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4月4日上映已过去将近两周。电影《暴裂无声》的票房“终于”突破了5000万。
几乎同时上线的《冰雪女王3》,上映三天票房就有4000万。如今它的豆瓣评分只有4.4,而《暴裂无声》的评分,从7.9一路涨到8.3。
说起来,也像极了电影本身的内涵。
无声,暴裂。
磊子去哪了
磊子丢了。
他出门放羊,一去不归。
张保民从工地回乡找儿子张磊。
年轻的时候因为和人打架,张保民把自己舌头咬断了,从那之后他就不怎么爱说话,别人也都叫他“哑巴”。
但他的硬骨头没断。被逼着签下不公平的合约书时,他不管众人的劝告催促,在争执中捅瞎了屠夫的眼睛;
如今只要有一点机会找到儿子,不管是哪他都去拼:陌生的煤场,熙攘的市场,煤老板昌万年的龙潭虎穴……
名字叫张保民,他也被儿子的失踪逼成了“暴民”,莫名其妙被卷进连环的纷争中,一路追,一路打。
他砸坏了煤老板昌万年的越野车,毁了人家的办公室,还总能从心狠手辣的他手里全身而退。
这似乎有点让人看不透。
在影片的最开始,这个煤老板站在一所学校的校长室里,大口地咬着西红柿,吸溜吸溜地发出声音,吮尽了其中的汁液,还不小心溅到了他上好的皮风衣上。
那痕迹像血,擦也擦不掉。
他在这时还是个体贴的慈善家。给学校捐建了校舍,还嘱咐校长不要让学生站在冷风中举行欢迎仪式,让孩子们赶紧进屋。
不过下一秒,昌万年就换上一身朴素衣裳让记者拍照,硬挤出的笑容渐渐让他露出真面目。
昌万年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涮火锅,一个人吃,精心摆盘的羊肉占满了桌子。
吃羊肉,也还是吸溜吸溜的声音。他一边吃一边威胁别人转卖公司,想要扩大自己的挖矿生意。
这时的画面是浓郁饱满的红色色调,贪婪而压抑;整块的羊肉从机器里片出来产生的声音,也好像是从昌万年心底里发出来的。
“砰”。
羊肉卷里卡了骨头,机器烧坏了。这“暴裂”的声音,恰巧响在手下人告诉昌万年,他们抢走律师女儿的行动失败了的时候。
肉中骨,何尝不是心中刺呢。
律师徐文杰在采矿纠纷的审判中帮昌万年钻漏洞、作伪证。在交易贿赂金的时候,顺便帮忙掩盖了昌万年的伤人事实,协同销毁罪证。
被伤的人,就是磊子。
可是张保民不知道。
在找儿子的时候,看见煤老板手下的人开车从市场呼啸而过,张保民骑着一辆破摩托追了上去。
他用放在后座的扳手打倒那些窝囊废手下,在车厢里发现被装在麻袋里的小孩。
二话不说,扛在肩上,翻了一座大山,把孩子藏在山洞才躲过追上来的人。
可麻袋里是个小女孩。
没救成自己的儿子,倒救了被昌万年绑来当筹码的律师的女儿。
女孩胸前挂着家长的信息,张保民联系上了律师。费尽周折,律师赶到张保民在的村子。
就在他们找去山洞的时候,张保民的儿子和徐文杰的女儿手拉着手跑出了山洞,站在山顶遥望城镇。
但很可惜,这一段只是幻影。
律师和张保民被煤老板发现,张保民一阵拼命抗争,才保护律师把奄奄一息的女孩从山洞里抱了出来。
徐文杰声声地唤着女儿的名字。
那个山顶上的“小女孩”听到了呼唤,转身回了声“爸爸”。一旁的小男孩没有回头。
这时候,在一旁看着父女团聚的张保民没说话,也没试图说话,只是痴痴地望着他们。
他拿出怀里揣着的寻人启事,瘫倒在地。
小女孩活了过来,磊子没有。
张保民救下女孩的时候,曾向漆黑的山洞里望了望。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遭遇意外的儿子其实没有丢,而是被昌万年和徐文杰扔进了这个山洞。
在黑暗深处,早就没了命。
作恶的凶手在张保民的帮助下救回了自己的骨肉,却没有给他一个亲人团圆的机会。
直到昌万年、徐文杰被警方逮捕进行审讯,他们依旧选择隐瞒。
在向警方交代事实时,徐文杰把眼镜戴了摘,摘了戴。
一副金丝眼镜,分割了真实与虚伪的两种人格。
被问到“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徐文杰戴上眼镜,“没了”。
磊子,也没了。
矿山被夷平了。
病弱的磊子妈妈抱着儿子心爱的羊羔,嚎啕大哭。
结尾的背景音乐一阵恐惧局促,混着磊子妈妈让人心碎的哭声,又戛然而止。
屠夫家的小孩,在土墙上的粉笔画揭示了事情的经过。
磊子的尸骨都无处可寻。
无用,因为人“无声”。
谁是恶人
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个坏透了的角色,他绝对不是昌万年,而是律师徐文杰。
手里拿着赃款,亲眼看着昌万年失手伤了孩子,知悉所有细节的他,却选择沉默到底。
他只有恐惧,没有愧疚。
遍体鳞伤的张保民踉跄着领着他走向洞口,他大气不敢出、大步不敢迈,不时瞟向四周,满眼惊恐。
终于救回命悬一线的女儿,他连声“谢谢”都没敢对张保民说,更别提把磊子失踪的真相,告诉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父亲。
他的恶,无知无觉、不计代价。
反倒是生意场上无恶不作的昌万年,对张保民处处手下留情。一个呼风唤雨、下手狠辣的煤老板,唯独对张保民这个“贱民”毕恭毕敬。
