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力立
2020年9月12日，晚间近7点的南京路万众瞩目。众多游客欢聚在南京东路新落成的“1882广场”上一同期待“南京路步行街东拓段”的正式开启。在距今138年前的1882年，上海第一批十五盏电灯（弧光灯）中的一盏就是在这个路口被点亮的。是年7月27日的《字林西报》曾对此有这样的报道：
“昨夜，上海的景色将长久地遗留在中外居民的脑海里，他们第一次看到上海的街道上用上了电灯……他们中间曾经存在着一种坚强的信心，即有朝一日只需一盏电灯的光辉，就可照亮整个一座城市……成百上千的人带着十分羡慕与得意的神态，凝视着明亮如月的电灯。这些电灯装在好几处地方，有一盏就装在南京路江西路转角……”
路灯1.0时代
虽说上海的电灯出现在1882年，但上海的路灯却早已有之。
在1845年上海道台与英国驻沪领事签订的《上海租地章程》中就这样写道：“洋泾浜北首界址内租地租房洋商应会商修建木石桥梁，保持道路清洁，树立路灯”。显然，上海早在1843年前就已经有了路灯的概念，不过，当时为道路照明的工具主要以油灯为主。
19世纪60年代中叶，随着“大英自来火行”在上海的成立，“煤气灯”开始进入大众视野。约在同一时期，煤油灯也曾一度进入工部局道路建设的考虑范畴之中，但终究由于“财政状况”等原因，没有能够在道路建设领域内得以落实。
据《工部局董事会会议录》记载：“1865年9月5日的会议上，工务委员会报告中说：本委员会已致力安排用煤油灯取代现有的油灯，原有的灯杆不换。但是委员会收到的最低投标使得换用煤油灯几乎贵于现在的三倍，因此不得不放弃这一计划。”因此，煤油灯作为当时的一种“新生事物”，最终还是没能走向上海的各大街道。
点亮煤气灯
那煤气灯与煤油灯及传统的油灯相比又有哪些优势呢？笔者经多方查阅后归纳有如下几点：
一、光亮度高。据熊月之在《照明与文化：从油灯、蜡烛到电灯》一文中所述：“据测定，一盏煤气灯，其亮度是同样大小的动物油脂蜡烛的3倍，是石蜡烛的6-10倍。”
二、使用方便。煤气灯只要扭动开关即可使用，可免去油灯、煤油灯需定期添油的烦琐。
三、相对安全。煤气灯的燃料由“自来火行”（煤气公司）的管道输送，可基本确保使用安全。
正是在上述这些优势的推动下，虽说使用煤气灯在经费开销上与传统的油灯相比依旧要高出不少，但工部局在经过讨论后，最终还是决定在部分道路上开始尝试使用“煤气灯”这个新生事物。
当然，煤气公司所提出的“优惠措施”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同样据《工部局董事会会议录》记载：“煤气公司主动提出，免费在南京路上竖立十根公用灯柱及托架。本委员会决定，作为一次尝试，将为外滩至河南路这段最狭窄的部分提供照明路灯，因为此处马车交通量最大。”
就这样，在1865年12月18日，上海的第一批煤气灯在南京路上被点亮。据《上海公共事业志》记述：“自来火行在南京路从浙江路口以东到外滩装接了十盏广告性质的路灯，扩大影响。12月18日向公共路灯供气，上海街头第一次煤气灯，在市民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另有说法称，12月18日那天实际被点亮的煤气灯只有一盏。）
那么，尝试使用后的“煤气灯”后来是否在当时的上海被广泛地铺开使用呢？在相关会议记录中同样也有明确记录：“1866年8月9日会议记录：外滩、南京路、福建路和福州路都安装了煤气路灯。煤气公司目前正在四川路上安装路灯”，1866年11月6日会议记录：“煤气现已引入英租界以下各条道路上：外滩、四川路、江西路、河南路、山东路、福建路、广东路、福州路、汉口路、南京路、九江路、宁波路及北京路。英租界目前安装煤气灯的数量为175盏”。由此可见，煤气灯在试用不久后就被当时上海的道路建设较为广泛地运用。
