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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花颜金步摇




落雨的夏日午后,安睡在玻璃房子里的你就那样深深定格了我的目光,你静静泊在万千金绕玉翠中,华美绝伦中透出清逸秀雅,白玉无瑕中点染几点翠玉与红宝石,或许是你的质感濡染了戏剧里青衣的气质,不惊不乍,清凉出尘,相机拍了又拍,还是欲罢不能,是想把你的灵性摄走么?!




你有一个诗意的名字:金螺丝宝石青玉缕空双鸾鸟牡丹簪。上书:17颗宝石,戴于正中,称“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该用诗经里的哪一句描绘你呢,一定是要诗经,也只有诗经才能应合我此时的惊艳与思量!每每面对美好不知所措时总是能在古典诗词里找到最恰当的描容。该是那句“君子偕老,覆簪六珈”吧。《诗经·国风》中的句子。可这是形容你,还是形容簪你于发间的明媚女子?!




青丝渐绾玉搔头,簪就三千繁华梦。一定是有那样一个双鬓雏鸦色的婉转女子,一定是有一段华美旖旎的爱恋隔了千年的光阴依旧荡漾在你的蜜色里,不然为什么你竟能如此轻巧地摄住我的心?!




“长发为君绾,君遗我以玉簪。”宫廷里那些绮丽的朝朝暮暮,你曾挽过一个女子怎样的锦瑟华年?!绿铜菱花镜里,花面晨光相辉映,那个女子淡扫娥眉,轻轻地挽起如云长发,你就在她的青丝间灿灿地葳蕤着,点点琉璃紫玉。那个腰若约素肩若削成的女子一袭华帛曳地,流苏轻颤,轻裳广袖,行动处步步青莲、盈盈若柳地摇曳在奢华寂寞的后宫。


“云鬟玉步摇,淡妆浓态楚宫腰”。你是见过的,那如云鬓发间曾掠过尘世何等奢华的回眸,曾滑落多少帝王的轻怜蜜爱。虽是修成玉颜色一入帝王家,虽是令六宫粉黛无颜色,虽拥有帝王的三千蜜爱怜惜,却也终是寂寞空庭如水洗华年。那些月华溶溶的夜色里,琐窗朱户,指冷绿绮寒,罗衣寒初透,铜镜里依旧是人面桃花,你也依旧璀璨夺目,可你数次被轻轻拿起又施施然放下,一声轻叹,穿越你的心,纵是秉花月之姿,心意阑珊时分,却再为谁妍?!



云鬓花颜金步摇,淡妆浓态楚宫腰。笄、簪、钗、步摇、梳篦、钿花。你们都有诗一样华采澹澹的名字:紫鸯花簪;百花蔓草如意碧玉簪;金海棠珠琉璃花步摇;蜜花色水晶缠枝钗;金厢倒垂帘簪;银鎏金掐丝点翠花簪;绿雪含芳簪;秋蝶无笙琪霜簪;日永书琴簪;碧玺点翠花簪;玫瑰晶并蒂莲海棠假翅玉鸾步摇簪;金点螺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纸短簪长,不胜枚举,这些口齿噙香的名字,读来惊艳。


“红雾绕,步摇共鬓影,吹入花帷。”。“舞彻伊川,头是宫花颤未休”“步摇金翠人如玉,吹动珑愡。”“拢鬓步摇青玉鬓碾。缺样花枝,叶叶蜂儿颤。”古诗词中描绘女子头戴步摇情态的更是浩若繁星。宫廷里、玉树下,簪着这些步摇的女子情为谁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里春宵暖。一枝御赐金步摇,斜插绿雪含芳簪,翠翘金雀玉搔头旖金凤翘,大唐天子为心爱的女子亲手簪上。华美的大明宫从此霓裳羽衣,弦歌不绝。而当渔阳 鼓惊破骊山清宵,花钿与玉颜哗然委地,葬在开元盛世的灰烬中。凄婉的《长恨歌》读到“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总是无语凝噎,泪湿衣襟。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尚不曾入梦,纵是金钗玉钿各执一半,何处再寻玉颜?!此恨绵绵终是无绝期。七月七日长殿,金钗上可有私语窃窃?!


