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风光,有诗有橙有远方
主办:
中华诗词学会评论委员会
重庆市诗词学会
承办:
奉节县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
作者简介
导 语
欧阳青
鹧鸪,在鸟类纲里为鸡形目、雉科、鹧鸪属。鹧鸪的啼叫声婉转、绵长、嘶哑,不像画眉那样悦耳、短促、尖细,也不像雄鸡那样高亢、单一、嘹亮。在山路中,在灌丛间,在沟渠旁,在驿道上,远远地听起来,鹧鸪啼声幽怨、沉郁、哀愁;特别是在凄风苦雨的天气,这种落寞延宕、凄唳哀婉的鸣叫声更加明显,甚至瘆人。晴天的时候,则叫声悠扬、欢快、愉悦。
鹧鸪的啼叫声,还被人们想像成一种拟人的话语:“钩辀硌磔”、“懊恼泽家”,充满着抑扬顿挫感,但这种啼声特殊、悲婉凄切的音律,更主导了挥之不去的哀怨愁苦的情感。
古代交通依山随水,九曲十八弯。那些出行在外的骚人,客居他乡的商贾,贬谪失意的官宦,两情相悦的男女,在颠簸的夕阳驿道上,在蜿蜒的陌生山路中,在飘零的衰柳长堤下,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归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胸臆中充满着思乡恋亲的情结,体验着官场失意的落寞感怀,回想着商海失利的悔意愁情。而鹧鸪凄婉悠长的啼叫声传来,更加勾起了他们对羁旅行役之途曲折艰险的联想,或满腔的离愁别绪,或满怀的愤闷忧患,或满心的寡合惆怅。它们甚至在急不可耐地扭脖甩头,“钩辀硌磔”,“懊恼泽家”,一种呜咽的声调在空中回荡,无边无际,渐行渐远。
于是,在古代诗词创作中,鹧鸪就经常被用来作为一种烘托游子离愁别绪与思乡怀人之情,还有宦海浮沉与难测预料的重要意象。
送吴悦游韶阳
孟浩然
五色怜凤雏,南飞适鹧鸪。
楚人不相识,何处求椅梧。
去去日千里,茫茫天一隅。
安能与斥鷃,决起但枪榆。
赏析:
孟浩然(689~740),生于唐睿宗永昌元年,卒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字浩然,襄州襄阳(今湖北襄阳)人,孟子第33代,世称“孟襄阳”。盛唐早期诗人。孟浩然是唐代第一个倾大力创作山水诗的诗人,其诗风格以“淡”字著称,表现为思想感情淡然,诗赋意象淡泊,语言色彩淡恬。孟浩然生肖属牛,正好大李白、王维一轮,大杜甫23岁,作为前辈,成名又早,自然受到李白、王维和杜甫的钦佩与追捧。在盛唐时期形成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诗歌流派,又称田园诗派。后来,人们还是根据两人对田园诗派的突出作用而称之为王孟诗派。
孟浩然虽然在弱冠之年以《题鹿门山》诗崭露头角,后来,又以《春晓》《田家元日》《望洞庭湖赠张丞相》等诗篇名噪一时,更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联句,声震长安,名动公卿,但却终生未科举及第,始终是闲居田园的逸人隐士。他虽有鸿鹄之志,甚至想济世安民,但却错过良机,难酬宏愿,一生并不惬怀。究其原因,既有官场科举的惨烈竞争,也有自身的散漫率性,造成了他这种既要做隐士,又想来求官;既羡慕田园生活,又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尴尬命运。
五言古诗《送吴悦游韶阳》就是年轻的孟浩然不考功名、仕途失意时,给羁旅漂泊、孤独伤感的至交友人吴悦远离送别之作。
唐玄宗先天元年(712年)深秋,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李隆基与皇姑太平公主之间的矛盾尖锐,李隆基被架空,太平公主则掌握实权,图谋走武则天之路,梦想当女皇,所以,皇权朝政一片混乱。而身居襄阳鹿门山草庐的一介草民孟浩然虽然满腹经纶,却得不到朝廷的录用,徒然在远村乡野作田园诗,饮乡土酒,郁郁寡欢。
想当年十七八岁的“襄阳七子”孟浩然、张子容、朱去非、吴悦、王迥、辛谔、王宣等,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呀,大家一起参加为国选才、选贤的襄阳县试、襄州州试,打算科考及第,谋取功名。
现在呢,则是走的走,散的散,张子容考上了举人,王宣从军戍边,朱去非去了巴东,让才满23岁的孟浩然感到暗然神伤。接着,家居汉江南岸檀溪的好友吴悦也是因为在襄阳郁郁不得志,不得不去偏远的南蛮瘴湿之地韶阳古郡(今广西象州县),孟浩然简直欲哭无泪,真的太遥远了!
