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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刺秦的背后,有一个千古之谜

《史记·刺客列传》一共六千多字,提到了五个刺客,与荆轲相关的文字,就占了差不多四千。由此可见司马迁对荆轲的崇拜和喜爱。

司马迁很了不起,写历史的功力登峰造极,如果说从古到今所有编纂史书的人都是武林中人,那么司马迁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武林盟主。

荆轲名气大,一方面是因为写他的司马迁很牛,二是因为荆轲本人很牛,三是因为荆轲刺杀的对象很牛——战国时代的终极BOSS秦始皇。

关于荆轲刺秦,司马迁是这样写的。

荆轲启程,准备前往秦国刺杀秦始皇的时节,是秋末冬初的一天,风很大,很冷。让武侠小说作家来写的话,这个场景适合古龙。

燕国太子率领百官穿着白衣,带着白帽,在易水河畔给荆轲践行,搞得像开追悼会一样。荆轲明白,这可不是好兆头。从此,大家永远不会再见。

荆轲有一个朋友,叫高渐离,是个乐师,善于演奏一种叫做筑的古乐器。这种乐器的声音清冷,杀气逼人,阴气森森。饯别的时候,高渐离也来了。

喝了饯别酒,荆轲上船,准备渡过易水到秦国。这时候高渐离开始击筑,现场的气氛悲凉肃杀,荆轲受到感染,高歌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唱完,荆轲启程,再也没有回头。

司马迁会写,通过一个小片段就描绘了一个大义凛然的侠客形象,气氛慷慨悲壮,又令人热血沸腾。

但是,荆轲唱歌的时候,心里想的或许是另外一句话:太子,我就是让你逼死的。

刺秦之前,荆轲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樊於期的人头。第二,燕国地图。第三,寻找一个勇士当副手。

第一个条件和第二个条件都达成了,关于那个当副手的勇士,荆轲已经物色了上等人选,但是那个人住的地方很远,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

时间一天天过去,神秘勇士一直没有踪影。燕国太子急了,以为荆轲想反悔,多次催促他出发。对于重然诺的荆轲,这相当于一种侮辱。三番五次地催下来,荆轲恼了,只能出发。因为那个神秘的勇士缺席,所以燕国太子给荆轲派了一个叫秦舞阳的副手。

司马迁说,秦舞阳十二岁就在大街上杀人,满大街没有一个人敢阻止,甚至没有人敢看他。司马迁还说,秦舞阳是个军三代,很有背景。所以,他在少年时代就敢当街行凶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秦宫戒备森严,三步一兵,五步一卒,挎刀负剑,寒光闪闪。抵达秦宫之后,一看这阵势,秦舞阳怂了,吓尿了,引起了秦国人的疑心。荆轲镇定自如,笑着说:“小秦没有见过世面,胆子小,让大家见笑了。”

秦王疑心重,害怕出内鬼,不允许带刀剑的人靠近他,没有他本人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上殿。所以,殿下刀光剑影,但是大殿之上只有秦王一人。看到樊於期的人头,秦王解除了几分戒心,命令荆轲带着地图上殿。

台阶很长,荆轲一步步走,秦舞阳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见证着荆轲走上人生的爆发巅峰,从一个肉眼凡胎变成青史留名的英雄。

地图慢慢展开,毒匕出现,荆轲放大招,向大BOSS发动猛攻,秦王闪,一击未中。最好的刺杀时机已错过,荆轲的无双槽放空了,只能发动普通攻击,秦王绕着柱子奔跑,边跑边拔剑。他的剑背在背后,剑太长,拔不出来。有一次,荆轲抓住了秦王的袖子,但是衣服质量太差,袖子被撕裂。因为秦王曾经下令,没有得到他本人的允许,任何人不能上殿,所以保镖只能在殿下干瞅着。这时候,半路上杀出一个叫夏无且的御医,扔出药箱,砸掉了荆轲的匕首。同时,秦王拔剑成功,满血复活,发动反击,一剑砍断了荆轲的腿。随后,荆轲被剁成肉泥。

如果在荆轲发动突刺的那一刻,秦舞阳快步奔跑,上殿,历史可能就会在这里出现拐点。但是,秦舞阳没有任何动作。或许,在荆轲动手的那一刻,在殿下的他就被武士乱刃刺死了;或许,他和大家一样,都吓傻了,只是在战栗中默默观战。

