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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名医刘绍武谈:临床治疗杂病的体会


一个内科医生,在临床上最常见的是内伤杂病。中医对内伤杂病的辨治方法很多,一般的,辨证上首重虚实,治疗上首重补泻。


《扁鹊传》云:“人之病病疾多,医之病病道少”。《素问·至真要大论》云:“经言盛者写之,虚者补之,余锡以方士,而方士用之尚未能十全”。为什么说 “尚未能十全”呢?虽然“欲令要道必行,桴鼓相应”,必须“审察病机,无失气宜”才能达到,但治疗方法上,也有探讨的必要。临床上要提高疗效,不研究新的方法,不筛选新的药物,依然信守着大、小、缓、急、奇、偶、复七方,汗、吐、下、消、补、和、清、温八法,不重视法外之法,方外之方,是谈不上发展的。

内伤杂病外的病机以病理上,绝大部分是机体的阴阳、气血、功能的失调。《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治者,通平,如《汉书、王嘉传》:“孝宣皇帝,赏罚信明,施与有节,记人之功,忽于小道,以治致平。”机体的功能,不达到治平,便会发生疾病。而人体是一个整体,任何疾病,尽管是局部的,也不能凌驾于整体之上,只有整体的存在,才有局部的意义。中医学二千余年来,借用演绎的思辨,运用古朴的唯物哲学,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套整体观念。这一点,较比一些在具体运动形式上注意的多,整体规律上认识的少的自然学科,意义要积极的多。整体并不是组成部分简单的组合,这里存在着极其复杂的系统调节。加拿大著名的哲学博士林凡伟研究了东方学术以后说:“中医思想的中心主题是整个体系应保持和谐”。临床上多年来的实践证明了一条规律,即:没有整体的根本调节,就不会有局部症状的改善。

人体的疾病,尤其是杂病,在功能上或整体与局部关系上的失调,也是一种“差异”,这种差异,经过普遍的,肯定的协调,也可以在中间阶段融合,在相互过渡中达到新的、相对的平衡。基于上述认识,认为对于内伤杂病的治疗主要方法,是协调疗法。这种治疗方法的主要方剂,是小柴胡汤。

《伤寒论》148条:“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可与小柴胡汤。”这里所说的表、里、阴、阳,诸证悉见,若以六病(伤寒论的六经学说,缺乏根据,仲景明言六病)来分析,有太阳病之“微恶寒”,少阳病之“头汗出”,阳明病之“大便硬”,太阴病之“心下满”,少阴病之“脉微细”,厥阴病之“手足冷”,这里面,阴阳无法分别,六病混然而一,既然是用小柴胡汤主之,可见其主要功能,是协调整体。

多年经验证明,小柴胡汤确实可以宣通表里,疏调三焦,充津液而使之五脏戴泽,和气血而使行机衡常。对于柴胡一药,起自金元洁古,以后的东垣景岳,叶桂山雷,都云其升散峻提,二江一带,此论尤是。其实不然,医生治病,有约有方,方之精微,在乎配伍,如果配伍得当,自然可以无虑。

我用小柴胡汤,习惯以苏子代半夏,在非呕非恶疾病中,以川椒代生姜。苏子降而下气,利膈宽肠,往往没有半夏的燥弊;川椒除湿散寒,解郁温中,热而不伤津液,而且还有轻度麻醉作用,具有解痉缓急止痛之功。曾用小柴胡汤化裁治疗多种疾患,试举两例作一说明。

一、王男,50岁,军队干部,1979年10月4日初诊,患者三年前,心前区有时闷痛,血压偏高,在北京部队总医院检查,诊断为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左心室劳损。现症心跳,气短,下肢浮肿,易汗,难眠,心前区疼痛放射至背。屡经服药,西药以硝酸戊四醇酯、舒缓素一类,中药以冠心苏合,瓜萎、薤白一类,收效甚微。脉在左关,聚而鼓指(此为聚关脉),余皆细微而涩。治以“调心汤”。(小柴胡汤加味)柴胡15克、川椒10克、苏子30克、党参30克、大枣10枚、甘草10克、黄芩15克、百合30克、乌药10克、瓜萎30克、丹参30克、郁金15克、牡蛎30克,服十剂后,胸部感觉舒适,夜间容易疲乏,可以入睡,效不更方,总服六十余剂,症状逐渐消失。

