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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奥运的奠基者:顾拜旦还是布鲁克斯?

现代奥运的奠基者:顾拜旦还是布鲁克斯?

2012-05-10 14:04 作者:王星 (
微博对话)
 编辑:刘暮彤

核心提示:现代奥运的奠基人到底是谁?这是在许多事情上都各执一词的英法两国遗留的又一历史问题。

“文洛克”

虽然在地域与语言上相距颇远,英国人一直对希腊的古典文化抱有一种可以理解的热诚关切。19世纪初就有拜伦抛弃妻子、奔赴爱奥尼亚岛去支持希腊的独立运动,虽然自嘲“难道你一向庄严的竖琴,竟至沦落到我的手里弹弄”,但并不妨碍梦想他自己成为复活的斯巴达三百勇士中的一员。时至19世纪末,希腊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人们为它实打实地冲锋陷阵,只余下些马拉松的山峦与海浪应酬梦想者们对于往昔的颂歌。法国人顾拜旦(Pierrede Coubertin)被尊崇为“现代奥运会之父”,1892年他在索邦大学关于“恢复奥运会”的讲演也被认为标志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开始。不过,这位重量级人物早在1890年就曾写下这样的文字:“假如说奥运会即便没能在现代希腊得以复苏,但至今仍然幸存,这应归功于布鲁克斯博士,而不是哪个希腊人。”

布鲁克斯

布鲁克斯(DrWilliam Penny Brook-es)是个英国人。1809年,他出生在英格兰西部的小镇马奇文洛克(Much Wenlock)。1994年,时任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萨马兰奇到访马奇文洛克,在布鲁克斯的墓前献花,并留下了一句“盖棺定论”:“我来到此地向布鲁克斯博士致敬,他的确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奠基人。”顾拜旦的拥趸看到这种说法可能有些不舒服,但按照最基本的长幼次序,布鲁克斯确实占有先天优势。顾拜旦写下对布鲁克斯的称颂,是在他1890年10月应后者之邀拜访马奇文洛克之后。当时布鲁克斯81岁,是马奇文洛克的治安法官,同时也是德高望重的医生、实业家;而出身于法国贵族家庭、拥有男爵称号的顾拜旦那一年不过27岁。关于安排这次拜访的目的,1890年10月25日的《文洛克通讯》(Wenlock Journal & News)上布鲁克斯留下的说法是:“主旨为启迪来自法国的一位绅士,皮埃尔·德·顾拜旦男爵。他急切希望引入英国式体育,在其国人中大规模推广体格教育。”

马奇文洛克属什罗普郡(Shropshire),是什罗普郡最古老的定居点之一,历史可追溯至中世纪。村镇围绕建于公元7世纪的圣米尔博加修道院(Abbeyof St.Milburga)发展而成。该修道院于12和13世纪重建,扩建出一座大型修道院教堂,其遗址至今仍可在小镇郊外找到。此地原名文洛克(Wenlock),后来为与邻近又一名叫“Wenlock”的村庄区分才加上了源自中世纪英语“大”(muchel)的“Much”。这座村镇曾以白垩峭壁景观、古生物化石、凯尔特文化、中世纪遗迹乃至驴子著名。2010年之后,所有这些荣耀都暂时让位给一个仿佛牙刷把上长了只眼睛、同样名为“文洛克”的古怪家伙。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那对独眼吉祥物中,名为“文洛克”的就得名自希罗普郡的这个小镇,之所以赋予这种荣光,正是因为布鲁克斯和他倡办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Wenlock Olympian Games)。

两个人的双城记

我们在伦敦奥运年之际来到马奇文洛克时,赶上的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1890年坐着火车赶往马奇文洛克的顾拜旦却没有我们这么幸运,等候他的是连绵秋雨。然而,顾拜旦势在必行,因为同样在等候着他的是一场布鲁克斯特地为他举办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

