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人生的阴影握手言和

        　　■黎晓阳
    

　　乍看《高兴死了》的书名与封面上的小浣熊，极易将其归类为童书绘本，但事实却恰好相反。在这些充满戏谑玩笑和奇思怪想的文本背后，其实是一位抑郁症患者常年的抗争史，它促使我们反观自己人生中那些情绪和健康的阴影，改变对心理问题和精神病症的偏狭成见，并且在自己或身边人不幸罹患时，能够有更加正确、更加有效的治疗和陪伴方式。
　　初看显得夸张怪异的书名，正是为了呈现抑郁症、狂躁症等精神病患的内心冲突和真实处境。作者珍妮·罗森不仅是一位美国记者，也常年在专栏中书写她从小和抑郁症、焦虑症及多种障碍症抗争的故事，她用一些刻意夸张荒谬的宣言式文本，告诉读者她内心的慌乱、无助，以及在亲人和医护人员的帮助下与病魔对抗的勇敢。
　　如此由患者亲自书写的病程记录，无疑有着极强的真实性和参考价值。事实上，这类病症并未得到中国社会的充分关注和正确认识。谈起精神病症，不少人还带着“脆弱”和“做作”的偏见，将之视为无法面对现实、难以承受压力的懦弱，或者是伤春悲秋的矫揉造作。按照这种偏见的逻辑，他们对身边的病患也多采取空洞鼓励、厌恶远离甚至随意斥责的态度。这不仅对病情毫无助益，甚至可能加重患者逃避社会、厌恶人生等症状。从画家凡·高、诗人海子，到近年来的明星张国荣、歌手乔任梁、译者孙仲旭，都是在深受抑郁症困扰多年后不幸辞世。这一次次凸显出正视精神病症的重要意义。
　　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记，作为一种病症，精神疾病绝非短暂的情绪起伏或者个人的性格局限。它是因为身体机能上出现了生理性损伤，由此导致思维情绪持续进入不健康状态。对于普通人，也要不断面对抑郁、痛苦、烦躁等情绪波动，但我们能够通过心理回避机制，自我调节以及外界信息干扰来离开低落情绪，恢复到正常顺畅的日常生活中。
　　但对于病症患者来说，他们的情绪并不能由自己掌控，生活中的任何细节都可能引发不良情绪，天气、声音、食物甚至路人，在病患内心引发的情绪海啸会自发扩展和持续。如果没有外界控制和正确帮护，他们则容易产生生活被动、认知功能损害、睡眠障碍等行动症状。珍妮在书中忠实地记录下她的幻想和情绪波动，她为自己建立了抵御阴影、恢复健康的心理机制，用心记录生活中的所有快乐和振奋的细节，以此促使自己高兴起来。并且靠自己的精神动力与病症直接对抗，激烈而丰富，隐藏背后的乐观勇敢也深深打动了读者。
　　在那样的时刻，亲人和陪护者的行为和态度便显得尤为重要。要鼓励病患走出阴影，绝不是一两句俗套的安慰和鼓励便能完成的。因为正在与精神病症对抗，他们的内心更为封闭和敏感，对外界也带着更多的隔膜甚至敌意。并非“直面现实”、“热爱生活”那样简单，陪伴者必须要带着耐心和关爱，与他们真诚以对，理解和感知他们的真实情绪，再实现有效的陪伴，共同携手与病症抗争。值得庆幸的是，珍妮拥有深爱着她的丈夫和女儿，他们也对精神病症有着正确客观的认知，所以能够热忱又不失理性地陪伴珍妮，直到她走过这一段人生的泥沼。
　　绝不要草率地认为这些问题离自己很远，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抑郁症发病率已达11%。就像草地上的阳光突然被一片乌云遮住，再平凡的人生也难免会遇到各种挫折与痛苦。而生存压力、伤害病痛和悲欢离合更是不可缺少的阴影，除此之外还有对庸常生活和生命本身的感知、厌倦或反思，区别于我们示之以人的阳光活力，它们就像硬币的另外一面，两面共同构建起了完整的人生。
　　面对情绪的阴影时刻，我们要像珍妮那样强大自己的内心，创造暂时逃离压力的机会，寻找疏泄和交流的通道，学会捕捉生活中让人欣喜的闪光时刻。在思维失控、情感狂乱、彻夜难眠的痛苦时刻，珍妮仍然以幽默搞笑的语气记录下生活的夸张无序，并且坚持用乐观正面的角度来接纳生活的全部给予。这也许是与阴影握手言和的最佳方式，不仅是病症，人生道路上充满着失败、挫折、孤独、分离，然而我们仍然可以选择积极应对，如同罗曼·罗兰在《名人传》中所说：“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明白生活的真相之后，仍然热爱生活。”只要心怀热忱，拥抱可能到来的负面后果，便能与人生的阴影坦然相对，并能在不断强大的过程中，继续享受人生的更多光亮和美好。

　　《高兴死了！！！》[美]　珍妮·罗森　著吴洁静　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