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别人是一种境界

作者江天无尘，法律读库原创部落成员。法律读库投稿邮箱：[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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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写《作为法官的子女，都逃不过陪父母加班的命运》这样一篇文章，主要是有感于今天去加班又看到有同事带着孩子去。然而，刚拟好题目，手贱地刷了下朋友圈，就看到一前法官在朋友圈分享了一篇文章，再次手贱地点开看了。结果看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我真得不习惯也不擅长写这种文章，但作为一名法官，看了某两位律师对秦淮法院处罚上诉人的批判后，还是忍不住冒险写一写自己的想法。

大律列举了一二三四的批判理由，看起来十分有条理的样子。懒得一一反驳，节取部分内容说一说。

“一是时间不对。一审判决尚未生效，如果有程序严重违法、事实上颠倒黑白的情况，上诉人在上诉状中指责其厚颜无耻又有什么错？上诉状语言虽然不美，法院要做的应该是先二审查明一审程序是否得当？是否有偏袒一方？而不是匆忙处罚上诉人。假如一审确有颠倒黑白滥用职权问题，骂声“厚颜无耻”算是轻的。又如二审推翻了一审判决该如何是好？”

看到这里，蓦地想起湖北十堰的法官，我想说，你们的鲜血白流了，如果你们在天堂看到这样的言辞，是否依然会觉得痛心？不要去期待普通的民众能有多理性的看法，就算是所谓的法律共同体之一的律师，看到有人骂法院、法官，第一时间第一反应还不是“拍手称快？”

为什么不去捅别人，偏偏捅你？一定是你判决不公、贪污腐败、枉法裁判。

为什么不骂别人厚颜无耻，偏偏骂你？一定是你判决不公、贪污腐败、枉法裁判。

您说的“如果”、“假如”真得只是“如果”、“假如”吗？还是您的内心已经这样认定了？如果不是，您怎么不反过来假设是依法公正裁判的呢？

我就想问问，即便您的“如果”、“假如”是真实存在的，请问就可以在上诉状中这样任性了吗？那么，对于那些经过查实无理狡辩、抵赖的当事人（比如借钱不还还不认账的），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在判决书中用“厚颜无耻”来形容？

拜托，这是一份上诉状。有问题说问题，就事论事。如果您认为判决在事实认定、法律适用抑或是程序上有问题，您说问题就好了。

那条消息里同时还有另一位大律的批判文章。节取部分来说道说道。

“这个消息一出，跟（给？小法官注）人的第一感觉很不好，法院的雅量哪里去了？这四个字无非表达了上诉人程某对一审判决的不满，而按照我国民诉法规定，当事人是有权针对一审判决不满意的，否则也就不需要二审制度了。法院权利的施展和应用应当谦抑。”

当事人是可以对一审判决不服提起上诉，但谁赋予了你侮辱法官的权利？

联想前几天自己身边同事经历的一件事。也是上诉状引发的。同事是主审法官，代理人到法院递交上诉状，同事有庭马上要开，就让书记员到大厅里拿一下，结果书记员哭着回来了。一问，原来是此代理人态度甚是嚣张，指着我们的书记员说：“我要交给法官，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就拿那么点工资，不配跟我说话，叫某法官自己下来拿……”书记员是一名小姑娘，平时十分腼腆内向，自然被他生生说哭了。就连这样，最后我们也没有追究，难道还不够雅量？

是不是从来都是这样？当事人（代理人）觉得自己骂骂法官、法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该骂；而法官、法院只能受着还不能反驳？你一反驳就是你没有雅量的表现。那么我想问问，您也是人，您的雅量哪里去了？莫非您认为雅量这词只适合形容法官？

据我所知，我身边绝大多数同事都不仅有您所谓的雅量，而且这雅量大得还超乎您的想象呢。每天处理那么多案件，接触那么多当事人，既然都知道法院是所有其他途径无法解决的矛盾的最后归属地，那么每天受气大约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如果我们不够雅量，那么可能天天都会被气出病。我们还想多活几年为社会主义法治事业做贡献呢，所以只好不断提升自己的雅量来对当事人的各种无理取闹视而不见、一笑而过。

“处罚极为不公。就拿秦淮区人民法院（2013）秦民初字第4150号民事判决中对一个砍伤雇主的备考（应该是被告，小法官注）只判赔1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来对比，这不明摆者（着）说区区‘厚颜无耻’四个字对法院判决的造成的精神损害要八倍甚于砍刀下侥幸逃生的人的伤害？”

我就想知道，大律，您谈那个案件跟这件事什么共性、可比性？您的思维是如何跳跃的？这真不是正常人能跟得上的。

您作为律师，肯定也不止代理过一个案件，难道您不知道每个案件的具体案情都会有差别吗？更何况这压根就不是一类事情啊！就算您非要进行对比，也起码介绍下案情啊。结果，您啥案情也不介绍地就抛出一个案号就进行对比，还得出这么一个危言耸听的结论“这不明摆者说区区‘厚颜无耻’四个字对法院判决的造成的精神损害要八倍甚于砍刀下侥幸逃生的人的伤害？”不禁想问问您将风马牛不相及的2013年的一个案件提到这里与此事进行对比，居心何在？让人不得不怀疑，您提到的那个案件您是雇主一方的代理人吧？

另外，秦淮法院也不是一开始就要这么处罚的吧？您怎么把人家通报里写得清清楚楚的“事情发生后，秦淮法院约谈了程某，指出其错误，宣传法律，指出其不当之处，给其五天时间修改上诉状。但其明确表示：拒绝修改，后果自负。”这一段给省略了呢？搞得法院好像真得是多么不近人情、专横跋扈一样，只因为人家说了这四个字，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拘留十日、罚款八万。

如果不问案情只看结果，或者是故意隐瞒案情只介绍结果，是很容易对不明真相的读者造成误导的。比如前段时间的大学生掏鸟案。假如某一天，有人介绍一判决，不提被告是行使正当防卫权利，而只说被告致人死亡最后法院竟然判决其不承担责任，我想一定能够吸引眼球、煽动情绪、好好出名一把。可这真得是一名负责任的法律人应有的行为吗？

别自己做有碍法治进程的事又抱怨法治环境不好，这跟自己随手扔垃圾却抱怨环境不整洁有什么区别？

最后，还是老话说得好“敬人者人恒敬之”。说实话，作为法官，对于那些对我们尊敬的当事人、代理人，我们只会更客气。我们也真心为那些有水平、有责任心的律师点一百个赞，因为有他们代理案件，我们案件审理起来会省时省力：比如他们会把证据分组整理好而不像有的代理人开庭时一股脑儿堆到审判席上；他们会有理有据地发表相关意见，言简意赅却总能说到点子上而不像有的代理人如发表演讲一般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却不知所云；他们会在庭前与自己的委托人就相关事实核实清楚，待法庭询问时可及时回答而不像有的代理人，不管你问什么问题，他都回答不清楚——真不知道人家花律师费请您是干嘛来的，一问三不知。真正有水平的人，对我们不论是法官，还是助理抑或是书记员，都彬彬有礼，提交材料我们去取时都不忘说句“谢谢”或“辛苦了”之类的话；反而是那些水平不咋地却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人，到哪都很拽，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谁，到处表现得自己身份很不一般一样。

最后的最后，送大家今天在朋友圈看到的一段话（过去，我以为“别人尊敬我，是因为我很优秀”。现在明白，“别人尊敬我，是因为别人很优秀，优秀的人对谁都尊敬。尊敬别人是一种境界。”），觉得说得挺好的，于是，就用来作今天文章的标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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