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空见一树花，在岁月无声里

在这春分的夜里

树的枝桠撑满夜空

成千上万的花 次第绽放

四月将近 雨水刚停

温润的夜里 藏着喜悦的静

灯火阑珊 不见人影

空见一树花 在岁月无声里

——程璧歌曲《春分的夜》

第一次听程璧的歌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边放着LOFTER里的音乐，一边洗漱，她的声音如同随着音乐之河流淌出来的最原始的气息，一下子把我从喧嚣忙碌的城市拉回到了充满宁静花开的乡村。

如果说李健使民谣歌曲洗去尘埃再次回归大众视野，那么程璧就是这场回归中最耀眼的明珠，也许她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锋芒毕露，但她却以朴实无华的创作风格成为当代民谣乐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风景。

她是唯一一个把诗唱成歌的人。

就像很多人喜欢喊李健为“清华王子”，也有不少人称程璧为“北大才女”，她本科是在北大学的外文系，后来研究生读的是东方美学。她曾经在日本的证券公司工作，也如愿以偿进入了她最梦寐以求的无印良品公司做设计，但不管这些经历曾使她多么耀眼，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做独立音乐人。

“确实，我总是和一些人相反。一些人喜欢热烈，而我偏爱沉静。一些人喜欢聊梦想，而我只是坚持初心。二十年来，读过心仪的大学，就职过憧憬的设计事务所，现在决定独立做自己的事，比如音乐和创作。一些人努力让人生看起来无比励志，而我努力只想让我的人生看起来自然而然。就像河流一样，自然流淌。”

虽然她坚决否认自己是励志的典范，但我还是想说，这段话是我读过的最励志的句子。就像她在《一切》里唱的那样：“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比起很多年长的人，她其实并没有像她描述的那样走过太多的风景，然而她比很多年长的人更懂得保持一份初心的重要性，因为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把最原来的那个自己丢了，而她一旦发现方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内心。

“你看到的我，是在走过很多风景后，发现最美的是平常。懂得人生终将告别后，用一期一会去遇见。所以你觉得明亮温暖，那是我的方式，来对待这个世界。”

我们生活在一个太过浮夸与躁动的时代，每个人都渴望独善其身，可是每个人又被迫卷入时代的洪流，当我们被生活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们却益加渴求明亮与温暖，因为虽生在光明中，我们的前途却面临太多的黑暗，正是此刻，程璧的歌声如同潜入深夜的一道亮光，打开了我们探索新世界的大门，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代那充满树木、香花、虫鸣、稻草与蓝天的日子。

我们的心硬了太久太久，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们要坚强，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抡着臂膀冲在生活的第一线，我们是无所不能的女汉子，我们是有泪不轻弹的纯爷们，只是就在某个奇特的瞬间，也许你下班以后正坐在公交车上看沿途的风景，也许你正在深夜疲惫地开着车回家，也许你正睡眼惺忪地对着镜子刷牙，也许你正在旅途中打着惬意的瞌睡，程璧的歌声忽然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你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瞬间就被激活了，你像是被什么轻轻撞击了一下，可是又说不清那种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以后惊慌失措的感觉，于是连你自己也意识不到，你为什么就这样无所顾忌地流出眼泪来。

我们奔跑了太久，已经忘记了自己累的模样，唯有记忆里的那树花开，在我们疲惫的时候能给我们一丝安慰。

程璧总是喜欢穿一身棉麻长裙，带一把古典吉他，素净的模样，很符合她“民谣森女”的气质，她的歌曲基本都取材自现代诗歌，包括北岛的《一切》、西川的《夜鸟》、田原的《枯木》、谷川俊太郎《春的临终》以及土耳其诗人塔朗吉的《火车》。她的歌曲风格时而安静素雅，时而俏皮欢乐，时而充满忧郁的深思，时而充满原野的灵动，她就像是活在诗歌里的人，安静地看着身边云卷云舒，然后用眼睛和歌声将她所见到的的一切记录下来。在她的歌声里，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浓情蜜意，有的只是淡淡的情愫和对生活的感悟，让人不禁想起马致远的那首曲子：“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随便一首歌，你都像是在看一幅山水画一样内心充满宁静的欢乐。

