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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科奇闻录:那些性命攸关的故事

在心内科的临床工作中,总能遇到形形色色的患者,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也许有些故事听起来像是奇闻,但更多的却在我们身边持续上演。


一个故事,读出一个教训。丁香园铁杆站友、心电图专家 shanyangchen 老师就用他整理的临床故事告诉我们:这些事,你不可忽视。


1


你见过吗?24 小时只 8 个室早,每次都能感知!


一位 61 岁刚退休的男性老者,反复心悸在门诊多次就诊,并多次做心电图正常,虽试服了多种药物,仍无效果。


一次患者感到心悸难忍,于是在我的建议下做了动态心电图。安装动态监护仪时我特意交代他,尽量详细作生活日记。


在摘机时,我认真看了其两页多的生活日记,清楚描述了 8 次心悸的详细情况,上面都写着几时几分钟,自觉心脏咚咚跳一下,马上感到胸闷难忍,几秒后逐渐消失。


24 小时动态心电图结束后,我一看才 8 个室性早搏,时间与病人描述心悸一致。我很是惊讶!以为电脑出错了。


为此,我一页一页翻看其每 15 分钟一页的动态全览图,除了 8 个室性早搏外,真的无其它异常。最后我干脆叫他到我的动态室一起再看一次,看完后,我问他,是否最近经常有烦躁不安的现象?


他说,自退休后没几天就一直感到周身不舒服,又容易发脾气,有时又不明不白出汗。好像做什么事都做不成,也不愿与老朋友来往了。过了不久,就成天感到心悸,反复发作。


原来如此!我说老朋友,没关系的,刚退休下来,有点不适应是正常的。再加上你正处在更年期,出现一些不舒服也是正常反应。别紧张!


经过我的一番解释后,他放心地离开我的动态室。


在门诊医生再次帮他分析解释产生心悸的原因及解决办法后,要了 3 天安定药片就离开了医院。


经过一段时间外出活动,找朋友聊天,这位患者感到逐渐好转。一个月后遇到他时,他非常高兴。拉着我,详细讲述这段时间的情况与恢复经过。


2


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家属不愿陪床,患者猝死床边!


十几年前,一位 70 岁的老大娘因胸骨后疼痛,前来就诊,经心电图检查,考虑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而收住院。经过一天处理,病情明显好转,疼痛基本消失。


儿子等家属陪床一天后,知道母亲病情好转,就要求出院,医生给予详细解释,急性心肌梗死很危险,刚住院 1 天还不能出院。


家属经过医生解释,勉强同意继续住院治疗,但除一日三餐送饭喂饭外,强调没有时间,拒绝陪护。


开始两天隔壁床的两个陪人,很热情,帮助老人拿便盆,喂水等,也相安无事。第四天早上,隔壁床的陪护人问要开水吗?老人感到不好意思,说不要。


没过多久,当没有别的陪护人在的时候,老人自己起床要开水,刚下地就突然跌倒在床前。经病友代呼医生,医护人员迅速赶来,老人已经没有呼吸心跳。经各种抢救措施,最终还是无法挽救老人的生命。


当家属来到,知道老人死亡,很不理解。竟说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死了?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还说是「好好」一个人。其实,医生在刚入院就已经讲得很清楚,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随时都会死亡。家属不愿陪护,是造成猝死的主要原因。


教训:急性心肌梗死是严重的心脏疾病,急性期绝对卧床休息至少半个月,需要家属陪护。本例中患者家属陪护 1 天后就拒绝 24 小时陪护是造成猝死的重要原因。


家属不认识心肌梗死的危险性,医护人员也必须交待老人,有事必须叫人帮助,别自己去起床,小细节藏着大风险。


3


外伤性胸痛掩盖广泛性前壁心肌梗死!


一位 57 岁的农民兄弟,手牵一条大公牛走在刚收割了的稻田田梗上,公牛伸头偷吃旁边未收割的稻子,农民兄弟便用力猛拉彊绳。


公牛大怒,转头用双角直逼这位农民兄弟,农民兄弟不得以双手抓住牛角后退,退到田边公牛用双角猛撞了以下农民兄弟的前胸一下,以示报复。


农民兄弟顿时胸痛难忍,随即叫别人帮看牛,乘公共汽车到医院看病。到医院后疼痛有所减轻,经检查前胸左右两侧均见局部肿胀、瘀血。


心电图等常规检查无异常,X 线胸片无肋骨骨折。随后收入住院。入院后,经药物治疗,局部肿胀、瘀血于第六天基本消失,但疼痛无明显好转,似乎逐渐加重,虽患者还可以起床活动,但自感体力逐渐下降。


第十天主管医师复查心电图时吓了一跳,急性广泛性前壁梗死,ST 段抬高已不明显,V1-V6 导联均呈 QS 型,伴 T 波倒置。何时发生梗死已无法确定。


教训:四十岁以上冠心病高发年龄的患者,胸部创伤应注意观察有无外伤性心肌梗死。该科临床医师就是忽略了这一点,致使患者何时得了心肌梗死也不知道,延误了治疗。


4


麻醉药导致三度 AVB ?


