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怪奇物语》《黑镜》如此精彩？

文景  2019-12-17

“我的小说不是科幻小说。”——伊恩·麦克尤恩在新作《如我一般的机器》（Machines Like Me）中设想了上世纪80年代“平行世界”的另一种现实：如果肯尼迪总统没有死于刺杀；如果艾伦·图灵引领英国进入科技新时代；如果机器可以像人一般思考；人类与人工智能打交道的道德伦理又是什么……

尽管小说有着明显的科幻元素，但麦克尤恩一口拒绝把自己的作品打上“科幻”的标签，他说：“小说家也能在自己脑袋思索人类未来，我说的未来不是人类踩着反重力的靴子进行十倍于光速的旅行，而是真正去思考人类未来的困境。”

 

■ 麦克尤恩新作

 

麦克尤恩显然不把科幻作家归于他说的“小说家”一类，对于“科幻”的鄙夷不可谓不明显，但他绝非唯一一个拒绝把自己的作品归为科幻小说的作家。1968年，当纳博科夫在创作一个发生在名叫“反地界”的星球上的故事《爱达或爱欲》时，也对记者说：“我讨厌科幻小说里的那些姑娘、笨蛋、悬念、谜团。”2017年一项研究显示，读者对于角色的同理心，与文中“气闸”“反重力”这样的字眼的出现频率成反比。

一段时间以来，“科幻”这一类型不受到所谓“严肃文学”写作者认可（当然，科幻作家也反过来对学院派表示不屑），作为科幻小说重要分支之一的“太空歌剧”一开始也被视为“不入流”的作品（点此复习），但实际上，被视为科幻小说滥觞的英国小说《弗兰肯斯坦》其实有着很深的“文学”色彩，而常被笑谈为“直男气息”浓郁的科幻小说的鼻祖其实出自一位创作它时还不满19岁的少女之手——浪漫主义诗人珀西·雪莱之妻玛丽·雪莱。

1816年夏天的日内瓦郊外，连日的大雨打乱了雪莱夫妇与诗人拜伦的远足计划，百无聊赖中，几人进行了一场“恐怖故事创作大赛”来消磨时间，玛丽·雪莱的“人造人”哥特故事就是那时诞生的。

 

■ 《弗兰肯斯坦》电影海报

弗兰肯斯坦是个热衷于生命起源的生物学家，他频繁出没于藏尸间，用不同尸体的各个部分拼凑成一个巨大人体。当他创造出的怪物终于睁开眼睛时，弗兰肯斯坦被他的狰狞面目吓得弃他而逃，他却紧追不舍地向弗兰肯斯坦索要女伴、温暖和友情，一系列诡异的悬疑和命案也接踵而至……

 

科幻小说虽多被认为发端于19世纪初期，但“科幻”类型的界定还要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兴起的一批非主流文学杂志，在那些杂志上，“科幻”与“罗曼司”“恐怖小说”“侦探小说”并列，作为一种类型文学粉墨登场。耐人寻味的是，在世界上首份专门刊登科幻小说的杂志《奇妙故事》（Amazing Stories）上，与大家耳熟能详的科幻经典（譬如，儒勒·凡尔纳《八十天环游地球》、H.G.威尔斯《隐身人》）一同出现的，还有H.P.洛夫克拉夫特、埃德加·爱伦·坡这样日后被定义为恐怖小说大家的作家作品。

可见，科幻文学兴起伊始，其与哥特罗曼司，乃至恐怖小说的分界线就没有那么明确，而在当下，虽则科幻依然难入一些作家法眼，但它在越来越多叫好又叫座的“主流文学”作品中留下了印记。可能少有人知道的是，科尔森·怀特黑德的《地下铁道》除了摘得美国国家图书奖、普利策小说奖外，也荣膺科幻大奖亚瑟·C.克拉克奖。怀特黑德毫不介意作品被视为科幻小说，他说：“我十岁的时候，正是那些科幻小说和奇幻小说让我想成为一名作家。如果当上了作家，你就可以在家办公，不用和人说话，可以没日没夜地脑洞大开。想象些机器人啊，僵尸啊，或是奇妙的地下铁道啊。幻想其实就和现实主义一样，是描述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地下铁道》的诞生，奇幻文学功不可没。能受到亚瑟·C.克拉克奖的认可，我感到非常荣幸！”

 

■ 《地下铁道》

 