其实听程璧的歌，你会发现她的歌曲风格深受日本民谣乐的影响。双语诗人、翻译家、日本城西国际大学教授田原评价道：“程璧拥有两个音乐地域，同时活跃在北京和东京，两个不同文化形态和语言的舞台上。她用一种声音唱出两种语言里的忧伤，一把吉他弹奏出两种语言里的向往。她的旋律里有森林和村庄，也有太阳和月亮，她的旋律不是大海大河，而是涓涓小溪，奔流不息地向着远方的远方。”

就是这种带着些思乡情味的吉他乐，配合她略带些沙哑的低吟浅唱，让整个喧闹的世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那仿佛是只有梦境中才出现的美妙世界，就这样在我们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盘旋，有时候，你甚至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就只想这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她的歌声，一直到地老天荒。

在她的歌声里，有近在咫尺的满树繁花，也有来自远方的鸣笛，有躲不过去的不安，也有时而泛起的孤单，只是，她从不偏安一隅，陷在回忆的尘埃里宿病不起，而是怀着快乐而坚定的心，带着你去远方寻找新的美丽。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安静的美女纸”吧！

程璧的宁静与笃定让我想起日本著名的女性童话作家安房直子，她同样是一个远离尘嚣的女人，只是，她做得更为彻底，一生深居简出，甚至拒绝出门旅行，她29岁时在长野县东边的轻井泽盖了一山间小屋，以后每年的夏天都在那里度过，那是一个落叶松环抱的地方，一到早上，安房直子就会在院子里那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上写作。她的故事如梦如幻，充满日本乡土气息，流淌着日本民族古典文化里最纯净的部分——人与自然的和谐。即使是童话，她也会写很多关于生和死的事情，因而她的作品充满淡淡的哀愁，并用一种略带诡异的异次元风格将童话世界里的一切都插上了浪漫的翅膀。

或许，只有像程璧和安房直子这样心静如水的人，才能创作出那样一尘不染的作品吧！远离了灯红酒绿的生活表象，远离了对过往执着的怀念，远离了充满烟土与尾气的尴尬环境，我们终于获得一丝纯净的呼吸。

只是，这是她们心中的自由，我们呢？

我们的心早已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跑在你追我赶的竞争荒野中，也许正是需要这样强有力的宁静，才能拉回我们早已失了初心的梦想。

因为心里长出大片大片寂寞的荒草，生活已不能完成对内心的浇灌，我们只能拜求读一些心灵鸡汤，来抚慰自己那颗早已石化的心。我们越是向往自由，我们的心灵就被束缚得越紧，因为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我们以为埋着头奔跑就是一种最洒脱最直接的方式，可是当我们回头张望的时候，却发现自由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们陷在文艺的世界里，以为阅读可以抚慰心灵，以为看电影、听音乐就可以充实脑洞，我们疯狂地脑补各种知识，在朋友面前夸夸而谈，我们获得的只是一堆喧闹的点赞，而繁华过后，内心依然是一片死灰。

我们害怕自己荒废时光。可是程璧，她把时光都“荒废”在了寻找美好事物上。

在歌曲《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中，她唱道：“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琥珀里的时间，微暗的火，一生都在半途而废，一生都怀抱热望。”

她的歌不成歌，调不成调，是谁也模仿不成的绝唱，是永远无法出现在KTV点歌台里的“另类”，她的歌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聆听，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扒开布满尘埃的心门，与自己的内心来一场坦诚相待的对话。

作者丨安海风：「经典短篇阅读」专栏作者，80后文艺女青年，爱好摄影、写作、旅行，著有长篇都市小说《清晨之恋》。转载请注明作者信息及来源公众号丨经典短篇阅读（ID:yuedu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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