二、李男,41岁,1983年10月24日初诊。患者患肾盂输尿管结石症,屡经服药,其石不下,因惧手术,来诊。初投自订排石汤(海金砂、川郁金、金钱草、车前子、元明粉、王不留行、淮牛膝、鸡内金)十剂,不效,后合入小柴胡汤,四剂疼减尿畅,十五剂后复查,原有结石十三块,今仅剩四块,体积缩小明显,又服十八剂,经检查结石全部消失。

一、六病医案
(一)太阳病
例一:杨某,男,52岁,干部。一九七二年七月中旬,偶染感冒,遂寒热头痛,项强体痛,鼻塞清涕,微咳少痰,屡经治疗,寒热不除,头疼反增,延至八月九日始求余诊。视其苔薄白,舌尖红,脉浮。病虽二十余日并未他变,仍为太阳病,遂与新订葛根汤。方用:葛根30克、麻黄10克、杏仁15克、生石膏30克、甘草10克。两煎合并,分温三服。睡前服药,约半小时后得微汗,一夜安睡。翌晨,寒热止,体痛除,头痛锐减,继进一帖,遂健如初。

例二:温某,男,48岁,农民。一九七三年九月二十日,因事夜间外出,时虽中秋,深夜已凉,着衣单薄,次日遂发热恶寒,咳嗽无汗,头痛体痛。诊其脉浮而数,舌苔薄白,舌尖红赤。此太阳病正证,与新订葛根汤一帖,依法煎服。服后约一刻钟,觉周身发热,继而汗出,约二小时许,汗止热除。一夜安睡,病即霍然。

例三:杜童,男,13岁,学生。一九七一年秋,忽作头项强痛,微有寒热,历二小时许而渐减。自是,或一、二日,或二、三日则一作,时轻时重,重时则辍学。曾诊为“神经性头痛”,未断治疗而期年不除。至七二年八月二十三日就诊时,其发热为38℃,洒浙恶寒,脉浮而数,苔薄微黄,舌红少津。此邪热久居致阴津损伤,证仍为太阳,方用新订葛根汤。葛根消热解表,有生津之用,即《本经》所谓之“起阴气”,况邪热除则津自复,故不必另用生津之品。一剂寒热除,痛减大半,二剂痊愈。

例四:马某,男,45岁,工人。自诉于一九七一年冬因落枕,遂颈项强痛,头部不能扭转,痛引右臂不能上举,卧则转侧困难,疼痛难忍,病已年余,虽经治疗,未见少效。今诊其脉平,视其舌尖红赤。舌尖红赤乃为热象,虽无寒热,但有头项强痛之核心证在,故当以太阳病论。投以新订葛根汤,一剂痛减,九剂痊愈。

按:第二例为太阳病初起,故一药可愈。第一例病虽二十余日,但始终为太阳病而未他变,投以辛凉解表亦应手而瘳。于此亦可知太阳病失治未必必变,亦无七日愈,十三日愈之规律。第三例并非外感病,但其表现为一派太阳病证候,依太阳病论治,应药而愈,是故辨证施治又不可为某些病名所囿。第四例亦非外感,仅依核心病论治亦愈,故每病之核心证即为此类病设,但此病必须为阳性病而后可,若属阴寒,则又当以合病论治。

(二)厥阴病
例一:赵某,女,42岁,家属。一九七零年,随丈夫住黑龙江,每逢冬季则见双手发冷,未介意。七四年返晋南后,其冷渐趋严重,遇冷则双手厥冷更甚,并现青紫,伴疼痛,得暖后青紫渐消,曾诊为“雷诺氏症”。七五年初冬就诊时,气温尚暖,而棉手套已不敢少离。诊其脉沉细,舌质略淡。此为血不荣末,阳不外达,是为阴寒表证,证属厥阴。方用当归四逆汤:当归15克、桂枝10克、细辛6克、通草6克、甘草10克、赤芍10克、大枣10枚、擘。以水一碗煎半小时倾出,再以水一碗煎半小时,去滓,两煎合并,作一日分温三服。约十帖已有明显好转,共服六十帖康复如常。第二年冬亦未再发。

