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炉叔
虽然我们常讲，“生活是自己的，你才是自己的主宰”，但更多时候，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在生活罗列出它的所有选项后，从中选一个最容易接受的。哪怕是活着等死。
壹
我第一次听别人讲有人看不起病选择回家等死是小学的时候，村里的一个老人得了肺癌，从住院检查到出院，前前后后总共就用了四天。老人家里有四个孩子，全都成了家，但日子过得最好的儿子，也不过是在我们那的小县城里开了个卖早餐的小摊。
治病，当然要，但拿钱出来，真的很难。更重要的是，钱花出去人也保不住，那可是癌症啊！
儿女们都明白这一点，只是谁也不愿说出来，可女婿儿媳妇们忍不住，总是私底下抱怨，这病不能看，钱给老人花了，自己的日子怎么过。
结果全被老人的四个孩子愤怒地咆哮了回去。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你去哪里找，爹妈就一个，多活一天也要救。
这样的对话，估计搁谁听了都要泪崩了吧。
但最后的事实是，老人住院第四天的时候，自己主动说了出来，要回家，不想住院，不想白花钱。既然活不久了，那把最后的日子过好了也很满足。
儿女们没有多劝老人，只是哭着问了老人一句，想好了么，老人点点头。
在他剩下了两个月不到的生命里，买了几件新衣服，吃了很多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孩子们每天陪在身边，一家人有说有笑。
直到老人去世。
我那时听到老人的事情时，感到很莫名其妙，为什么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子女们那么直接就答应了老人，有病当然要治疗啊，多活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
还没等我想明白，类似的事情便开始不绝于耳。
因为在农村地区，没钱治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贰
我的大学英语老师是个很温和的人，只是用他的话来说，自己是个”运气很不好“的人。
他和太太结婚后第二年自己就出了车祸，受伤很严重，还做了开颅手术，至今头上仍有很长一道疤痕。所以他很少剪短发。
有一年夏天，天气太热，他没忍住，剪了个短发，结果刚上地铁，一位年轻妈妈就用着非常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并迅速把孩子揽向自己身边。就因为他头上那道疤。
那事过去后没几年，更加让人措手不及的霉事接踵而来，有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的腿和手经常出现水肿，便去医院做检查，等诊断结果一下来，整个人都傻眼了，这次他得了慢性肾衰竭，俗称尿毒症。
必须每周到医院接受三次透析，才能暂时维持生命，而最终救治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换肾。
但是在中国，想要获得一个匹配的肾源有多难呢。
据估算，我国每年等待移植手术的终末期肾病患者大约有100万，而每年进行的器官移植手术尚不足8000例。这就意味着大把的人，要依赖肾透析来维持自己的生命，而肾透析每年的花费保守估计也在10万元。
对于普通家庭的尿毒症患者来讲，想活命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纪录片《人间世》里，有一位叫徐国洪的患者在等待多年后，终于成功接受器官移植手术，他清醒后对妻子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手术成功没，而是问的“还有钱没”。
图片来源：爱奇艺
我的老师也曾面临和徐国洪一样的处境。
有一次他和我们讲到自己的病情时，说自己其实偷偷藏了一个小金库，但是这笔钱是绝对不能动的，一共20万。如果有一天他没钱治病的时候，会自己一个人悄悄自杀，把20万留给孩子和老婆。
这话竟然是从一个在大学任教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嘴里说出的，你有没有觉得很惊讶？
但生活就是这样，一场重病随时可以摧毁一个普通家庭的全部根基。当事人的心里有多少复杂的情感和无奈，我们真的无法体会。
也就是因为老师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有时候有钱未必就意味着你有能力获救，一个人成年人身上需要承担的东西真的太多了。解决办法只有一个，但是埋在冰山下的问题却有很多，选择了一个就要放弃很多，生活有时候就是艰难得令人无法喘息。
叁
为什么我今天突然想讲这两件事？
因为最近刚看了一部电影——《我不是药神》，这是徐峥主演的一部新片，目前还在点映，但是票房和口碑却好的惊人，三天时间，依靠9%不到的排片，就卖了一个亿。
影片中，徐峥饰演的是一位印度神油店老板程勇，每天过着平平淡淡的小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得了慢粒白血病的吕受益。
吕受益的病，属于一种血液癌症，需要长期服用抗癌药物进行治疗。然而，正版药“瑞士格列宁”一瓶的售价高达近四万人民币，普通人家根本供应不起。
而你吃不起药，就只能等死。