无论“科幻”在文学界的地位如何，其在大众文娱生活中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则是不容置疑的。流媒体网飞（Netflix）一项数据显示，在2018年，科幻（含奇幻）类剧目是最受观众欢迎的，网飞也因此加大对科幻类剧目的投资扶持，当年29%的原创剧本均为科幻类，从糅合了恐怖的超自然力量、神秘的实验室、有浓郁80年代风格的迷影之作《怪奇物语》，到邀请观影者参与剧情发展的多结局交互电影《黑镜》特别集，网飞在科幻制作上也是花样频出，让人欲罢不能。

 

■ 《怪奇物语》

 

对于科幻影视作品的高需求自然也使得优秀的科幻小说成为制作方争相争夺的对象。近年来让人印象深刻的科幻电影之一《降临》（第89届奥斯卡八项提名、《卫报》年度电影排名第三）改编自特德·姜的短篇小说《你一生的故事》。华裔作家特德·姜出道二十余年，作品不多，却已得遍世界科幻大奖。据报道，他新近出版的短篇集《呼吸》中的两篇《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和《软件体的生命周期》已经售出影视版权，着实令人期待。

 

■ 《呼吸》

收录九篇短篇作品，每一个故事背后，都是特德·姜对某个问题的追问和探索：对一个新生儿来说，“保姆是个机器”这件事这意味着什么？记忆一直在欺骗我们，只是我们自己并未发现；如果每个人都开始持续记录生命日志，文明将发生怎样的改变？如果平行空间的确存在，且可以发生对话，你会用怎样的方式穷尽生活的可能？

 

制作中的影视作品中，万千瞩目的无疑是根据弗兰克·赫伯特同名小说改编、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拥有神仙阵容（“甜茶”蒂莫西·查拉梅主演、赞达亚、斯卡兰·斯卡加斯德、张震等参演）的《沙丘》。《沙丘》是首部同时获得雨果奖与星云奖的作品，同名电影很可能是下一部好莱坞现象级巨制。

 

■ 《沙丘》电影海报

一切会思考的机器都被摧毁后，宇宙的焦点重回人类之间的争夺。行星厄拉科斯——人类梦寐以求、竞相抢夺的“香料”的唯一产地，在这里上演着权术与背叛、恐惧与仇恨、希望与梦想的太空歌剧。人们常常用另一个名字称呼这颗干旱的星球——沙丘。天赋异禀的少年保罗·亚崔迪被命运指引，为了保卫家族和人民，决心前往浩瀚宇宙间最危险的星球，开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三部曲也将在不远的将来，由苹果流媒体搬上小银幕，记录千年传奇的经典三部曲将被排成10集电视剧，杰瑞德·哈里斯和李·佩斯已经加入演员阵容。毋庸置疑，《基地》的影视改编将会把“科幻影视热”推向新的高峰。

那么，在已不算新片的《降临》与还需耐心等待的《沙丘》《基地》之间，近期有什么优质的科幻影视作品呢？网飞今年的大热《爱，死亡和机器人》（25万豆瓣网友给出9.1分的高分评价）可能是你正在寻找的科幻佳作。这是一部与之前所罗列的鸿篇巨制风格截然不同的制作，另类、硬核，动画绘制，尺度不小，惊世骇俗。短片集片长5到15分钟不等，不妨说是加长版的欧美“泡面番”（虽然可能并不下饭）。

 

为《爱，死亡和机器人》奠定独特基调的首集《桑尼的优势》改编自英国科幻作家彼得·汉密尔顿的同名短篇小说。彼得·汉密尔顿是英伦科幻奖得主，雨果奖、克拉克奖的提名常客。文景最新引进了他的《圣天秤星》，这是大陆首次引介这位欧美太空歌剧大家的作品。

《圣天秤星》像所有优秀的科幻小说一样，既有麦克尤恩所说的“反重力的靴子”“十倍于光速的旅行”，也有“思考人类未来的困境”。事实上，《圣天秤星》正是透过一场悬念丛生的科幻盛宴，对人类未来的命运发出了充满紧迫感的追问：技术能抵达的边界在哪里？人类语汇所构建的“知识”体系，是否放之宇宙皆准？

 

说到底，标签为何，又有什么重要呢？一本消磨雨夜的恐怖小说、一个承包寒冬周末的好故事，才是最重要的。

 

参考：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9/apr/18/it-drives-writers-mad-why-are-authors-still-sniffy-about-sci-fi

https://www.tor.com/2017/07/27/colson-whitehead-is-the-winner-of-the-2017-arthur-c-clarke-aw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