某年夏天傍晚,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突然上腹疼痛急诊入院,经 X 线、心电图等检查确诊急性胃穿孔,需紧急进行胃修补手术。


由于该患者此前五年,曾患急性下壁心肌梗死住过医院,需要进行心电监护。这天正好我值班,我很快随医生进入手术室,用心电图机给患者做手术监护。


记录除第一份心电图,诊断:1. 窦性心律 ;2. 一度 AVB(P-R 间期 0.24 秒);3. 陈旧性下壁心肌梗死。


手术进行很顺利,除中途出现过短阵房颤,停止手术 10 来分钟外,无其它特殊情况。心电图监护到关腹完成,除心室率降至 50 多次/分、P-R 延长到 0.28 秒外,无其它改变。


我从手术室下来后,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我突然想到,患者的房室传导阻滞会不会发展呢?我得给患者复查一次心电图看看。


约晚上 12 点钟,我到 ICU 给患者复查心电图,结果发现心电图转为二度 I 型 AVB,与监护屏膜的心电图基本一致。


由于没有医生开单,我向该 ICU 护士口头报告了检查结果就回值班室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我进入 ICU 病房想看看该患者的心电图演变情况。值班护士告诉我说:你走后约一小时许,心电图转为三度 AVB,心室率慢至 30 多次/分,报告值班医生来处理,但效果不好,下半夜约 3 时走了!


该患者,虽然年近八旬,但手术基本顺利,没有大出血,手术时间也不长,手术过程中血压、呼吸都平稳,是什么原因造成患者死亡呢?


我认为麻药是罪魁祸首!麻醉药能使心脏传导系统出现传导阻滞,是众所周知。


教训:对于有过心脏疾病的患者,特别有过下壁心肌梗死伴房室传导阻滞的患者做手术,麻药的用量至关紧要,应该引起重视,特别是关腹后还要不要再给药,给多少值得好好商量。


此外,如何预防传导阻滞加重,也是必须考虑的问题。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5


急诊科主任患急性广泛性前壁梗死后也大意


一位做了十几年急诊科主任的女大夫,退休后继续返聘。一天与爱人一起上班,突然感到胸闷难忍,急乘出租车到自己上班的急诊室就诊。


经过心电图等检查,诊断急性广泛性前壁心肌梗死。经过口服药物与输液治疗,胸痛明显减轻。


此时,由于输液尿急了,随叫当其它科科主任的丈夫倍伴,带上输液瓶到距离 20 多米远处上厕所,回来后病情突然加重,出现恶性心律失常。


后经抢救三天无效,远离我们而去!太可惜了!


教训:急性心肌梗死,特别广泛性前壁梗死,随时可能出现心肌梗死的合并症——恶性心律失常、心力衰竭、心脏破裂等。


所以心梗后第一周是要绝对卧床休息,运动会加重心脏负担,导致各种并发症发生。这对于急诊科医生来说更是十分清楚的。可到了自己却忘了?麻痹大意?值得后来者重视!


6


瘫痪失语的患者烦躁不安,原来是急性心肌梗死


一个脑出血患者,住院住了 2 个多月,肢体瘫痪不能做抬举等活动,虽有点清醒,但一直未恢复语言能力。入院时检查心电图无明显异常。


近来血压、心律、脉搏等生命体征还算正常,一天早上还未到上班时间,家属来告诉医生:今早近天亮时,患者出现烦躁不安,四肢抖动,呼吸急速。


前两天也偶有躁动,但时间不长,告诉过主管医生,医生来看看后说,没问题!