1867年3月6日，位于当时上海法租界内的法商自来火行在竣工后也开始了供气亮灯。当夜，160余盏煤气灯在公馆马路（现金陵东路）、新永安街（现新永安路）、永安街（现永安路）、天主堂街（现四川南路）及洋泾浜（现延安东路）沿岸被点亮。从此，上海的洋泾浜南岸也亮了起来。
电灯时代来临
1882年，由英国人立德禄（R.W.Little）等发起的上海电光公司在上海正式成立，由此为上海的路灯建设开启了新纪元。
电灯与煤气灯相比，在亮度上优势明显。故而，就在上海电光公司成立后不久，上海的道路上便开始安装起了电灯（弧光灯）。自当年6月1日在吴淞炮台安装电灯并试点成功后，7月26日，电光公司在当时上海的公共租界内首先安装了15盏电灯。从此，上海的夜空变得更加明亮了。
据吴志伟《上海租界研究》一书中的记述，这些电灯是这样分布的：“虹口招商局码头四盏、礼查旅馆左近四盏、公家花园内外三盏、美记钟表行门前一盏、福利洋行门前一盏、电光公司门内外一盏，该晚七时一齐放明”。因当时上海电光公司发电厂的厂址就位于南京路江西路口，由此也可判断，前文中引用《字林西报》报道中所提到的“有一盏装在南京路江西路转角处的路灯”，应该就是“电光公司门内外”的那一盏。
1888年11月初，上海电光公司将所有产业移交给新组建的“新申电气公司”，并由后者继续履行与工部局签订的路灯协议。至1893年8月间，工部局又购进“新申电气公司”全部产业并成立电气处。
当时，上海法租界的电灯照明以1897年7月14日法租界公董局在洋泾浜畔建成洋泾浜电气厂为始，要比公共租界晚了15年。
当然，与之前煤气灯在较短时间内就取代油灯的情况有所不同，电灯彻底取代煤气灯还要等到50多年以后的1935年。此间，除了存在煤气公司与电气公司之间的竞争因素外，早期电灯的不稳定性是煤气灯没能尽早退出历史舞台的主要原因之一。那时的电灯由于使用寿命较短、电力供应不足以及运行成本较高等因素，并没有立刻在上海的各条道路上被迅速推广开来，一直要到后来钨丝白炽灯的出现，以及上海供电能力大幅提升后才在工部局的支持下有了逐步取代煤气灯的势头。
老城厢的光明世界
当时，上海华界内的有识之士在目睹了租界内亮起的电灯后，也坚定了迎头赶上的决心。就在南京路那盏电灯亮起16年后的1898年1月21日，位于当时十六铺地区老太平码头（约现在的老太平弄）的“南市电灯厂”正式建成发电。亮灯时，上海知县黄爱棠率众官员亲临观看。这是近代上海由中国人创办的第一家发电厂。从此，南市老城厢内的夜空也被照亮了。
当时的《申报》曾以“光明世界”为题，用“日坠崦嵫，电光大放，九衢四达，几疑朗月高悬”等文字进行了盛赞。1906年，南市电灯厂在改名为“上海内陆电灯公司”后继续为老城厢内的发电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至1917年，老城厢内的路灯从当时的外马路自老太平码头至公义码头一线继续延伸，并在城内的各大街道上“遍地开花”，路灯也从原来的弧光灯逐步更换成了更经久耐用的白炽灯。由此，“上海内陆电灯公司”也成了当时上海继英、法经营的电力企业后又一家大型的供电公司，为之后上海电力事业的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正所谓“胜地无须秉烛行，圆珠替月倍分明。何须浪掷金钱买，海上天开不夜城”，用这首诗来形容当时华灯璀璨的上海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时间进入20世纪10年代后期，煤气灯逐年减少的趋势已经显现。至1933年，煤气公用照明基本停止。1935年11月，上海道路上的煤气灯被全部拆除。由此，电灯遍布上海大街小巷的时代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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