對較長的專業經曆,有了專業的眼光。

陳:我不能像別人一樣,學會寫幾個字、刻幾個印就夠了。因爲我畢竟是從理工科轉過來,對自己後半生要做的事,自己要有一個考量,所以特別認真,特別慎重。

蔡:況且也只有一年的時間。

陳:是啊,我就格外珍惜。杭州也是好地方,有很多展覽、很多名家,像吳昌碩、鄧石如、吳讓之、黃賓虹,還有西泠印社,那個時候,沙孟海還沒有去世。

蔡:周邊的,比如上海還有沈尹默的流派啊。

陳:對,沈尹默影響了上海的一大批人。這個機會對於我來說,特別重要,通過學習考察,自己對書法篆刻有了專業思考。

蔡:就拿定主意做這件事情了。

陳:我已經到書畫院了,又喜歡做這件事,就要面對這個現實。現實是什麽?就是我沒有年齡優勢,又不是美術專業出身,我要尋找我可以做的空間在哪兒?我就尋找這個獨立空間,我不能僅僅是熱愛、瞻仰,而是要融入。

蔡:這一年收獲很大了。

陳:脫胎換骨,連外形都變了,回家時還梳辮子呢。

蔡:留長發?!

陳:留長發,梳辮子,扮酷,真傻!如果我再有機會,到中央美院學習這麽一回的話,我覺得我還能變。最近我特喜愛武藝、劉慶和的畫,特別是劉慶和的,真是勾魂。武藝也了不起,平實中見智慧。中央美院水真深啊!

蔡:您很快樂,也有成就感。

陳:有時有點臭美而已。

蔡:比如張羽翔,比如您的學生,一直是對您的激勵。

陳:我認爲張羽翔就是一把尺子,真正的好朋友有這個好處。他一直在我身邊,現在讀王镛的博士了,牛啊。我還有一種什麽呢,就是一點兒虛榮心而已。我的後半生能做自己的一點兒東西,就滿足了;所以我特別喜歡尹吉男“獨自叩門”的這個詞。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你們沒有相互討論與交流嗎?

陳:經常交流。是人都有局限,只要這個局限是一個開放的結構,那麽這個局限就不郁悶了。

蔡:您與學生們的關係確實不同尋常啊。

陳:她(蔡夢霞)很用功,讀王镛碩士時做的那篇論文不錯,關於元代書法章草的,中央美院的學術傳統很牛呀!莫武也好,善學。還有黃文斌在杭州,成熟了。我喜歡玩,跟年輕人玩,聽各種音樂:民謠、爵士、搖滾等等。

蔡:是誰給您帶到這條溝裡去了?

陳:莫武給我挖的溝,我掉進溝了,心甘情願,我認喽。

蔡:我聽說您的印泥都是自己調制的。

陳:曾經做過。現在沒有找到好的朱砂,不做了。現在還存有一些老油,想找一點好的朱砂,自己再做一些。因爲可能最近要出印譜。

蔡:朱砂現在很不好買?

陳:質量好的不好買,多數色相不太好,我以前做過那個色相特別好,原礦顔色非常飽和。

蔡:因爲我覺得您的印對印泥要求會很高,刻印刀法細節變化特別多,所以钤印呢,就要很講究了,不然效果表現出不來。您都是親自動手做嗎?

陳:是。有時候一次就夠了,有時候還要蓋幾次。

蔡:我看過您作品的原石照片,有用到披削的刀法,刀是鏟下去的,薄薄一層,像這個钤得不巧的話,很多細節都表現不出來。

陳:我一般都能蓋得好,但印刷出來效果會遜色多了。

蔡:作品還是看原拓比較好,您的特點也是更關注線的形與感覺。

陳:我對痕跡比較敏感,注意印痕的美,書法也是痕跡。我可能是對痕跡有特別的喜愛。

蔡:單純講痕跡可能是線條,如果痕跡擴大了,可能就是一個塊面。

陳:關鍵是肌理。這個痕跡就是妳的書寫過程在不同材料上表現出的張力、深度、節奏、速度感、轉折頓挫啊,痕跡表示什麽,包含什麽,想說的什麽,我喜歡考察這些東西,而不僅僅是那個點、線、面之類的。

蔡:我明白,是關注點有所不同。那個還只是形態,是造型。

陳:盡管痕跡也是一個形象的東西,但它是動態的。比如你看這個字,有痕跡的就是這個墨重疊了以後産生了什麽,爲什麽産生這種東西,如果你看細部這個局部,這個前後次序應該有考究吧?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線的末端這種感覺。

陳:對對,末端,還有那個墨岔出來的效果,比如這樣爲什麽有點拙或巧的感覺出來?除了這個形以外,還有它這個邊緣,還有這個很俏皮的重疊。

蔡:也是筆墨的痕跡,講篆刻就是刀在石頭上留下的痕跡。

陳:對,就是印痕。有個藝術家,叫邱志傑,做現代藝術,很注意痕跡的運用。齊白石老人這方面非常厲害,我這次去嘉德拍賣會看了黃賓虹老人的的作品,也特別棒。他們對這個痕跡的處理真是“信手拈來”,令人歎服,我覺得這種徒手的痕跡表現與處理,具有生命力。

蔡:這個手段的巧妙與否,與個人的穎悟,與技法、經驗、材料是直接挂鈎的,是吧?