例二:李某,男,32岁,文艺工作者。六四年冬,李参加该团在长春拍摄电影,因彼地气候较冷,遂觉两足发冷而疼,左侧尤甚。当即就诊,诊为“血栓闭塞性脉管炎”,屡经治疗,冷痛日趋严重。六五年春来诊时,左跗青紫,趾部尤甚,触之厥冷,拇趾溃烂,及於踱骨,趾痛腐肉已脱,白骨外露。疼痛难忍,入夜更甚,步履艰楚。诊趺阳太谿脉右弱,左不可及。寸口脉弦而细,舌质淡红。此脉道瘀塞,血不下荣,筋肉失养,溃而成疽。其逆之阴疽,当属厥阴,其肿赤腐烂,又参之以火毒。遂以当归四逆汤温通行瘀以去其厥,复其脉为主,合四妙勇安汤清热解毒为辅,更加红花,鸡血藤温经活血为佐,牛膝引血下行为使。

方用:当归30克、桂枝15克、赤芍15克、通草6克、川椒10克、甘草10克、大枣10枚、银花30克、玄参30克、鸡血藤30克、红花15克、牛膝10克。水煎,两煎合并,去渣,作一日分温三服。并收住入院。因左拇趾肌肉尽脱,请某医院外科会诊,拟将无肉趾骨切去。某外科主任诊后答以不必切除,数日即可自行脱落。谁知服药十帖新肉复生,唯趾端创口未合,我们都喜出望外。不意数日后复溃烂如前状,百思不得其因。

越日,患者告以偶闻药中缺当归,遂询问药房,答以市内当归暂缺,未能购入。当归通经活血为方中主药,既效而复溃恐即其因。于是,患者托人购得五斤,始得服以全方。未及十日,趾肌重生。至四十日,足冷已除大半,足跗之青紫消退,趾端创口缩小如黄豆大,至百二十帖始得愈合,足冷消退,续服三十帖以作善后,欣喜而归。

按:此二证虽外受寒邪,然与感邪之全身病变不同。病只限于四末,其位浅,故列入表证,其性为寒,则属厥阴。病虽非急性外感病,依法治之,病即痊可,更知仲圣辨证论治之大法不独适用于伤寒,同样适用于杂病,即原作称《伤寒杂病论》的意义了。

例三:贾某,男,19岁,学生。素禀不足,萎软无力。七六年五月,偶因夜出感寒,次日即发热畏冷,汗出头痛,舌质淡红,口中和,小溲清沏,脉浮大无力,证属桂枝。方用:桂枝9克、白芍9克、甘草6克、生姜9克、大枣4枚,一如桂枝汤将息法,一帖而瘥。

按:此证虽为外感表证,但一派阴象,属表之阴证,故列入厥阴。《伤寒论》云:“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桂枝汤主之。”浮缓脉谓脉驰缓无力,与此证之浮大无力同,故此证为桂枝之的证也。论中以太阳病论者,谓其为发热之表证,此论其标也。其本质为阴寒之表证,此处列入厥阴,论其本也。视《伤寒论》第二条“名为”二字,可知仲师并不将“中风”证作为标准太阳病论。

例四:杨某,女,62岁,农民。患者于1974年12月7日,因饮食不节出现心窝部疼痛,为持续性,有时加重,伴有恶心,食欲不振。三天未排便,无发热,恶寒。于12月12日住院,诊时疼痛辗转不安,呻吟,脉大无力,苔赋黄,心窝部有轻度弥漫性压痛,无反跳痛。用小承气汤下之:大黄9克、厚朴15克、枳实15克。服药后约3小时排便三次,为前、后,后两次为黄色水样稀便,腹痛明显减轻。第三次排便后出现四肢冷,以肘膝以下为明显。心慌,脉沉细,口唇紫甜。本为太阴阳明合病,误下而致为厥阴。急用当归汤救之:当归15克、桂枝6克、赤芍9克、细辛6克、甘草6克、大枣15克,水煎服。服药约24小时后紫甜消失,四肢渐温暖,脉细较前稍有力,约6小时后,诸症完全缓解,又住院2天病愈出院。