也是大汉宫那个明媚的春天,阿娇骄傲地挽起如丝的长发,头簪御赐金步摇,美艳不可方物地燃亮式微的大汉宫。“若得阿娇,当金屋藏之”,那至今仍让人心折的一生一世的鸳盟尚未落,未央宫的急管繁弦,抵至谙哑处,却终是繁花飘落春将尽。纵是长门千金买得相如赋,又如何抵住那一袭袭春冷?!那华美的金簪,却早已尘满面,无心拾起。



便是美伦美奂的《甄嬛传》里,沈眉庄穿着绯红绣“杏林春燕”锦衣,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一色的嵌宝金饰,头上簪着太后送的赤金合和如意簪,簪首为合和二仙,象征多子多福、如意双全,珍珠翠主,赤金灿烂,尊贵无匹。太后送给华妃的一枝金凤并蒂海棠花步摇垂下流苏滟滟,可是纵是如此争妍斗艳的后宫,如何能求得一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君恩似流水,起落转合间,雪一般令人心碎的清丽和易逝。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晚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该是多情的蜀主孟昶携花蕊夫人夏摩诘池纳凉的情景:庭户无声,月下徘徊,情深意笃,钗横鬓乱仍不掩倾国之姿。帝王后妃岁月静好的生活,却不道流年在暗中偷换。 “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清是男儿。当花蕊夫人成为亡国之妃,那深宫里让人艳羡的爱情不再,但仍是爱极这首词描述花蕊夫人素肌冰骨钗横鬓乱的清凉仙姿。




“只缘感君一回顾,愿将碧血化春妆。”那些玉楼人醉杏花天的春夜,大宋天子一驾轻乘醉在杏花楼,醉在李师师如水的眼眸中,地下行宫,一阙新词一幅画,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十年的君恩如山,一朝城破国危,她将所有的赏赐都捐给了将士,那里,当然有他赐的金簪玉搔头,又断了凡因,了却尘缘,只因为报答这个贵为天子的男子给她的无边宠爱。可家国万里,是一个弱女子无力回天的。春秋风烟中“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的桃花夫人息妫抱憾而去、西晋歌女绿珠为感激石崇之厚恩似落花飘坠,红楼中的金陵十二钗,金簪雪里埋。那么多如花的娇弱女子为追随爱情果敢地绝尘而去,硕大的花簪如土委地,抵死相随,碧血春妆只为谢君深恩厚意。


写到这里非常想停下笔,心底隐隐的感伤,这凝在金钗玉钿上的爱恋美则美矣,可最终如何就都化成了一声声叹息,终是不忍也不甘更不是我写这文章的初衷。




蓦然眼前一亮的是几个鲜亮的字眼:荆钗布裙!《列女传》载:东汉书生梁鸿与妻子孟光抛弃孟家的富裕生活到深山隐居,孟光用荆条作钗,穿着粗布衣服,夫妻举案齐眉,十分恩爱。唐李山甫《贫女》诗云:“平生不识绣衣裳,闲把荆钗亦自伤。”听,深巷杏花楼上,哪个女子在轻敲檀板,朱唇淡启,唱起一段风花雪月……


再来想想古代相恋的有情人以簪定情吧,《古乐府》:“头上金钗十二行”,形容髻高插钗之多。总是乐府诗歌的明快让人心明媚。“有所思,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相信簪上这样钗子的女子一定能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冯延巳的《谒金门》虽是写春闺怨,却也轻快明净。“风乍起, 吹皱一池春水。 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 碧玉搔头斜坠。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昆曲《玉簪记》里一枝定情碧玉鸾簪引出一段落第才子潘必正与佛门女子陈妙常的一桩皆大欢喜的奇缘。虽是着玉簪着笔不多,却是《琴挑》一折尤为倾心,唯美的昆曲一咏三叹。


轻拢慢拈,素时锦年,原来那些写在玉簪上的故事就以这样的深情牵惹着我们如水的心怀,终是寻得一份岁月静好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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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郑雅丹:风露轻愁。一个耽于唐风宋月的女子。如果,时光逆转到诗意的唐宋朝,芭蕉庭院,杏花疏影里,那个罗衣水袖和一阙宋词浅唱低吟的女子,就是她。她和她笔下如水的文字一起,静诉流年,散文集《依旧满身花雨燕归来》即将付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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