从伦敦前往马奇文洛克,乘坐汽车大约需要4个小时。一路西行,伦敦的奢华公寓群逐渐让位于起伏的绿色丘陵与道边一簇簇的水仙花,待再有房舍出现,已经是褐白相间的乡村木结构棚屋。前一天刚参观过《哈利·波特》拍摄棚改造的主题公园,各种魔法盒一样的自动机械表演还记忆犹新,此时坐在车上,只觉得这段通向远方陌生小镇的路途恰似静候魔法盒开始表演前的等待。如此比喻或许有些游戏,但无论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还是当年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英文中其实都以“game”(游戏)描绘这一盛事。对于当年坐在火车上的顾拜旦来说,等候在前方的那场运动会也恰似某种魔法盒,没有人能预见,他一直在追逐的那个神奇杰克会不会从这个魔法盒中一跃而出。

顾拜旦的“神奇杰克”就是他的奥林匹克梦。1890年的顾拜旦虽然只有27岁,但在法国政界已是小有名气。假如说他25岁成为法国诺曼底地区的行政顾问多少还借光于家里的贵族身份和祖产,25岁建立“法国跑步联合会”、26岁成为“法兰西教育体制改革协会”的秘书长就更多出自他本人的爱好与努力。1889年,为组织另一个与体格教育有关的国际协会,顾拜旦在英文报纸上刊文广纳谏言,正是基于这一机遇,布鲁克斯与顾拜旦两人开始了一系列有关运动与教育的通信,并最终促成了马奇文洛克之行。

1896年,描绘希腊雅典第一届奥运会100米短跑的插画

相比起出生在城堡里、可以在自家湖泊里划艇并拥有法国第一个草坪网球场的顾拜旦,布鲁克斯的生命轨迹带有更多的托马斯·哈代式的乡村草垛与煤油气息。1809年8月13日,布鲁克斯出生在马奇文洛克一个医生家庭中。自15岁起,他就成为父亲诊所中的“学徒”,而后遵父命前往伦敦、巴黎与帕多瓦学习医学与草药学,直至1831年听闻父亲去世的消息才赶回故乡。布鲁克斯家中兄弟三人都考取了行医执照,威廉以家中长子的身份继承了父亲的诊所,从此定居马奇文洛克直至去世。

与那个年代在很多英国小镇上经常发生的一样,这位既是名医之后又是博士的布鲁克斯逐渐获得了众人的尊崇,在32岁那年成为地方治安长官,随后又兼任道路与税收负责官员。也正是在这一年,布鲁克斯倡议成立了农业阅读社(Agricultural Reading Society),其本意是为“推广与传播有益的知识”,实质工作很接近如今的“成人自学班”,分为艺术班、音乐班、园艺班等等。1850年,“奥林匹亚班”(Olympian Class)创立,按照布鲁克斯自己的理想,农业阅读社中这一分支负责每年5月举办一场名为“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的赛事,“通过鼓励户外活动、在年度公众大会上为在身体机能以及知识与职业技能方面各具才能的选手颁奖的方式,促进本镇和文洛克周边居民,尤其是工人阶层在品德、体质与智力方面的发展”。1850年10月,为期两天的第一届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举行。此时即将成为家中最末一个孩子的顾拜旦还没降生,距离他访问马奇文洛克也还有40年。

正如布鲁克斯要在大学毕业后到大洋彼岸的欧洲大陆去深造、游历以迎合那个年代的“镀金标准”,法国那边隔海望向英国的目光也同样充满混杂了实用主义与理想主义的景仰。1857年,英国作家休斯(Thomas Hughes)的一本《托姆·布朗的求学年代》(Tom Brown's School Days)风靡欧洲各国。这是一本以英格兰历史最悠久的贵族学府之一拉格比学校(Rugby School)为背景撰写的成长小说,它以同样狂飙突进的势头成了歌德的《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在新世纪的接班人。英国绅士的精神与气质一时间成为古希腊人格的荣光再现:温文尔雅,同时兼具忠诚的信念与强健的体魄。自幼受古希腊文学与西塞罗式修辞学熏陶长大的顾拜旦自然不会错过这场洗礼。1883年,顾拜旦首次前往英国,拜访包括拉格比学校在内的数所英国学校,后来将他的见闻写成《英国的教育》(L'Educationen Angleterre),在1888年出版。紧接着的1889年,顾拜旦又在自家位于诺曼底的雅静城堡中完成了《法国的英国式教育》(L'éducation anglaise en France)一书,并在同一年奉当时的法国教育部长、后来的法国总统法利埃(Clément Armand Fallières)之命前往美国和加拿大考察当地的教育。虽然不过26岁,但顾拜旦已经取得了比布鲁克斯32岁时获得的更广泛的政界影响。