例五:白某,女,50岁。平素体弱,自言近几年常出“虚汗”,有时汗下如珠,伴乏力,服中西药不可知其数,无明显效果。1969年5月24日门诊,脉弱无力。用桂枝汤:桂枝9克、白芍9克、甘草6克、生姜9克、大枣4枚。遵桂枝汤服法,服一剂后,观察多日,未再出现“虚汗”现象。

(三)少阳病
例一:辛某,女,56岁,药剂士。七八年元月患感冒,发热恶寒,头项强痛,身痛无汗,涕泪交流,口干舌燥,证属太阳,与新订葛根汤一服而差。越三日,复发热,不恶寒。日晡热起,黄昏转甚,子夜渐减,清晨最轻。胸中热烦,呼吸促迫,口舌干燥,但头汗出,脉滑而数,舌质红绛,尖有红刺,小便黄赤,证属少阳,疏新订黄芩汤。方用:黄芩30 克、柴胡15克、白芍15克、甘草10克、大枣4枚,擘。两煎合并,分温三服。晨昏三服尽,遍身热微汗出。至晚十时,热退身凉。继进一剂,诸症悉愈,糜粥调养,一周康复。

按:无形之部热充斥,为少阳正证,投少阳主方直折其热,病即已。
例二:赵某,男,43岁。七二年六月十九日下午,突发寒热,体温旋即升至39.6℃,约一时许恶寒罢,但发热。翌晨,面目及下肢皆肿,并有肢体麻木,小便不利,溲色红赤。某医院查尿:蛋白(卅),颗粒管型(十)红细胞(十),白细胞(十)诊为急性肾炎。为治疗五日,除热退之外,余皆如前。二十五日始来求诊。诊得脉象滑数,舌红苔黄而燥。其身热虽退,而无形之邪热仍充斥于三焦,决渎失职遂为小便不利而浮肿,耗烁阴津遂使舌苔黄燥而口渴,灼伤血络迫血妄行而溲赤,凡此皆无形之邪热为患,证属少阳。非清则无以制其热,非渗则无以去其湿,非滋则无以救其阴,猪苓汤清热且渗湿,利水而滋阴,正方也。疏方:猪苓30克、茯苓30克、泽泻 9克、滑石30克、阿胶9克。先煮四味,取汁半升,内阿胶烊化,一日分温三服。次日复诊,浮肿已消太半。渠云:一服则小便转多,三服尽则尿倍於常。查尿:蛋白(十),管型(一),红细胞少数,白细胞少数。药已大效,不必更方。连进五帖,诸证悉退,查尿如常。

例三:冯某,女,18岁,学生。一九七七年夏,忽得寒热,自以为感冒,服解热剂。至次日恶寒止而但发热,始入某院就医。除白血球增高外,一切检查皆正常,未能确诊为何病。输液一周,热势不减,而邀会诊。视其颜面潮红,汗出臻臻,触之烙手,烦渴引饮,呼吸气粗,大便微乾而一日一行,小便短赤,舌质红赤,脉洪大无伦,重按豁然。与白虎加人参汤。生石膏60克、知母20克、党参30克、甘草10克、粳米一把、一剂而烦热减,再剂而病悉除。

按:热势鸱张,日输液二千毫升,更饮水无度,烦渴不已,可谓大烦渴不解,更兼脉象洪大,其不仅热盛而阴伤,更兼亢热之下微露阴象,则已非白虎汤所能疗,如纯用白虎则英恐玉石俱焚而危殆立至。故遵仲圣法于白虎中加入人参,不仅生津,更加益气。

例四:李某,男,37岁,工人。先有胸中烦热而满,口燥咽干,积一年不愈,又增头晕耳鸣,易躁善怒,经神经科检查,诊为“神经性耳鸣”,治疗年余未效,而来求诊。证状如前,更加微聋,口渴喜冷饮,小便色黄,脉象滑大,舌尖红有芒刺,证属少阳,与新订黄芩汤。黄芩30克、柴胡15克、白芍15克、甘草10克、大枣4枚,擘。二剂口燥止,六剂诸症除。