荆轲在等待的神秘勇士是谁呢?此人值得荆轲以命相托,他们之间显然是有非同一般的交情。关于神秘勇士的特点,司马迁只是说他“居远”(住在很远的地方),所以迟迟未到。

当时,名气稍大且与荆轲有过交集的游侠大概有四个:高渐离、盖聂、鲁句践、狗屠。

荆轲临行时,高渐离就在现场,所以高渐离可以排除在外。盖聂、鲁句践和荆轲发生过冲突,关系不怎么好,就算有交情,也不至于好到可以让荆轲以命相托的地步。所以,他们也可以被排除。

荆轲与高渐离、狗屠的关系很铁。狗屠是燕国人,燕国是弹丸小国,栽个跟头就能摔到国外,从这一点来看,狗屠并不符合“居远”的条件,也可以被排除。但是给荆轲送行时,高渐离到场了,狗屠却没有到场。这个情节是不是在暗示狗屠当时有事,不在燕国呢?如果是这样的话,神秘勇士是狗屠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如果说司马迁没有提狗屠,是因为遗漏,或者认为狗屠不影响剧情的推进,那么神秘勇士又是谁呢?不知道,千古之谜。

除了狗屠,有人曾经提过一个大胆的看法:神秘勇士就是张良。

荆轲刺秦之前,韩国已经被秦国消灭。荆轲刺秦这一年,国破家亡的张良23岁,正在淮阳以学礼为名义,掩人耳目,暗中实则与沧海君来往,秘密招募刺客,图谋刺秦;淮阳与燕国相距甚远,也符合“居远”这个条件。由此来看,神秘勇士就是张良的说法,有很大可能。不过,考虑到张良并不是那种不留退路的人——张良在博浪沙刺秦时,是远程攻击,方便撤退——这种说法又有些站不住脚。

但是,喜欢写历史小说的朋友,不妨用这个假设开个头:淮阳的张良与燕国的荆轲约定刺秦,因为中途有事,张良没有及时到达,荆轲刺秦失败,被杀。张良继续部署,在博浪沙再次刺秦,事败,亡命天涯,逃亡期间结识项梁,以及当时还是一个少年的项羽……呵呵,你看,有宏大如史诗的时代背景,还有在横流沧海中搏斗的英雄豪杰,这可比清纯无辜装莲花、腹黑宫斗卖绿茶的芈月、甄嬛好看多了。

关于荆轲,再说几句。司马迁为什么要如此不吝笔墨地写荆轲呢?

在封建时代,至高无上的王权想灭谁就灭谁,维护的是官府的利益,草民的利益则往往被无视、被践踏。在这种情况下,草民要想维护自己的利益,就不能一味寄希望于王权,而以武犯禁的侠则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成了希望伸张正义的草民的精神寄托。

侠和王权是对立的,虽然同样都执行的是正义,但是王权执行的是强权立场上的正义,而侠执行的是代表天道人心的正义,互相一比较,后者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然而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却是王权无法容忍的,对于王权而言,侠的存在既是威胁和挑战,也是一种制约,就像悬挂在王权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比如,我们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侠,基本上都站在王权的对立面;比如,古典侠义小说《水浒传》里,“梁山贼寇”打的旗号就是“替天行道”;再比如,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里说,屠龙刀里有“武穆遗书”,倚天剑里有“九阴真经”,得到屠龙刀的人固然可以得天下,但如果他祸害百姓,持有倚天剑的人就可以用“九阴真经”的绝世武功除掉他。武穆遗书代表王权,九阴真经代表侠;“天”高于“龙”,侠克的是官,这个情节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多说了。这并不是牵强附会,在《倚天屠龙记》的结尾,金庸也借张无忌之口表达了自己对侠的理解:张无忌对朱元璋说,如果你以后残暴不仁,没有成为好皇帝,我就提剑入宫,为天下百姓取你人头。

因为侠是对王权的威胁、挑战和制约,所以,从秦代开始,王权以“侠以武犯禁”为由,对侠的打击不遗余力。司马迁本人作为王权受害者,对荆轲的赞扬也是不难理解的,因为他也和草民一样,有过不公正的遭遇,申冤无门,盼望有一个能伸张正义的精神寄托。

荆轲虽然失败了,经过秦国的打击,侠也渐渐销声匿迹了,但是侠的精神没有死,一直存在于草民心里,一旦王权做得太绝,逼人太甚,“侠”就会死而复活。多年以后,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倾盆大雨中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那一刻,他们未尝不是侠!他们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刺秦,只不过刺秦的方式跟荆轲不一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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