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撬动“中国美”

(2007-03-18 03:26:15)

只有在这个混乱的、重建的社会才会产生章子怡的美。她的侵略性、野心才能成为一种审美。

章子怡的光芒是可以灼伤眼睛的。和其他入选的“中国最成功的现代女性”比较，张曼玉的光芒是优雅而深邃的，王菲的光清冷而迷离，杨澜的光安全而温暖。这些光都是让人留恋可以回味，泛着可爱的味道。只有她，让我们又嫉妒又痛苦。

以前，国内的媒体从来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表扬过她。反而，从一些八卦新闻上，我们认为这个女 演员，虚情假意、势力虚伪、心机密布、没有真情，只有利益。就在这个“21世纪国际上最成功的中国现代女性”评比(每年，这些时尚杂志都会和网站搞些类似 评比，以表示自己手里攥着时尚品质的话语权。都是吃这碗饭的，理解。)出炉之前，她还被国外某媒体评为“全球最可怜的女演员”，这则新闻次日上了国内众媒 体娱乐版的头条。而按照我们心中的道德判定，巴不得她永远被孤立才好。如果靠借他人上位可以名利双收并得到道德肯定的话，我们这些守着温和谦逊并修炼传统 美德的人，才是最可怜的一群，其冤情直追守贞却遭弃的怨妇了。

章子怡这次获得了“中国现代女性”的第一名，却并不意味着她踏上了主流价值承认的坦途。或者，按照她一贯的行事风格，她并不屑于是否在国内的媒体投票中得到承认吧———我们酸酸地这样想，这个女演员，眼睛一贯高到额头上，只会对国外的媒体展颜。

于是，我们乐意看到她出丑，喜欢说她早期有多土怎么不会穿衣服。她坐在成龙的腿上喂食吃的八 卦登到香港媒体，当她参加宴会的时候，在场的香港名媛几乎都向她投来不屑和孤立的目光，自此，她交恶于香港媒体。她接受国外媒体的采访，本打算秀一下刻苦 学习的英语成果，却将couchpotato(沙发土豆)说成了couchtomato(沙发西红柿)，大家就更高兴地说她的英语有多蹩脚了。她在美国闯 红灯，这个八卦立刻变成了“章子怡美国闯红灯会男友”的网络小游戏，将这个游戏设计得难度极高，偏不让她闯过汹涌车流会到老外男友(管他是低调的商界大亨 还是三流的法籍演员，但愿还是个三流演员吧)。

尽管她已经取得了事实上的成功，章子怡在中国的遭遇仍然是一个悲剧。

她的非传统做人方式，她的非传统女性气质，都深深地刺痛着我们，又痒又痛。这是哪里生长出来的一根刺啊，是让它长进肉里，化于血脉，还是用针挑出，弃之于地？

《我的父亲母亲》中的小女孩，那时候她眼里的单纯、透明、喜悦呢？那时候，她是导演手里的一个木偶。后来，这眼神成了《卧虎藏龙》里玉蛟龙的凶狠、刁蛮，观者莫不心生凛然，这个眼神才是真实人格的章子怡。

这个父亲是电信局普通干部、母亲是幼儿园教师的北京女孩，在几年之内成了“国际影星”，她的 成功来得太快，如果不是机遇太好，还能是什么呢？对，是她太聪明，太知道什么是捷径了。她每次上位总和大人物牵绊不清，通过张艺谋结识李安，通过李安认识 成龙，直到被好莱坞相中，在美国认识了所谓大亨男友，得到配音和片约机会，每一步都完美无缺。她的野心，几年间便划过一道耀眼的金色直线。

这条直线，在其他女演员那里，也许穷尽一生也难以完成。那么多漂亮的、有才情的女演员，只能 看着时间空空地流走。除了机遇不同，这中间还有天性弱点的制约。她不会在遭遇负面新闻和误解的时候负气走开，只会想到做得更好。对于她想要的东西来说，一 时的误解绝不能成为障碍。“我不是只因为运气好，才有今天”。对于一个想要成功的人，成功才是最大的目的。名利场上，如果不以名利为最终目的，就会注定失 败。追逐着别人的光环，谁还会记得那个失败的人是谁？

她对于表演的欲望，对于名与利的渴求让人如此不安。但如果这是她的事业，为什么不？我们只见 到了她在好莱坞的风光，却没见到她吊威亚吊到掉泪的磨练。连李安都说，老天爷给饭吃，她又肯吃苦！我们只记得她不敢在领奖时用英语致辞，却没发现她英语已 经越来越熟练；只记得当初李安不肯给她一个鼓励的拥抱，却没发现她现在已经拥有了作为演员宝贵的选择的自由。

她的自信，被误解为自负与傲慢；她的事业进取心，被误解为野心勃勃；她对于职业规则的运用， 被误解为借他人上位；她的用功刻苦，被误解为天赐机遇；她擅于经营个人人生，被误解为擅用心计。这个“坚强、有事业心、聪明、进取、自信、独立”的“21 世纪国际上最成功的中国现代女性”给传统女性审美注入了新的品质。对，就是那种开车的人常常享受的“驾驭”自己的感觉。

当一些女性自愿承担原本只属于男人的征服世界的光荣，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克服传统女性身上的一 些特质，添加上男性的野心、侵略性、世俗功利性。这样的女性只会让人感觉不安全、让人难以控制。女性原来的“事业”是或者完成审美的任务，或者完成“德言 功容”的社会职责，而现在，当她想要突破传统划定的道德范畴，无论社会还是男人，都面临着一场挑衅。

只有在这个混乱的、重建的社会才会产生章子怡的美。她的侵略性、野心才能成为一种审美。类似 于美国开拓西部时期的当下中国，需要的不仅仅是符合秩序与规范的传统，也同样需要章子怡的美。她在西方社会正被接纳为继巩俐之后代表中国的国际影星，与其 说这是文化的误读，不如说是文化的沟通。

去年，北大张颐武说，章子怡和姚明在传播中国形象方面比孔子的贡献大，虽有媒体断章取义之嫌，但我们也不妨换另一个角度听。

（文/希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