按:此非外感,而以六病绳之,证属少阳。六病辨证之法不独为外感设也。缘热郁胸中,为满为烦,久之不去,则上干清窍,又为头晕,为耳鸣。今据胸中热烦一证而投黄芩汤,邪热一去,诸证立已。

(四)少阴病
例一:常某,男,32岁,农民。一九三二年春,上党地区疫气流行,染者甚众,常某所住之村共三百户即有七十余户染疫。常某染病三十余日,经汗下后,高热虽退,正气亦衰,心悸气怯,神识恍惚,精神萎顿,全身瘦削,身重踡卧,无力转侧,背冷恶寒,面色苍而滞,舌痿瘦淡红,微有薄苔,脉弱无力。此大病虽差,然气阳大损,证属少阴。投附子汤。方用:附子9克、人参9克、苍术15克、白芍9克、茯苓12克。一剂而神清,三剂而寒除,脉转有力,可自转侧。然足弱气怯,仍不能步履,嘱糜粥调养,三月始康复。

按:时行之邪,感人最甚,亢热之下,必伤津耗气,汗下之法,亦耗气伤津。然焚靡之下,治必以祛邪为急,所谓“治病留人”者也。此证大邪解后,虽正气虚衰,治不为逆。再依法图治,即可获痊,所谓“留人治病”者也,此案依仲师法,背恶寒一证为识别附子汤证之最大眼目。

例二:王某,男,65岁,中学教员。患者素有高血压,常眩晕,且少寐。一九六六年后,因情志怫郁,致心悸短气,继而下肢浮肿,经某医院诊为“高血压性心脏病”。至六九年十二月就诊时,患者呼吸促迫,卧则尤甚,被迫端坐。心悸不宁,下肢肿甚,按之没指。小便短涩,脉弦无力。口唇青紫,舌质胖嫩,苔白稍腻。观其脉弱无力,舌淡胖嫩,为一派虚寒之象。缘於气虚不运致水湿停留,阳虚不化,使水邪泛滥。气阳俱虚,证属少阴。以助气温阳化水利湿为治。方用附子汤。煎服二帖,小便转利喘悸大减。继进四帖,喘悸均止,已可平卧。唯下床活动仍觉心慌。续进五帖,已可散步。遂停药,嘱令妥为调养。

按:证属阳虚水泛,识别甚易,然不用真武而用附子汤者何也?二方均有温阳化水之功是其所同,而附子汤温散寒湿又兼补气,真武汤则温阳化,重在散水,又为其所异。此证不独阳虚,气亦衰微,要在选方必须精当。

(五)阳明病
例一:王某,男,30岁,农民。一九三三年夏,上党地区疫气流行,染者甚众。村人王某以家贫,染疫三十余日未尝治疗。初则壮热不休,终詀语燥扰,终至神识昏愦。唯进以汤水,犹能下咽,得以度命。病已如是险恶,方延余治疗。一进病室则秽气熏人,视病者展卧榻上,扬手掷足,躁扰不宁,大肉如削,面垢不堪呼吸喘促,语声喃喃,目合多眵。掰睑以视,两止尽赤,遍体微汗,身无大热。询得每日黄昏热起,入夜转甚,鸡鸣渐出。扪腹,则脐左有燥屎七、八枚,历历可数。稍稍按之,患者蹙眉作楚容。撬口视舌,舌焦而裂,苔黄燥而微黑。脉象沉细。思其病至阳明,久羁失下,邪热燔炽,伤津耗气,以致形消脉细。虽有阴亏气损之象,实为邪毒内结使燃。当此之际,若略有育阴益气之品,必致邪热胶固,非其所宜。唯遵仲师“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训,荡其积热则正气自复。疏大承气汤与服,方用:大黄9克、厚朴9克、枳实6克、芒硝5克。以水一大碗先煎朴实,次入硝黄,稍煮即出,分温三服。约一小时许,下燥屎二枚,其坚如石。三小时后再服,又下燥屎二枚。三服则燥屎与稀粪同下。再为诊腹则燥屎已失,是夜遂不复热。躁扰虽宁,仍昏睡不醒。嘱以鲜西瓜汁频频灌服,以滋其阴津,兼清余热。凡三日,病者始苏,略为进食。视其舌已转润,黑黄苔略退,而仍嗜寐。十余日后始得完全清醒,然仍耳聋失聪,此清气未复也。不必治疗,正气复则聋自除,吃以糜粥调养。越二月始能下榻少步,三月始复如初。