马奇文洛克的奥林匹亚

相比之下,布鲁克斯更像是乡镇实业家。在1890年10月的连绵秋雨中到达马奇文洛克时,首先迎接顾拜旦的就是布鲁克斯最得意的工程业绩之一:马奇文洛克火车站。1860年,布鲁克斯和他的弟弟安德鲁(Andrew)共同成立了“文洛克与塞文河铁路联运公司”(Wenlock and Severn Railway Junction Company)。第一段铁路于12个月后完工,算不上太巧合地“恰逢”1861年那届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开幕。虽然当时这段铁路的营运还未获得英国当局的正式批准,布鲁克斯仍拿到了特别许可,用火车接送比赛选手与观众。1890年顾拜旦到达时,这座火车站正处在它的盛年。最后一次停靠在马奇文洛克火车站的班车是在1962年7月21日。如今车站的建筑尚存,但已经变成普通住家。

顾拜旦

马奇文洛克火车站距离镇中心约300米,距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的主会场林登草场(Linden Field)不到200米,在选址上可谓煞费苦心。林登草场原名“磨坊草地”(Windmill Meadow)。环绕草场的山坡上的磨坊遗迹至今可见,只是其标志物价值已经被顾拜旦在1890年那次拜访时种下的一棵橡树替代。林登草场远不像现代奥运会那些争奇斗艳的主场馆那么华丽,倘若没有入口处的金属火炬纪念柱,你只会把这片丘陵与树林环绕的不大一片草地当做某所英国乡镇小学的足球场。在我们到达的那个下午,这里也确实在尽职地发挥着它足球场的职能:来自附近学校的一群学生正在场上踢球。他们身后的松树林中,顾拜旦的橡树有些突兀地独自站在其中。距离入口不远处的丘陵草地上,栏杆圈着一片显然是精心按照现代奥运五环图案种植的苗木。苗木的枝叶尚未展开,略显稀落,还只能算是打了草图。陪同我们的导游是把这处“景点”当做一个友好的“秘密”介绍给我们的。据说这是镇上一个养羊人的杰作,只是从法律上讲不太正规,因为马奇文洛克镇并没有得到使用奥运五环标志的官方许可。从遍及马奇文洛克宣传册上的“Olympian”的字样上,同样能看出这座以“现代奥运标本”自豪的小镇与“Olympic”之间保持的微妙距离。

“五环丘陵”上是货真价实的牧场。早春的下午,成群的绵羊慵懒地晒着太阳。尽管不是号称伦敦2012奥运会吉祥物原型的萨罗普羊(Shropshires),可有它们映衬着前面的“非官方奥运五环”,倒更容易让人想象出100多年前活跃在这片土地上的运动会的田园味道。其实,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最初的赛程安排也颇近似一场乡村节日集会。由林登草场向南,经过火车站再向南约400米是一处现在名叫“加斯卡尔兄弟会”(The Gaskell Arms)的旅店。此地在17世纪时曾是一座相当于中国的“大车店”的“coachinn”,“Gaskell”本身在英格兰古语中的“羊圈”(goat+shelter)含意更给这家刻意保留了“古着”外表的旅店增添了几分稻草味道。然而,此处却是后世将令无数英雄竞折腰的现代奥运开幕式的原始发祥地之一。自第一届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起,布鲁克斯每次都会聚集全体选手与观众,先在此地发表开幕演讲,然后全体人员组成花车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同样花团锦簇的大街走向林登草场。从史料中可以看出,当时人们已经意识到赛前这场游行具有与比赛同样重要的价值。在印发的比赛日程上,运动员姓名后面明确标明的赞助个人、社会团体乃至商家也预示了现代奥运更加务实的一面。

