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乎曰:
梁山好汉排座次,
只是宋江一手导演的造神运动,
就算登上神坛,
他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光鲜。
1
身为传统文化爱好者,我始终对《四大名著》有极大的兴趣。
今天来聊聊《水浒传》。
话说,宋江从东昌府出差回到梁山之后,把大伙叫到忠义堂开会搞团建,在轮到自己讲话时,提了一点意见:
“我想建一个罗天大醮(jiao),报答天地神明。”
罗天大醮是道教的仪式,相当于现代公司搞年会,说一些公司前景、新年祝福,然后发红包鼓励大家好好干。
宋江觉得,人生和事业都需要一种仪式感。
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这是走过场、摆样子,表面上装的恭恭敬敬,心里其实不以为然。
但不可否认,一旦有了正式的仪式,人和事就会隐隐有光环加持,让他们产生不一样的意义。
比如结婚、就职,如果没有正式仪式,总有来路不正的错觉。
宋江想用这个仪式做什么呢?
首先,保佑兄弟们身体健康;
然后,愿朝廷早点赦免梁山的罪过;
最后,祝晁盖哥哥能投个好胎。
宋江把个人、团队、前任领导都考虑到了,一旦办了罗天大醮,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何乐而不为呢?
这才是好领导嘛!
2
仪式进行到第7天时,出事了。
那天晚上,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亮光,然后掉下一个东西来,消失在土地里不见了。
宋江下令:“把那玩意给我挖出来。”
于是,众人拿起铁铲、镐头吭哧吭哧的挖,费力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挖出一块石碑,上面写满了不认识的蝌蚪文。
看到“天书”石碑,大家都不明觉厉。
幸亏有一个道士学的是翻译专业,他充分发挥专业特长,把石碑上的蝌蚪文翻译出来:
“宋大哥,这些都是好汉们的座次排名啊。”
其实,我们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
天上的亮光掉落下来,像不像......烟花?对于兼职搞化学的公孙胜来说,这应该不是难事。
至于石碑,就更好解释了。
提前埋在那里,而且大家都不认识蝌蚪文,翻译说什么大家都不能反驳。要是不服,你来?
那么翻译听谁的呢?只有宋江。
于是,由仪式——烟花——石碑组成的封神典礼正式完成,充满玄幻气息的梁山好汉排行榜,正式出炉。
宋江华丽丽的荣登第一号宝座,他亲手带上梁山的花容、李逵等人也排名靠前。
这是上帝亲自盖戳承认的地位,谁敢不服?
这场祈福仪式,名义上是为大家谋福利,实际上却是宋江自己打造了一座神坛,然后站上去接受众人朝拜。
3
宋江本来就是梁山的带头大哥,又何必费尽心思为自己“封神”呢?
其实,很有必要。
历来的大哥想坐稳地位,无非需要三种手段:拉拢部下、占据职位、制造舆论,三者缺一不可。
拉拢部下就不必多说,没人追随怎么做大哥?
占据职位,不仅仅是自己得身居要职,还得把亲信都安排到要害部门,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调动资源、扩张势力。
一般来说,能做到这两点就是成功的大哥了,比如晁盖。可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没有不可替代性。
一旦宋江的嫡系比他多、能调动的资源比他大,晁盖就坐不住了,一定要亲临前线指挥作战,才能挽回地位。
即便战死沙场也不要紧,宋江接着干就行。
如果没有借上帝之手给自己制造舆论的话,宋江也只能做“晁盖第二”,如果有哪位小弟的势力壮大,他很快就会被取代。
这是一个以武力为根基的团队,流动性太大。
4
可当宋江“封神”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首先,宋江的地位具备了“神性。”
从此以后,宋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上天的意愿,他做任何事都可以大义凌然,不必顾忌旁人的风言风语。
“替天行道”岂是一句空话?
别人没有这样的神性,能用什么去挑战宋江的地位?神性,是凌驾于团队之上的无形之手,看不见摸不着,但威力无穷。
其次,可以壮大嫡系势力。
宋江“封神”后,最受益的是花容、李逵、戴宗等嫡系。他们本来就是背靠大树乘凉,大树越粗壮,他们越安全。
因为利益捆绑,追随宋江最紧密的也是他们。
而羡慕花容、李逵等地位的人呢,只会更加卖力的向宋江献殷勤。
可以想象的未来,鲁智深、杨志、武松的二龙山、桃花山团队,必然会分化瓦解、人员流失,最终成为光杆司令。
最后,会吸引一批底层的崇拜者。
不可否认,梁山有一大部分人是崇拜强权的。
有的人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做不了头领,于是就把自己代入宋江的角色中。
他们以宋江之喜为喜、以宋江之忧为忧,好像宋江在指点江山时,他们也能获得无穷快感。
有的人则是追求进步,他们崇拜着宋江手中的强权,渴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和偶像一样威风八面,他们是权力的奴隶。
还有的人是无脑。
他们没有任何自我思考的能力,只是单纯相信宋江营造的幻境,然后就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
而在宋江的权力体系中,崇拜者只是牺牲品。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做祭品,让神坛上宋江的神性越加闪耀,然后会抚摸着新加入梁山的喽罗们:
“来吧,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救赎。”
在底层的崇拜者中也许会出现小李逵、小花荣、小戴宗等后备力量,但他们只是打手、工具,不会是战友。
生生不息的内部正循环,就此形成。
5
那么,梁山好汉是不是认可“神坛”上的宋江呢?
恐怕未必。
在“封神”仪式的几个月后,宋江请兄弟们吃饭庆祝重阳节,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听了很多歌、喝了很多酒。
宋江的心情也很好,还填了一首《满江红》:
喜遇重阳,更佳酿今朝新熟。
见碧水丹山,黄芦苦竹。
头上尽教添白发,鬓边不可无黄菊。
愿樽前长叙弟兄请,如金玉。
统豺虎,御边幅,号令明,军威肃。
中心愿,平虏保民安国。
日月长悬忠烈胆,风尘障却奸邪目。
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
好酒、好词、好心情,宋江还抛出“招安”的新方案,来试探大家的反应,结果却大出意料。
先跳出来反对的是武松:
“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冷了弟兄们的心。”
武松不同意也就罢了,毕竟不是自己山头的嫡系,可如果没文化的李逵也冒出来反对,那也真够尴尬的:
“招安招安,招甚鸟安。”
骂了大哥还不过瘾,李逵一脚把桌子踢飞,摔的粉碎。这可是赤裸裸的蔑视大哥权威,也难怪宋江会脸上挂不住,要砍了那颗黑头。
武松和李逵的反应,代表了梁山高层的想法。
想当初,你做小吏时的猥琐、跑路时的落魄大家可都记着呢,如今倒人五人六的替天行道,装什么大头蒜?
所谓神性光环,在他们的眼中是个笑话。
他们亲眼目睹了宋江崛起的全过程,也知道宋江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能力和运气,绝不是上天选定的骄子,所以他们更容易把宋江当作普通人看待。
他们表面上也在喊着“哥哥英明”、“替天行道”,可内心或许要骂一句MMP。
他们不反抗,只是实力不允许而已。
而宋江能做的,也只是借助“神坛”维护自己的地位,至于公孙胜为他营造的光环,他自己恐怕也是不信的。
一切都心照不宣,一切都流于表面。
但尔能欺人,不能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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