按:神识昏愦,手足躁扰,形消面垢,自利清水,身无大热,脉象沉细,似属于阴证。而病气熏人,日晡潮热,腹中燥屎硬结,且按之痛楚,目赤舌焦,则显为阳明。大承气证已俱,此即所谓大实有羸状也。邪去则正自复。大承气又以小量与服,亦师仲景法,胆大而心小,恐正气不支也。其病虽瘳,而亦险甚。

例二:赵某,男,57岁,某公司干部。一九六一年春节期间,忽见绕脐隐隐作痛,腹胀不适,日便二、三行,便稀而多杂粘液,然食纳如常。唯稍觉疲困乏力,入夏则痛泻渐愈。自是逢春则发,入夏则愈,无一年不作。每春治疗,均不能止其再发。延至六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始就余诊。诊得脉平,舌苔自而少腻。思得《金匮要略》所载“下利已差,至其年月日时复发者,以病不尽故也,当下之,宜大承气汤”与此证尽合,遂问病发之前一年曾作利否?病者略思而云:曾作热痢,但很快泻止而愈。此病本未除,故应岁时之变而发,以胶粘之物久蓄肠中故也。遂疏大承气与服,方用大黄12克、芒硝9克、厚朴30克、枳实15克。先煎三味,纳芒硝,分温二服,药后日便三行,先腹痛而后泻,所下粘液极多,连服三帖,腹痛消失,遂停药,十余年来再未发。

按:暴病多实,久病多虚,所言为常,今湿热之邪,胶着于肠,应时而发,七年不除,是为之变,为医必知常识变,治病必务求本源。

(六)太阴病
例一:张某,男,36岁,工人。时当季夏,天气炎热,恣食生冷,袒胸纳凉,半夜腹胀,腹中疔痛,遂起如厕,未及天明,已下三行,初为溏粪,继则如注,上午来诊时,已泻七、八次。询得腹中冷痛,身微恶寒,脘满呕恶,小溲清沏,舌苔薄白,脉象为弦,乃寒湿为患,证为太阴。非温不足以祛其寒,非燥不足以除其湿,爰疏苍术汤与服,方用苍术30 克、干姜15克、茯苓30克、甘草10克、水煎分温三服。一剂而便溏除,再剂而泄泻止。

按:寒湿于中,乃太阴正证,故投太阴主方病即瘳。

例二:任某,男,60岁,农民。六五年夏季患湿热痢,痢下脓血,里急后重,服氯霉素五日,腹痛除,下痢止。数日后复下利,粪中杂粘液甚多并有少量血丝,一日四五行,腹不痛而唯后重,医复以为脓血痢,屡用痢药而病无少愈。辗转九年,下利如前,犹幸食纳尚可。诊得脉象弦细,舌质淡白,苔白略腻,面色少华,此痢后虚寒,大肠滑脱为患,非温不足除其寒,非涩不能止其利。遂投桃花汤。方用赤石脂30克、干姜10克、粳米30克、一剂大愈,二剂利止。二年后随访,未再发。

按:《伤寒论》桃花汤证列入少阴,其为中寒滑脱之利,与四逆证阴寒内盛下利清谷者不同。其以干姜温中,赤石脂涩肠止血,故列入太阴。

例三:智童,男,14岁,学生。时将中秋偶至友家,食冰糕十六枝,当夜即脘中痞寒,呕吐大作,次日仍脘腹痞满,胸中温温液液,不思饮食。虽少量纳食,移时即叶出,医与消导药不效。时过一周,始来求诊,面色少华,舌色略淡,脉弦而稍细,与吴茱萸汤,方用吴茱萸15克、党参15克、生姜10克、大枣10枚,一帖呕吐减,二帖而全止,食欲仍不振,舌尖稍红,改生姜泻心汤,十剂而复初。