他想忽略杀人的事实,也更想抵消对可能还活着的孩子残存的那一点念想。
因为,他也正为人父母。
给学校捐款、放了张保民好几次,都因为他心虚——这些慈善的手段,是他通过花钱,来卸下自己轻取人命的负罪感。
在陈列室里练习拉弓的昌万年,一阵手抖。
他害怕极了。
罪恶面前,他把自己变成顺毛狗一样的人。
荒诞的回环中,恶与善之间不对等的结局,将“沉默之恶”推至顶端。
对比昌万年和徐文杰的选择性沉默,身处社会底层的张保民根本就没有发声的权利。
在山洞口徘徊时,徐文杰的一声声呼唤救回了女儿的命,张保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就像屠宰场里待宰的羊,就算能叫,也一点用都没有。
掌握话语权的群体,能在明亮的厅堂把羊肉精致摆盘,盛在上好的餐具里;
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的人,只能把羊肉扛在肩上,堆在锅里,一股脑炖了,骨头渣子吐了一桌子。
他们本身,就像那些骨头。
肉被“金字塔尖”上的少数人吃了,汤被待在中间的人喝了,连骨髓也都咂么净了,只剩下面的一堆无用白骨。
徒有骨气,于生存而言,又有何用。
这部影片的原名就是《恶人》。但恶之所为恶,是因为有善的存在。
片中除了张保民让人恨不起来的,也就只有屠夫。
张保民戳瞎了他一只眼,赔偿款本要分月付清。但因为张保民老婆生病吃药手头紧,短了屠夫两个月的赔偿款他也没计较;
看到张保民被煤老板手下的人追杀时,屠夫帮他掩护;
发现自己儿子在墙上画出了真相,他立马惊觉跑进了屋……
不是失声,就是失明。虽然一样暴力粗犷,他却和张保民同命相连。
恶人没有特指,无力挣扎中的人的悲惨,却都格外清晰。
难以忘怀的细思极恐
片中,磊子在放羊的时候用石头块堆了个“金字塔”。昌万年桌上精致的装饰品,还有在张保民掩面哭泣时背后的那座山,都是这样的形状。
张保民找到儿子曾经放羊地方的时候,石头堆的金字塔已经塌了,他后来也被昌万年用桌上的金字塔砸伤;那座山,最后也轰然倒塌。
身处丛林社会的人们,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金字塔形的社会,这“最稳定的结构”。
磊子的妈妈因为采矿造成的环境污染,得了莫名的疾病。她每日不停吃药,双腿水肿,只能躺在炕上。
好像儿子放羊的时候,看见的那只死在小水沟里的鸟。
当妈的,除了在深夜忍不住心痛,狠狠地哭着捶了丈夫两拳,什么都做不了。
婆婆找来符咒让她烧,说连烧三天人就能找着。她就跪在院子里,对着燃烧的符咒不停叩首。
村里的井水味道越来越怪了,村民只能忍着喝,但是村干部存了一车的矿泉水。
屠夫的儿子目睹了磊子遇害的全过程,他明明能说话,却在面对张保民、律师、自己父亲的时候,分别做了摘下面具、做拉弓姿势、画粉笔画的行为,没说过一句话。
他好像也感到了愤怒。是那种无法发声的人才能感受到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愤怒。
这一切隐喻,都带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片子的结尾,众人纠缠的这个村子里面,除了山还是山,除了土只有土,除了人,也就只剩羊。
所以是“暴裂”,而非“爆裂”。
萧瑟荒凉的环境中,再大的声响,也都会变为无声。
有人写下影评,“这电影像手术刀一样,划开上层失态、中层失德、底层失语、人间失格的社会症结。”
如同导演忻钰坤想表达的,“能从这个故事里看到什么,跟每个人的年龄、跟每个人所处的社会位置都有关系。
如果一定要从我个人角度去讲的话,你可以看到——今天电影院主流观众的人群,正是来自于社会的中间力量,大家很难有一个机会,有一个客观的视角去看待我们所处的社会位置。
这批人差不多主导了主流话语权,有很多承上启下的作用,希望通过这样一部电影的客观描述,大家会看到,原来我应该有这样的社会责任感。
这也是电影为什么最后核心的点没有落到张保民身上,最终是留在了中产律师的身上。审讯人员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他说和不说代表着很多人的选择,对生活方式的选择。这句话其实也是在问每个看电影的观众,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样的抉择?”
这部电影,不是祈钰坤导演的《心迷宫》2.0。没有对恶的故意刻画,没有黑色幽默,而是让观众被吸进故事情节里,因为片中的过分真实,一起失声、窒息。
看到结尾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电影,中国人,拍得太少了。
《暴裂无声》会是一个标志性的开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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