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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走向黑暗,沉入他的心的苦井|保罗·策兰


保罗·策兰(1920-1970)


保罗·策兰(Paul Celan),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在世界范围内产生最重要、深刻影响的德语诗人。策兰原名安切尔(Antschel),1920年生于泽诺维奇(今属乌克兰)。




1938年春策兰高中毕业时,德国军队进军维也纳。1938年11月9日,他动身去法国上医学预科,火车经柏林时,正赶上纳粹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屠杀。他后来回首那一刻:“你目睹了那些烟/来自明天。”那是欧洲犹太人生活终结的开始。


1942年,策兰的父母被驱逐到纳粹集中营,并相继惨死在那里。其父因强迫干活致伤寒而亡,其母则更惨,纳粹的子弹击碎了诗人的母亲的脖颈。在策兰的《冬》一诗中,可深深感受当他听到父母死去的痛苦。



纷落着,妈妈,那雪在乌克兰:

救世主的花冠积聚着一千粒忧伤。

这里,我所有的泪水无法向你攀延。

只幸有从前,一个傲然而哑默的余光...


我们如今垂死:为何不睡,你这临时的窝棚?

连这风也在惊吓的欺凌中四散跑开...

莫非是他们,在渣滓间渐渐冰冻——

心脏的旗帜,和手臂的烛台?


我枯寂地守望这同样的黑暗:

日子轻柔愈合,还是他们尖锐刀割?

在我的星辰间正飘荡着琴弦

的撕裂,竖琴变得刺耳,不再谐和...


琴弦上偶尔奏起一段玫瑰的时辰。

消逝着。一次。又是一次...

什么来了,妈妈;生长还是伤痕——

和我一同湮没,乌克兰的深深雪堤?


译者:张崇殷


策兰在朋友的掩护下幸免于难,后被强征为苦力修筑公路,历尽磨难。战后,策兰才得以回到已成废墟的故乡。


流亡美国的犹太-德国哲学家阿多诺 (Theodor W. Adorno,1903-1969) 认为:“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也是不可能的”。策兰1945年发表的《死亡赋格》一诗以对纳粹邪恶本质的强力控诉和深刻独创的艺术力量震动了战后德语诗坛,后收入1948年出版的诗集《骨灰罐里倒出来的沙》。《死亡赋格》在德国几乎家喻户晓,成为“废墟文学”的象征。阿多诺终于收回他的那句格言:“长期受苦更有权表达,就象被折磨者要叫喊。因此关于奥斯威辛之后不能写诗的说法或许是错的。”