按:时届八月,天之凉气渐盛,而人之阳气未敛。顽童不知摄生而咨啖生冷,遂使寒中。升降之机逆乱,胃气不得下行,而为呕吐。吴茱萸汤温中降逆,二剂即吐止,寒邪虽去而败伤之胃气未可骤复,故复以生姜泻心调理而康。
例四:杨某,女,35岁。农民。1975年5月25日初诊。患者自述近一月由于饮食不节而出现腹胀,以下午为重,伴有食欲不振暧气,有时反酸,乏力,口中无味,遇冷后上述症状更为明显,脉沉细,苔胖淡,处以苍术汤:苍术15g、干姜9g、党参30g、云苓15g、陈皮30g。服两剂后,腹胀减轻,暧气反酸消失,食欲稍增进,脉细,苔淡,继服上剂两付,5月30日再诊,诸症消失,食欲增加,脉细,苔淡,未再处方,令注意饮食调节。
(七)合病案
例一:门人胡连玺治同人某,初夏患外感,初则洒淅恶寒,背部尤甚。自用银翅丸无少数。至次日,恶寒未罢而身已壮热,兼咽痛汗出,身痛不休,舌尖红赤,脉浮而弱,此邪热客表,正气不胜,欲将内传,故用小柴胡汤鼓邪外出,合新订葛根汤驱邪外达,加山豆根、桔梗以解热毒、利咽喉,方用柴胡30克、黄芩15克、半夏15克、党参20克、葛根30克、麻黄10克、杏仁15克、生石膏30克、甘草10克、桔梗15克、山豆根30克、川椒3克、大枣10枚。药后大汗淋漓,衣被尽湿,仍发热不休,恶寒不止。仿仲师“太阳病发汗逐漏不止,其人恶风……桂枝加附子汤主之”训,原方去椒加附子5克、服后果汗止热退而安。

师评:证虽初起,以其虽身热而犹恶寒,背部尤著,脉见浮弱,舌赤咽痛,一派客热之象而已见少阴之微。投小柴胡扶正而祛邪尚属有识,奈选药不善,尚有大汗之变,苟能早投附子,防患未然,必无如是之周折。

例二:王某,男,28岁,农民。季春感邪,发热憎寒,咽痛骨楚,医用辛凉解表,治疗十余日,咽痛止而寒热不除,身痛不休,遂来求诊。晨起较轻,而衣棉犹寒,午后加甚,寒栗而热,脉之反沉,舌质红赤,虽经半月而证未去表,此太阳、少阴合病也。与新订葛根汤加附子。方用葛根60克、麻黄10克、杏仁15克、生石膏30克、甘草10克、附子 5克。二剂而寒热止,身痛减。四剂痊愈。

按:迭经解表,而邪仍留恋不去,缘阳气不足,不能鼓邪外出。身发热而脉反沉,此即其候。仿仲师麻黄附子细辛汤意,于辛凉解表剂中加入附子,果得速痊。以表之寒热虽异,内之阳虚则一也。

例三:陈童,男,14岁。三年来,食纳少进,日食三四两,更兼泄泻,日二三行,稀烂而夹完谷,常恶心,时呕吐,面色萎黄,毛发焦燥,形体瘦削,懒言少动,口疮时发,舌尖红赤,脉象弦细。与生姜泻心汤:生姜10克、干姜10克、黄芩15克、尾连10克、半夏10克、党参20克、甘草6克、大枣6枚。药十帖,纳稍知味而口疮不除,又加入川军5克,大便略加,日三四行。继服二十帖后食纳大增,口疮停发,日便二行,十余日未呕吐,学习已能耐劳。继服三十帖,泄泻亦止。面色转润,肌已较丰,学习玩耍已不异于常童。

按:中阳衰败,失其健运,不能纳谷,外失濡养面瘦削,运化失司而泄泻,寒邪上逆则呕吐。口疮时发,舌尖红赤又为火热之象。为火炎于上,寒困于下之痞象,证属少阳、太阴合病。故用生姜泻心汤清上而温中,和胃且益气为治。药后口疮不除,又增入小量之大黄,取其泻且厚肠胃,并能消积导滞。