随即值班医生到床边了解情况,摸脉搏偏快,皮肤有点湿冷,呼吸稍速,其它无明显异常。


医生即一边洗漱,一边叫护士测血压、体温、脉搏。未见发热,血压比平时高一些,心率稍快,105 次/分。


后来又查血常规、电解质、尿常规检查等,还是基本正常。科内医生折腾了半天,病情没有好转。


近中午,当天值班医生见心电图医生到该科出诊,就想了一想,做个心电图吧!于是一边叫心电图医生打图,一边开医嘱。


几分钟后,心电图医生告诉他,患者的心电图是典型急性下侧壁心肌梗死。


「好险呀!差点在此担误了病情!」值班医生庆幸地对心电图医生说。


教训:长期卧床者失语者,应该定期复查心电图,别小看心电图。特别高血压脑出血者,是否合并冠心病心绞痛,对于不能语言者,烦躁不安,找不到发热等因素,要考虑有无心绞痛心肌梗死,及时复查心电图!


7


招工体检、甚至招收运动员、体校学员不查心电图


心电图检查是一般体检的常规项目,可是由于政府规定的体检收费不多,一般都省去常规心电图检查。


因此,很多农民工在工作数年后,出现心衰到医院检查发现先天性心脏病(广东多见此情况),最小的 16 岁,最大的 40 多岁。


其中半数以上常规心电图检查可以发现有明显心脏肥大心电图改变。


更令人惊奇的是招收运动员、体校学员也不查心电图。


我在某省镇级医院工作其间发现一位 30 岁的甲 A 运动员心电图异常,结果心脏超声证实是筛状孔型房缺,房间隔中心处局部回声筛孔样失落, 范围约 1.3 cm,呈典型房间隔膨出瘤。运动生涯到此结束。


此外,在一次体校学生体检中发现 1 例 16 岁学生先心房缺,右室已经扩大,还有两例 13 岁新生(姐妹)有 Q-T 间期延长。


身体健康的 13 岁姑娘,出现 Q-T 延长,是不是家族性 Q-T 延长?如果是家族性 Q-T 延长,还敢给她从事体育专业吗?


后三位青少年再退回一般中学读书,对他(她)们将是一次严重的精神打击!如果招收学员前查一查心电图,就可以减少此类情况发生!


8


家属幻觉+医生不自信=白跑太平间


十几年前,一位高血压病脑溢血老年患者,进院后经数小时抢救无效,呼吸心跳停止了近一个小时,最后经心电图监测证实没有心跳后,于上夜 1 时许送进太平间了。


次日,我上班不久,突然神经内科主任找我,说要我到太平间去做心电图,说:「家属刚才来报告,他们准备进太平间给昨晚脑疝死亡的老人换新寿衣时,看到他坐了起来,叫我们快去看看。」


我问了问病情,并找到晚上做的心电图。心电图上报告:经心电图监测,观察了 6 分钟,记录 II 导联心电图 3 段,均呈一条直线。诊断:全心停搏。我随即对主任说了一句:「你信吗?」


不信也得去!


当我们与家属一起进了太平间,揭开被单看,尸体僵硬,尸斑明显,都闻到有点腐败的气味了。神经科主任问我还做心电图不?我说不!我问家属,是谁看到他坐起来的?他的儿子回答: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遇到此情况,你会怎么办?


亲人逝去,心情不好,精神高度紧张,产生幻觉是常有的事。为了安抚家属,一定要详细问清楚他看到的情况,如果真的不能去现场看,要很好交代患者家属,再去看清楚一点。千万别训斥家属。


对于临床确定死亡的患者,临床医生常常不放心,需要做一次心电图后才送太平间。很多心电图医师很不情愿!其实,这时候不做一次心电图,有时侯真的不放心。特别那些有抢救价值的患者,还是要慎重一些。


我从事心电图工作不久,曾经遇到两例患者临床宣布死亡了,抢救医生护士已经撤离或准备撤离现场,但心电图却没有明显异常。


一例是溺水的 4 岁患儿,抢救了 2 个小时后,主管医生说,已经没有心跳呼吸半小时了,撤了罢!


好在他叫了心电图检查。抢救医生刚离开抢救室门口,我就进入里面,看到家属围着患儿在哭。当发现心电图有完整的 P-QRS-T 波群,是心率 140 次/分的窦性心动过速与轻度 ST 段改变时,我也感到意外。


我转身离开,走到医生办公室叫医生来看。医生来后用听诊器认真再听了一阵,说还有点微弱的心跳。后来上了心电监护,再经过近四小时抢救,最终因脑缺氧时间太长,没有抢救过来!


另一例是脑外伤的青年人,已经上呼吸机两天多时间,准备叫家属处理后事了。我去到做心电图,居然还是正常的。主管医生再来听诊,也真的能听到微弱的心跳!


教训:对于宣布患者死亡的事,一定慎之又慎。这样对自己下的诊断才有足够的自信。对待患者死亡的家属,也需妥当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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