2011年7月,第125届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上,参加跳远比赛的选手在试跳

但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毕竟不是现代奥运会。1850年10月举行的第一届运动会中混合了赛跑、竞走、跳远等古典体育竞技和一些英格兰传统乡村体育项目,其中有板球之类流传至今的,也有今人匪夷所思的从石头、铁环到铁锤的各种投掷项目。在早期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中,据说还曾有过追小猪比赛、独轮车比赛以及“悬赏”一磅茶叶的老太太赛跑。末一类近乎纯娱乐的比赛大多是只供马奇文洛克村民参加的,为的是“保证人人开心”。在顾拜旦的奥林匹克梦中,古希腊风范十足的“五项全能”一直占据着最尊崇的地位。但在马奇文洛克的奥林匹亚实践中,1858年起引入的“挑环”(Tiltingatthe Ring)是最受欢迎的项目。这是一种选手骑马疾驰、以长枪刺挑悬在木架上的小圆环的项目,自诞生起就以其“百步穿杨”般的华丽技巧感博得了众人的喜爱。1868年起,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中增设“五项全能”,还为此专门在英国女王御用的银器厂定制了当时价值14英镑的奖章,成为运动会中规格最高的奖项。古希腊的五项全能包括场地跑、跳远、掷铁饼、掷标枪和角力。马奇文洛克的五项全能却体现出明显的英格兰风味:55英尺爬绳、35磅掷石、跳高、跳远以及障碍竞走。

体育的正义

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中有一大类项目在现代奥运中已经荡然无存,然而当年却正是这一类项目真正吸引顾拜旦与布鲁克斯走到了一起。从第一届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起,赛程上就包含有这样的项目:写作、算术、编织、缝纫,后来还增加了合唱。在布鲁克斯的奥运理想中,奖掖在“知识与职业技能方面”具有才能的选手与奖励在跑道上大显身手的选手同样重要。值得注意的是,早期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中写作、算术等项目的参赛选手被限定在“马奇文洛克国立学校在校生”的范围内。马奇文洛克国立学校(Much Wenlock National School)于1848年建立,布鲁克斯担任学监。在顾拜旦方面,除去他一直为之心醉神迷的五项全能外,将某种艺术大赛纳入奥运会的日程是他的另一大梦想,而且后者在他看来是与奥林匹克精神息息相关的。顾拜旦的后一梦想自1906年正式提出,直至1912年在斯德哥尔摩的奥运会上才第一次,也几乎是唯一一次实现。当时顾拜旦匿名创作了一首诗歌参赛,获得了第一名。这是顾拜旦得到的第一枚,也是唯一一枚奥运会金牌,而那首诗歌就是《体育颂》(Odeau Sport)。

《体育颂》中的名句是:“啊,体育,你就是正义!你体现了社会生活中追求不到的公平合理。”写下这句诗时,已经经历过5次现代奥运会筹办的风雨、年近50岁的顾拜旦或许已经能真正体味到1890年时年过八旬的布鲁克斯寄予他的期望。自第一届成功举办起,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的规模与影响日益扩大。1859年,布鲁克斯还代表文洛克奥林匹亚组委会给首次在雅典复兴举办的奥林匹亚运动会寄去了10英镑作为获胜选手的奖金。这是马奇文洛克这个小镇与现代奥林匹克复兴运动的首次直接接触。这笔奖金经雅典组委会斟酌,最后奖给一位“竞技精神格外高昂”的4200英尺竞走冠军,这位选手名叫维利萨洛(Petros Velissarou)。负责组织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的“奥林匹亚班”在1860年就从马奇文洛克的农业阅读社中独立出来,更名“文洛克奥林匹亚协会”(Wenlock Olympian Society)并延续至今。获得那10英镑奖金的维利萨诺就被布鲁克斯“远程”授予的荣誉会员身份,而这一荣誉在30年后也将授予顾拜旦。也是在1860年,规模更大的希罗普郡奥林匹亚运动会(Shropshire Olympian Games)召开,并奠定了两年一届、在郡内各镇轮替举办、由举办方负责筹资等带有现代奥运会前兆的运营模式。1865年,由布鲁克斯主导倡议的国家奥林匹亚协会(NOA)在伦敦成立。1866年,NOA主办的第一届全英奥林匹克运动会在伦敦的水晶宫举行,吸引了上万名观众观看,还吸引到许多当时的体育明星参赛。