例四:刘某,男,39岁,某厂技术员。自幼腹胀食少,十一岁时曾患痢疾。自入厂十余年来,复患下痢,每日三至五次。或色黄而稀,或色如果酱,并腹痛下坠,时轻时重。曾在某院诊为“阿米巴痢疾”,住院三月,下痢如故。至五八年,下痢增为日十余次。且夏季较重,冬季较轻,消瘦乏力。七二年七月来所门诊,脉细滑,苔黄腻,脐周痛而拒按。与白头翁汤合桃花汤加味。白头翁30克、黄连12克、黄柏15克、秦皮9克、赤石脂30克、干姜9克、白芍30克、大黄9克、粳米30克。药后下褐色粘液甚多,渐服渐减。十一剂后,腹痛除,下坠止,大便色黄而稀,日二行,遂停药,大便即自行恢复。观察二年,泻未再作。

按:脉滑而苔黄腻,为湿热于中;脉细而下痢频仍,且无肛门灼热,又为寒困而肠气不收。是乃寒热错杂之少阳太阴合病。故与白头翁汤清热燥湿,合桃花的以温寒固脱而止血。腹痛拒按,湿热久结,则又兼有阳明,其积不速去则痢无已时,且积滞一去则阿米巴原虫亦无所附丽,入芍药者取其缓急止痛之功。

例五:赵某,男,47岁,工人。初为外感,经治后,热势减而继之呕吐,一周不止。伴头晕、头疼、鼻血,仍身有微热,脘腹痞胀,口角两侧生疮。饮食难进,虽饮水亦吐。脉弦、舌稍淡。与吴茱萸汤合泻心汤。吴茱萸10克、生姜10克、党参30克、大枣10枚、黄芩13克、黄柏15克、川军5克。一剂呕吐止,头疼除。次日即进汤面两碗,五剂诸证悉除。

按:呕吐腹胀,证属太阴。两颊生疮,更兼鼻血,又属少阳。此为少阳太阴合病。有合证而用合方,两证皆愈。

例六:高某,男,25岁,农民。患者1969年趟冰河后觉双下肢发冷,酸痛,月余后,又觉双下肢发痒,以膝关节周围为重,服中西药无效,痒越甚。1973年5月22日初诊。诉除上述证外,自趟冰河后,无论用什么方法或者天再热,下肢均不见汗,服止痒药也无效。脉紧。遂想起《伤寒论》23条曰:“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痒。宜麻黄桂枝各半汤”。麻黄桂枝各半汤为小发汗法,此人用中西药均不能见汗,需用大发汗法。遂投以大青龙汤:麻黄18克、石膏60克、杏仁15克、桂枝3克、甘草6克、生姜9克、大枣4枚。服药半小时许,从手至心出现热觉,渐至全身,而后出大汗。约2小时后逐渐热感见轻,出汗也停止,唯下肢出汗较少,3-4小时后,下肢发痒停止,两天后又出现痒感,但较前为轻,又将上方服2剂,下肢出汗较前增多,服后下肢发冷,发痒酸痛消失,观察一年,未见复发。

例七:李某,女,53岁,农民。平素体健,1974年12月8日自言“感冒”,觉头痛,发热、恶寒,周身疼痛,以关节处为甚,伴咳嗽,无痰。脉浮紧,苔淡白,投以葛根汤:葛根30克、麻黄9克、桔梗15克、甘草9克。未见汗出,上述症状无变化,悟为麻黄汤证,又投以麻黄汤:麻黄9克、桂枝6克、杏仁15克、甘草6克。会夜服之,服后约 15分钟,周身有热感而遍身出汗。翌日,诸证均消。

例八:冯某之母,女,83岁,太原新民三条四号。平素体尚健,1977年5月8日因饮食不当(食肉较多)出现腹泻。为水样便,未呕吐。翌日即出现神志不清,喃喃自语,大小便失禁。四肢发冷。家人识为病危,其子冯某也为中医,至家告我:言脉沉微,舌淡白,告之四逆汤:附子4.5克、干姜4.5克、甘草3克。服一剂后约2小时,神志清楚,能认识人,自语消失,大小便失禁未再出现。三天后又能下地活动。
作者/刘绍武  整理/马文辉 白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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