吴悦来到鹿门山草庐,与孟浩然辞别。于是两个岁数不满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年轻人一壶浊酒,几碟冷拼,唏嘘长久,酩酊大醉。互诉衷肠之后,孟浩然拉着吴悦的手,一直把他送到汉江边的码头上。虽然眼下都很暗淡,但毕竟年轻,未来仍然无可限量。孟浩然再三叮嘱吴悦道,一定要胸怀大志,千万不要堕落沉沦,尽管世事不济,但依然还是要做欲将展翅高飞的雏凤,坚决不能只做在桑榆间腾起而低飞的鹌鹑与斥鷃。
首联以凤雏和鹧鸪借典起兴,直扣主题。用主角凤雏引出意象鹧鸪,也即南翥鸟。旧题汉·郭宪《别国洞冥记》卷一中这样描述道:建元二年,帝起腾光台。……东方朔再拜于帝前曰:“臣东游万林之野,获九色凤雏。”本诗中,年轻的孟浩然把同样年轻的好友吴悦比拟为可爱却可怜的凤雏,不是神话中的九色,而是现实中的“金木水火土”五色,十分贴切。接着,借典《禽经》云“随阳越雉,鹧鸪也。飞必南翥,晋安曰怀南,江左曰逐隐。”吴悦往南去,如同南国低飞的鹧鸪,必将羁旅漂泊,悲啼神伤,诗中意象全出。
颔联仍然借典递进,暗喻诗人和友人想忠诚报国,却报国无门,进一步阐释悲催的鹧鸪意象。楚人不相识,典故《尹文子·大道上》,又见《太平广记》之《笑林》文中描述道:说一个楚人挑了一担雉嫩小鸟,有路人问是啥好鸟?楚人谎说是凤凰。路人信以为真,竟花两千重金买得雉鸟,要献给楚王,作为未来的凤凰。不幸,雉嫩小鸟当晚就在住宿的客栈里都死了。路人还可惜可叹,这些“栋梁之才”没有送到楚王那里。后来,楚王听说了此事,很感动,专门召见路人,并用厚礼赏赐给他。本诗中,楚人有两重含义,既指诗人和友人,想相知朝廷;又暗喻玄宗,不相识乡贤。于是,诗人发出了何处求椅梧的悲叹。椅是山桐,梧即梧桐。梧桐与凤凰,互为喻指,源自《魏书·王勰传》“凤凰非梧桐不栖”的典故。梧桐为百树之王,而凤凰则为百鸟之王,都有灵性,凤凰身怀凡宇,非梧桐不栖。但现在诗人和友人反问,何处有栖身之地?何处遭逢明君?
颈联继续推进悲催的鹧鸪意象,用自我感叹,描绘诗人和友人的心情低沉晦暗到了极点。虽不是贬谪流放,但却是怀才不遇,背井离乡。南去的日子多么漫长,南去的路程遥远千里,野茫的天边地隅,芜茫的人际关系,让人一无所知,飘荡不已,恐慌不已。
尾联则化典反转升华,在否极泰来中寓示着新的希望。《庄子》内篇·卷一上《逍遥游》中描述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而后乃今将图南。斥鷃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意思是说,鲲鹏大鸟迁徙时,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奋起而飞时,更是旋转扶摇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此一远飞在六个月后才停歇下来。这样就能飞到遥远的南方。但是像斥鷃这样的寒蝉与小灰雀对此觉得很奇怪:我猛地起飞,力图到达榆树和檀树的树枝,有时飞不到,也就落在地上而已,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再而向南飞呢?”本诗中,诗人再次反问并鼓励友人,怎么能跟斥鷃一样,决起(一下子猛地起飞),但枪(撞击、碰到)榆(树和檀树的枝杈)就落在地了?还以《史记·陈涉世家》中“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来反讽斥鷃的目光短浅、志向窄小,比喻平凡的人哪里知道诗人和友人这种有英雄情结人物的志向呢?
从孟浩然笔下的“斥鷃”,我们很自然地联想到毛泽东写的《七律·吊罗荣桓同志》一诗中的名句“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这也是毛泽东借典化典,师承古人的杰作之一。像斥鷃这样的蓬间雀,还时常想欺负翱翔万里的鲲鹏;而昆鸡这类的三尺鸟总是嘲笑老鹰有时飞得比它们还低,但它们不知道自己永远不能飞得像鹰一样高。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国际局势变幻莫测,还出现了修正主义,各种形式的反华独唱、联唱、轮唱纷纷登台,噪声大作,频频袭来,但中国人民顶住了重重压力,以大无畏的精神顶狂风,战恶浪。同时,亚非拉各国人民要革命的愿望和呼声越来越高,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殖民要崩溃,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这说明世界大多数人民站在我们一边。从国内看,尽管我们的国民经济发生了严重的困难,但经过调整经济政策,局面有了好转,相信我们能够度过国内的困难时期。
毛泽东在沉痛悼念病逝的老战友罗荣桓元帅时,夜不能寐,又联想到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辗转反侧,写下了上述比拟鲜活深刻的著名诗句。
孟浩然创作的这首《送吴悦游韶阳》五言古诗,看似有五言律诗的感觉,其实不然。因为中间转韵;首联“凤”与“鹧”均为仄,以致失对;颔联二四不分明,不符合平仄规律要求,出句和对句整体紊乱了,又犯孤平,有三平尾,且第四字“相”失律,“相”与“椅”失对,三四句头节没有两两交替;颈联“千”字犯孤平,五句和六句的第三字“日”和“天”平仄颠倒了;尾联出现三仄尾。总之,综合各联情况,此诗出律,也就不是五言律诗了,仍旧是五言古诗,而且是一首先抑后扬,情感真挚,意象突出,寓意深刻的优秀五言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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