然而,在俱乐部、协会遍地开花的伦敦,一个由名为“业余运动俱乐部”(AAC)的名流团体旋即成立,该俱乐部明确摆出抵制布鲁克斯的NOA及其运动会的姿态,提出英国的运动会参与者应该严格局限在“业余者与绅士”之内。换言之,选手只能来自学费高昂的公立学校以及牛津或剑桥这样的大学,是不从事任何获取报酬的职业的贵族或业主,来自所谓“工薪阶层”的选手被认定为“职业运动员”而被排除在参赛资格之外。俱乐部还规定,与“职业运动员”同场竞技过的选手不得参加业余运动俱乐部组织的任何比赛。在这样的强势对手压制下,全英奥林匹克运动会逐渐势微,尽管在1877年还达到过一个小小的高潮,获得了希腊国王乔治特意送来的一个银质奖杯。布鲁克斯的奥林匹亚梦很大程度上已经只限于文洛克的赛事和他与希腊方面的不倦通信,而他对雅典复兴奥林匹克的催促得到的最大反响只是1881年6月希腊报纸《Clio》上的一句:“布鲁克斯医生,这位希腊文化的狂热爱好者,正致力于在雅典举办一次国际奥林匹克节。”

1894年,顾拜旦邀请布鲁克斯参加国际体格教育大会(International Congresson Physical Education),正是在这次会议上诞生了未来的国际奥委会,同时确定了第一届现代奥运会的举办时间和地点,但85岁的布鲁克斯由于健康原因未能参加。1895年12月,布鲁克斯在马奇文洛克去世。1896年4月,第一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雅典召开。

1912年创作《体育颂》时的顾拜旦理应早已从第一届奥运会的兴奋中平静下来,1900年巴黎奥运会的失败带给他的沮丧或许也已消退。据记载,巴黎奥运会的组织很不得力,完全被巴黎世界博览会所淹没,尽管有外交方面的努力和顾拜旦的极力推进,法国官方的新闻中几乎没有一次提到“奥运会”几个字。此次奥运会留在奥运史上最著名一笔是:唯一一届使用活鸽子当做标靶的奥运会。在顾拜旦记忆中最深刻的,应该是1904年的第四届奥运会。由于半途更换举办国,这届奥运会只有两年的筹备时间,却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而最终的举办地正是顾拜旦所熟悉的:英国伦敦。

布鲁克斯与顾拜旦

马奇文洛克火车站早已荒废,我们到达时,首先进入的是镇上的博物馆。这栋建于1878年的建筑位于市镇中心,与老警察局隔街相望,毗邻老市政厅。此地最初是露天市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成为纪念大厅,后又改为电影院,成为博物馆不过是近些年的事。博物馆内部空间并不大,数量有限的几个展柜中骄傲地呈现着这个小镇所能搜集的所有奥林匹亚记忆,一枚收购于1865/1866年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五项全能奖章占据着几乎是“镇馆之宝”的地位。在博物馆的纪念品出售处,大量的文洛克玩偶之外还有当地出土的化石,另有一本以“追小猪赛跑”为故事主线、面向儿童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历史画册。

博物馆还是当地旅游局推出的“奥林匹亚小路”(The Olympian Trail)步行参观线路的起点。这条路线全长2100米,环绕马奇文洛克全镇,在每一个50米或100米的倍数点上放置了路标,辅以这段里程或周围景物与奥运相关的说明。林登草场与加斯卡尔兄弟会旅店自然都在线路上,较为特别的是1000米处的标识。此处的主角是一盏黑色的煤气路灯,介绍手册中说,这是当年文洛克煤气公司留下的最后一盏路灯。与当年镇上的铁路公司一样,布鲁克斯也是这家煤气公司的合伙人。手册中还介绍了此处的“1000”的另一层含意:1866年布鲁克斯参与在伦敦水晶宫主办第一届全英奥林匹克运动会,这笔资金当年约为1000英镑。