这时候，吕受益得知印度有一款仿制药“印度格列宁”，药效和正版药基本没什么差别，本土售价却只需两千人民币。
如果你从药厂直接拿药，那售价只需要500！
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寄托在了程勇身上，希望程勇能帮他代购“印度格列宁”。但“印度格列宁”在中国境内是禁止销售的，如果你走私药品被抓到可是要被判刑的。
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程勇几经思考，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并且在事后还顺利拿下了“印度格列宁”的独家代理权，国内售价5000元一瓶，只有正版药的八分之一。
结果受到广大病友们的一致好评，甚至还有不少人给程勇送锦旗。因为那5000元一瓶的药，让他们离活命更近了一步。
然而，问题随之而来，你卖的是低价禁销药品，一方面违法国家规定，一方面又抢夺了正版药的市场，两者论哪一个都不会允许程勇这样的人存在。于是，程勇陷入了和病患、制药厂、警察之间的拉锯战……
肆
因为《我不是药神》还未正式公映，关于影片的细节不能透露太多，我再讲一个故事，对于你理解这部影片，会很有帮助。
2002年8月8日，一个叫陆勇的人被查出患有慢粒性白血病。为了保命，他开始服用从瑞士进口的正版抗癌药“格列卫”每盒售价为2.35万元。
尽管陆勇自己经营着纺织品进出口生意、收入还算可观，但在服用两年正版药后，他也感到了很大的经济压力。
幸运的是，通过一位医生朋友介绍，陆勇得知印度生产格列卫仿制药。价格只有原版药的1/8，一盒折合人民币不到4000元。（几年以后同类型药降价至200元一盒）
虽然也不便宜，但比之前者，这个价格实在优惠太多，更关键的是，陆勇在服用后发现仿制药与正版药的药效相差无几，于是他便放弃了正版药的使用，开始从印度直接购买仿制药。
之后他还通过QQ群等方式向其他病友推荐，托他代购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直到2013年11月21日，5名警察以销售假药为由突然将陆勇从公司办公室带走。随后，湖南省沅江市检察院便以涉嫌销售假药罪对陆勇提起公诉，最少判刑也在八年。
但戏剧性的是，当时有上百名受陆勇帮助的白血病患者联名写信，声明陆勇的所作所为是“国内白血病友为争取生存健康权的集体自救行为”，不涉商业利益，甚至陆勇还为部分农村病友垫付了药费，“他是我们与厂家对话的代表，更是一位活雷锋，为什么要绳之以法？”请求司法机关对陆勇免予刑事处罚。
2015年1月27日,检察院发布《对陆勇决定不起诉的释法说理书》，判定陆勇的行为是买方行为，并且是白血病患者群体购买药品整体行为中的组成行为，因此不构成销售假药罪，撤回起诉。
此案当时备受舆论关注，陆勇被捧上“救世英雄”的高度被封为“药侠”。
而陆勇就是电影《我不是药神》中程勇的原型。
伍
看病难，穷人看病更难。
有时候穷人需要的不是正规医院的治疗，因为他们承担不起住院的成本，比起死得好受些，他们更需要的是让自己活下去的成本最低的路子。
尤其是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很难对他做出要求，去遵守法理，还是遵从情理。
如果按照法理来讲，那些病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倾家荡产买正版药，要么躺在家里等死。但能买得起正版药的人，能有多少？
如果按照情理来讲，现在有更便宜的药，能让人活命，我救自己的同时也救救别人，怎么了，难道病人非要倾家荡产去买活路才可以么？
事实证明，再严苛的法律，面对人情世故，也有它柔情的一面。
但，这并不重要。
我们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看病难。
重病是悬在中国家庭头上的一把刀，一刀下去，遍地黄金。没钱，就没活路。
《我不是药神》中有一个情节，警察为了查假药销售来源，拘留了很多买药患者，但在警局录口讯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时一个大妈走到警官跟前，两眼含泪，声音颤抖地说道，“我生病吃药这些年，房子被吃没了，家人被吃垮了。药贩子一瓶药卖500，根本没赚钱，警察领导，谁家没个病人，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吗？”
我们只想活命，仅此而已，有什么错？
为什么我们想吃药救自己，就这么难？
错么，不错。
难么，真的难。
因为这是一个太过复杂的社会问题，可能需要我们的政府和人民持续奋斗几代人，才能看到足够令人满意的成绩。时间很漫长，但脚步也在一步步前进，至少通过陆勇们的努力，我们看到，我国从2018年5月1日起，对进口抗癌药实施零关税。
救命药便宜了！看病难的问题真的在慢慢往我们理想的方向发展。
但在它发展到足够令人满意之前，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认真吃饭、少熬夜、没事多运动，有事也别虐待自己的身体，可以的话再给自己和家人买一份保险，有备无患，谁知道意外和幸福哪一个先砸到你头上，不是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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