陳:是,還有對作者本身有一定的要求。

蔡:有天賦,有敏感。

陳:比如我們常說這個人的手感好不好,他這個字寫出來手感不太好,不是字形有什麽問題,或者用筆有什麽問題,而是裡邊的關係,我們通常是習慣于靜態的分析,一來動態的,就有些失准。米芾講「八面出鋒」,所謂八面就是他方方面面都能出不同的筆鋒,這個跟中鋒沒有什麽矛盾的地方,因爲在書寫過程中不可能都是中鋒,中鋒的概念也不完全有一致的定義。我認爲,對這個動態的關係理解關鍵在搞藝術的人,或者說在於人的敏感。恰好這個東西不是外在的,是在運動裡面産生的,這是運動帶給人的感覺,美的感覺就在其中,它不是一個鏡頭,它是一組鏡頭,在一個完整的運動過程裡面,我們常常講「氣韻生動」,我覺得就是指這個。

蔡:古人講「氣韻生動」,幾個字高度概括,具體怎麽樣就靠後人去領悟了。

陳:難啊。

蔡:要做到一定程度才能有這個感想,領悟是不斷思考的成果。現在那麽一些作者很鈍,始終找不到感覺,他同樣在那裡寫字,但只模仿不思考,等天上掉餡餅砸到自己,于是找不著、看不到這個後面的東西。這是挺難的一件事,也是挺痛苦的。

陳:不過民間也有天才,塗鴉的東西就是很有感覺,街頭那些個什麽菜譜,什麽「打氣補胎」之類。不是說字寫得好,而是那個痕跡,那種自由自在的形態特棒。我們現在都是看印刷品,看不到真的東西。還是北京最好了,你可以看很多展覽,很多拍賣會,還有很多書法的交流,看大師的作品,還有民間剪紙等許多東西,歐美的油畫,現代藝術,你可以親眼看到實物。沒有條件就只好是看書、看報,這很危險!它裏面的關係你看不到。

蔡:是啊,印刷品是有很大的局限性。

陳:我最想看真的東西。因爲照片的東西不真,失掉了很多,丟了很多東西。現在的年輕人我覺得做得挺好,我上次來也看了小刀會的東西,那個評展的作品,很不錯。

陈国斌篆刻作品

蔡:與細柳營一北一南,你們當時是怎麽樣的情形?

陳:那個時候我就跟張羽翔帶他們。雖然年輕,有原生、樸素的感覺,特好。現在成熟了,該有新的課題了,藝術要有追求,對吧?

蔡:它是一個認知的過程。

陳:對,他們得面對成長的問題。在某個時候你可以是樸素的,是吧?但是你長大了,長知識了以後,你離開了這個樸素,不可能再回到二三十歲小夥子的感覺。

蔡:一些天趣,咱們所謂娘胎帶來那些東西,慢慢被人生閱歷、被各種知識給改造了。改造了,你回頭再來找的話,可能還會找到一些影子,但是已經是在另一個層次了。有了這種新的背景,不得不往回找了。

陳:對,所以我用這個詞「回溯上遊」,但是還是要前行。「國學」水平哪比得上老先生,這個差距大了,比不上的。

蔡:他們是童子功啊,從小開始,一點點積累的。

陳:對呀,到了現代年輕人,他們有的我們也沒有。但是我們有的,年輕人也沒有,比如我經過文革,現在才體會到什麽是刻板,愚昧。

蔡:這就是「代溝」。

陳:時間可以洗滌人的靈魂。我看到古徽州那個牌樓,看到那個喬家大院,還有看到北京四合院,多棒啊!我認爲那是真正的文脈,我們文化的正脈,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感覺我們好像失散了很多。我不認爲我很前衛,其實前衛也是個好東西,大概是預見性的。我真是前衛就好了。

蔡:自己感覺很不前衛,可是居然在別人眼中很前衛,呵呵。我覺得,這是個對傳統的理解問題,正如您前面說的,有人是站在傳統之外看,他看的是像不像,不像了就一定不傳統;就拿篆刻來說,從古到今是這個程式,字要擺正,局要放平,看了您的篆刻注定接受不了,因爲不象過去的東西,印能刻成這樣嗎?

陳:要知粗放在精微啊!

蔡:或許您要出一部全集,把您整個藝術創作的道路,分期展示出來,標明某某年到某某年吧,這樣子才好。

陳:還好了。總的來看,我覺得書法界已經進步多了。

蔡:觀念也比以前開放了。

陳:開放了,也是跟這個時代合拍。但書法界仍然落後,比不上其他領域。書法已經進入人文學科,已經登上了美院殿堂,那麽學科肯定也要對應中國文化。我從事這個職業,有一種自豪感,也有一種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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