按照线路手册,850米的点上是布鲁克斯的祖宅。但排除路线的迂回,从博物馆到此处其实不过100米。如此迂回,除了让游客多看到几处景物外,或许也是为了让游客体会一下当年顾拜旦从火车站走到布鲁克斯住处的经历,虽然后一路线其实也不过300米。据记载,顾拜旦来到马奇文洛克的第一站就是布鲁克斯的住处,随后才下榻200米外的大鸦(The Raven)旅店。

由于有顾拜旦的光顾,至今仍在营业的大鸦旅店沾染了比加斯卡尔兄弟会旅店还要浓厚的奥林匹克或是奥林匹亚味道。每天赛事结束后在大鸦旅店聚餐,这是马奇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的惯例,布鲁克斯款待顾拜旦的晚宴自然也会选择这里。至今这所刻意保留着浓厚英格兰乡间味道的小旅馆还保留着许多当年的纪念物,其中就包括顾拜旦写给布鲁克斯的亲笔信。最高档套间200英镑一夜的价格充分说明了它的身价,而近年新拓展出来的后院新房间足以验证它的客流量。

2012年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将于7月8日举行,会期4天。早期一些“民间娱乐”式的项目如今已经消失,增加了高尔夫、马术之类更“绅士”的项目,会期比早期的两天有所延长,但在举办时间遵照了“每年7月初”这一传统。留意举办时间就会发现,1890年10月那场确实堪称只为顾拜旦另开的“专场”,布鲁克斯乃至整个马奇文洛克镇对这位“法国绅士”的重视可见一斑。既然如此重视,没有留下一张顾拜旦与布鲁克斯的合影乃至顾拜旦在马奇文洛克的照片就有些令人费解了。现代摄影术公认诞生于1839年,1890年正是蓬勃发展的壮年期。从马奇文洛克博物馆留下的史料看,这个村镇至少自1864年起已经乐于频频为镇上的星点大事留影存照。1887年的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就留下了多幅照片。顾拜旦的到访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如今看来也许只能归罪于当时的坏天气。

布鲁克斯到底对顾拜旦产生了多大影响?这是一个有些微妙的问题。布鲁克斯对顾拜旦的姿态用他自己选用的“启迪”(enlighten)一词足以说明,问题在于顾拜旦一方。后世就有一些学者认为,在顾拜旦本人后期的著作中,他对布鲁克斯对现代奥运复兴的贡献几乎完全视而不见。

现代奥运的奠基人到底是谁?其实这不过是在许多事情上都各执一词的英法两国遗留的又一历史问题。1890年顾拜旦前往马奇文洛克的那次拜访,留存最多的文字记录倒来自顾拜旦这方。从马奇文洛克回到法国后,顾拜旦在《竞技运动评论》(La Revue Athletique)杂志上发表了题为《文洛克奥林匹亚运动会:竞技运动史上的一页》(The Wenlock Olympian Games:a page in the history of athletics)的文章。文章以法兰西式的蓝带公鸡修辞法起笔:“马奇文洛克到底在哪里?我能想象得出,各位初次听闻这个带着古旧与荒蛮气息的名称时困惑的表情。”但很快便转以称赞的语气:“马奇文洛克是什罗普郡的一个小镇,位于威尔士边缘。假如说奥运会即便没能在现代希腊得以复苏但至今仍然幸存,这应归功于布鲁克斯博士,而不是哪个希腊人。正是他在40年前开创了新的奥运会,也是这位如今已经82岁高龄但依旧矍铄的老人在不断激励人们组织这一赛事。”“在当代运动员中,我从没有看到有哪个具备文洛克的青年们走向奥林匹亚竞技场时所具有的那种教养与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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