死亡赋格


清晨的黑色牛奶我们在傍晚喝它

我们在正午喝在早上喝我们在夜里喝

我们喝呀我们喝

我们在空中掘一个墓那里不拥挤

住在那屋里的男人他玩着他的蛇他书写

他写着当黄昏降临到德国你的金色头发呀

玛格丽特

他写着步出门外而群星照耀他

他打着呼哨就唤出他的狼狗

他打着呼哨唤出他的犹太人在地上让他们掘个坟墓

他命令我们开始表演跳舞


清晨的黑色牛奶我们在夜里喝

我们在早上喝在正午喝在傍晚喝

我们喝呀我们喝

住在屋子里的男人他玩着蟒蛇他书写

他写着黄昏降临到德国他的金色头发呀

玛格丽特

你的灰色头发呀苏拉米斯我们在风中

掘个坟那里不拥挤


他叫道到地里更深地挖你们这些人你们另一些

现在喝呀表演呀

他抓去腰带上的枪他挥舞着它他的眼睛

是蓝色的

更深地挖呀你们这些人用你们的铁锹你们另一些

继续给我跳舞


清晨的牛奶我们在夜里喝

我们在正午喝我们在早上喝我们在傍晚喝

我们喝呀我们喝

住在那屋子里的男人你的金发呀玛格丽特

你的灰色头发呀苏拉米斯他玩着蟒蛇


他叫道更甜蜜地和死亡玩吧死亡是从德国来的大师

他叫道更低沉一些现在拉你们的琴尔后你们就会

化为烟雾升在空中

尔后在云彩里你们就有一个坟你们不拥挤

清晨的黑色牛奶我们在夜里喝

我们在正午喝死亡是一位从德国来的大师

死亡是一位从德国来的大师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他用子弹射你他射得很准

住在那屋子里的男人你的金发玛格丽特

他派出他的狼狗扑向我们他赠给我们一个空中的坟墓

他玩着蟒蛇做着美梦死亡是一位从德国来的大师


你的金色头发玛格丽特

你的灰色头发苏拉米斯


王家新、芮虎 译


在战后的维也纳,28岁的策兰邂逅了22岁的巴赫曼,两人一起坠入爱河。策兰送给巴赫曼作为表达爱情的鲜花不是玫瑰,却是一大堆罂粟花。


1948年5月23日,即巴赫曼和策兰第一次认识的几天后,她就从维也纳给父母写信说:“昨天,在洛克尔博士家来了许多客人,有艾兴格尔,埃德加·热内(超现实主义画家),都很友好。我还看见了那位著名诗人保罗·策兰,——很多很多人”。后来还写到:“今天还有比较特别的经历。那位超现实主义诗人保罗·策兰,前天晚上我和威格尔在画家热内那里刚刚认识的,他极具魅力,却对我产生了热恋。这给我枯燥乏味的写论文的日子无疑是增添了些刺激。遗憾的是,他在一个月之后就必须去巴黎。我的房间现在成了罂粟花地,因为他喜欢把这种鲜花送给我。”(分别写于1948年5月17日和20日)。


保罗·策兰与英格褒·巴赫曼


花冠


秋天从我手里出来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从坚果我们剥出时间并叫它如何前行:

于是时间回到果中。

在镜中是礼拜日,

在梦中是一个睡眠的屋,

我们的嘴说出真实。

我的眼移落在我爱人的性上:

我们互看,

我们交换黑暗的词,

我们互爱如罂粟及记忆,

我们睡去像酒在螺壳里

像海,在月亮的血的光线中。

我们在窗边拥抱,人们在街上望我们,

是时候了他们知道!

是石头竭力开花的时候。

是不安宁的时间心脏跳动,

是时间如它所是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王家新 译


译注:该诗原题“Crona”在拉丁文和意大利文中都为“花冠”,在意大利文中还有延长音符的意思。


《花冠》深受巴赫曼的喜爱,她在给策兰的信中这样回复到:


第7封


英格褒·巴赫曼致保罗·策兰,维也纳,1949年6月24日


亲爱的你:


我根本没有想到,今天上午——事实上去年也是如此——你的明信片如期飞来,飞进了我的心中,唉,是的,我爱你,而我那时却从来没有把它说出。我又闻到了那罂粟花,深深地,如此的深,你是如此奇妙地将它变化出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有时,我不要别的,只想离开这里,去巴黎,去感觉你是怎样握着我的双手,你会怎样全身心地用鲜花拥着我,于是,再一次忘记你从何处来,你又要去往何地。对于我,你来自印度或者一个更遥远的地方,一个黝黑的、褚色的国度,对我而言,你是沙漠、海洋和一切神秘之物。至今,我都还不了解你,常常因此而害怕你,我简直不能想象,你应该做什么,而我们在这里却在做着别的事情。我应该为我俩拥有一座宫殿,把你带到我身边,从而让你在宫中成为我的施展魔法的主人,我们会有许许多多的地毯和音乐,并发明爱。


我常常在想,《花冠》是你最美的诗,是对一个瞬间的完美再现,那里的一切都将成为大理石,直到永远。然而,我这里却不是“时候”。我饥渴着什么,却又得不到,这里的一切都浅薄而陈腐,困倦而陈旧,无论新旧都是如此。


8月中旬我将去巴黎,只有几天。别问我为什么,为了谁,但是,你要在那里等我,给我一个晚上,或者两个三个……带我去塞纳河畔,我们将长久地注视,直到我俩变成一对小鱼,并重新认识对方。


英格褒


为纪念这种爱,策兰1952年在西德正式出版的诗集就叫《罂粟与记忆》


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欧洲的很多犹太人都迁移过去;但策兰还是决定留在欧洲——他选择了定居巴黎。


1970年4月20日左右,策兰在巴黎塞纳河上从米拉波桥投河自尽;5月1日,一个钓鱼的人在塞纳河下游7英里处发现了他的尸体。最后留在策兰书桌上的,是一本打开的荷尔德林的传记。他在其中一段画线:“有时这天才走向黑暗,沉入他的心的苦井中,”而这一句余下的部分并未画线:“但最主要的是,他的启示之星奇异地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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