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名作中曾谈道：“我的前半生是个王子，后半生是个乞丐，但是王子和乞丐像一条河的上游和下游，其实一直同时存在的。”
深以为然。
人的一生，仿若流水。虽划分不同流域，但其实紧密一体。
流水怎么淌过，告诉我们此生怎么度过。
李白有诗云：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少年之气，可贯日月；少年之血，可热山河。
它正如河流的上游，刚破山而出，不惧险要地势阻拦，一往无前。
文化大师钱钟书曾说过：“一个人二十岁不狂没有出息。”
他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
19岁的钱钟书参加高考，以数学15分、语文外文接近满分的成绩引得清华园震动。
很多老师觉得此人偏科严重，最高学府不应录取。
但当时校长罗家伦力排众议，以“国文特优，英文满分”将其破格录取。
进入清华后，钱钟书狂傲加倍，豪言“横扫清华图书馆”。
他每日泡图书馆，上课只看自己的书，然而考试总得第一。
连写《雷雨》的曹禺，在图书馆见到钱钟书也要请他推荐外文书籍。
到了毕业时，外文系教授都希望钱钟书留下来继续读研究院，可钱毫不犹豫拒绝，理由是“整个清华没有一个教授够资格当钱某人的导师。”
这一点，吴晗深有体会。
作为钱钟书的老师，吴晗已在史学界举足轻重。但钱丝毫不在乎老师的才学，甚至经常撰文讽刺他。
少年钱钟书的狂傲不羁，可谓登峰造极。
不“以软碰硬”冲击障碍的水流，无法奔向远方；
不怀有对抗世界的勇气，亦失去了凶猛成长的能力。
激流勇进不可挡，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水到中游，地势开阔，广蓄支流，汇成湖泊。
中年如湖，河流成其壮阔，浩浩荡荡稳步向前。
人生到了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处世不易，稳字第一。
三国中，论谋略，司马懿稍逊诸葛亮一筹。但前者胜在稳健，最终致使后者北伐失败。
诸葛亮第六次攻打魏国，数十万大军厉兵秣马，粮草后勤准备充足，势在必得。
但主帅司马懿坚壁清野，任凭蜀军叫骂，迟迟不开城门迎战。
诸葛亮知晓魏国战略，恐再拖下去贻误战机。于是送了一套女人衣裙给司马懿，嘲笑魏国军队像贪生怕死的女子，想激怒司马懿出兵。
魏国兵将集体震怒，扬言要灭了蜀军。
可司马懿不为所动，甚至穿上这身衣裙，笑对诸葛亮。
为防止挫败军心，司马懿又用了一技。他平静地对将士们说：“你们想打仗，但这事我得上奏皇帝。”
皇帝的旨意当然是不开战。因为这只是司马懿做给其他人看的。
司马懿避了蜀军的锐气，免了一场必输的战役。
而诸葛亮此战过后，身体每况愈下，病逝在北伐路上。
司马懿却凭借稳健性格，最后掌控魏国，寿终正寝。
孔子曾说：中年戒之在斗。
意气用事的中年，是一场灾难；稳字当头，方可走得长久。
有个稳定的健康，撑起肩上的担当；
有个稳定的事业，发挥自身的价值；
有个稳定的家庭，畅享天伦的乐趣。
水到下游，平坦无阻。
经过一路的曲折，此时的水流，平缓温和，款款投进大海的怀抱。
常言道：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
见过人间悲喜，穿过世事浮沉，人到老年，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被钱钟书誉为“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杨绛先生尝过生活的隐痛，懂得恬淡的贵重。
动乱时局中，杨绛被定为“反动学术权威”，处境艰苦。
作为一代文化大师，她被罚扫厕所、挂羞辱牌子、剃“阴阳头”，被迫与丈夫长时间分离。
即便受尽磨难，杨绛先生仍沉静无比。
她不收友人向她借的钱，勉励他：“来日方长，要保重身体；要耐心、冷静、坚强。这些钱，我不需要，你拿去买些生活必需品吧！”
在杨绛86岁高龄时，她唯一的女儿钱媛因病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之后不过半年，与她相守相伴60余载的钱钟书也先她而去。
失去今生两位挚爱，接连受到沉重打击的杨绛，个中悲痛，无人可懂。
晚年的杨绛先生，化悲痛为信念，淡泊平静，专心做学问。
她埋首整理钱钟书手稿，90多岁续写《我们仨》，将全部稿费捐给母校清华。
她住着70年代简朴的房子，领导多次提议要给这位文化大师换更好的住所，均遭婉拒。
她闭门谢客，两耳不闻窗外事，过着普通老人的生活。
直至105岁，登仙而去。
有作家评价杨绛先生，“她让我看到了‘过去的品质’，这是一种哑光却不暗哑，低调却不哽咽，醇香却不刺鼻的品质。”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如此老年生活，岁月温柔祥和，福气滚滚而来。
人生是如水，奔腾不息。
少年如上游之河，冲破阻碍，所向披靡。
中年如中游之湖，厚积薄发，稳而有力。
老年如下游之海，平静入海，泰然自若。
※ 本文系京博国学原创文章 作者钟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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