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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诗典藏之八:“她浑身蔚蓝,演奏创造的风琴”——埃利蒂斯诗选

奥底修斯·埃利蒂斯(Odysseas Elytis,1911.11.2—1996.3.18)出生于希腊克里特岛一个富)出生于希腊克里特岛一个富商家庭。十多岁开始写诗,曾在雅典大学学习法律,后赴巴黎攻读文学,于三十年代后期成为希腊的优秀青年诗人。受法国诗人艾吕雅影响,将法国的超现实主义与希腊悠久古老的文化传统相结合,旨在打破西方理性主义对希腊的束缚,还希腊以本来面目。他的诗极其注重感觉的圣洁,追求自然在心中的对称物,竭力把握瞬间和瞬间的延伸。他从不滥用或简单模仿希腊神话或炫耀希腊历史,而是在诗歌创作中保留神话产生的机制,为寻找新希腊世界的源泉而放弃具体的神话形象。太阳在诗中占有核心地位,因此诗人被誉为“饮日诗人”;大海被诗人看成是希腊传统的继承人而不断吟唱,诗人又被唤作“爱琴海歌手”。主要诗集有《方向》(1939年)、《第一个太阳》(1943年)、《英雄挽歌》(1946年)、《理所当然》(1959年)、《光明树》(1971年)、《玛丽亚·尼菲莉》(1979)。由于“他的诗以希腊传统为背景,用感觉的力量和理智的敏锐,描写现代人为自由和创新而奋斗”而获得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

疯狂的石榴树

袁可嘉 译

在这些刷白的庭园中,当南风
悄悄拂过有拱顶的走廊,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在阳光中跳跃,在风的嬉戏和絮语中
撒落她果实累累的欢笑?告诉我,
当大清早在高空带着胜利的战栗展示她的五光十色,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带着新生的枝叶在蹦跳?

当赤身裸体的姑娘们在草地上醒来,
用雪白的手采摘青青的三叶草,
在梦的边缘上游荡,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出其不意地把亮光照到她们新编的篮子上,
使她们的名字在鸟儿的歌声中回响,告诉我,
是那疯了的石榴树与多云的天空在较量?

当白昼用七色彩羽令人羡妒地打扮起来,
用上千支眩目的三棱镜围住不朽的太阳,
告诉我,是那疯了的石榴树
抓住了一匹受百鞭之笞而狂奔的马的尾鬃,
它不悲哀,不诉苦;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高声叫嚷着正在绽露的新生的希望?

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老远地欢迎我们,
抛掷着煤火一样的多叶的手帕,
当大海就要为涨了上千次,退向冷僻海岸的潮水
投放成千只船舶,告诉我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使高悬于透明空中的帆缆吱吱地响?

高高悬挂的绿色葡萄串,洋洋得意地发着光,
狂欢着,充满下坠的危险,告诉我,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在世界的中央用光亮粉碎了
魔鬼的险恶的气候,它把白昼的桔黄色的衣领到处伸展,
那衣领绣满了黎明的歌声,告诉我,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迅速地把白昼的绸衫揭开了?

在四月初春的裙子和八月中旬的蝉声中,
告诉我,那个欢跳的她,狂怒的她,诱人的她,
那驱逐一切恶意的黑色的、邪恶的阴影的人儿,
把晕头转向的鸟倾泻于太阳胸脯上的人儿,
告诉我,在万物怀里,在我们最深沉的梦乡里,
展开翅膀的她,就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吗?

夏天的躯体

袁可嘉 译

自从上次在蚂蚁和蜥蜴之上
听到雨声以来已经很久了
如今太阳不绝地燃烧
果树涂红了它们的嘴
土地的毛孔缓缓地张开
在淙淙作声、喃喃而语的水边
一棵大树直瞪着太阳的眼睛。

是谁在远远的海滩上伸开四肢
仰卧着,抽着橄榄叶子的烟
耳朵里响起了蟋蟀的警告
胸口上蚂蚁急忙地奔跑
蜥蜴在他胳肢窝的长草丛里逍遥,
听那个小小的海妖在唱:

“呵,夏天的赤裸的躯体,
被油和盐所炙燃、消溶,
岩石般的躯体,心灵的颤动
杨柳的发丝前仰后摆
多毛的腹部散发出咸味
充满了小星星和松针
深厚的躯体,白昼的容器!”

小雨下了,刺人的雹子,
海岸伸展开去,受东风利爪的鞭笞,
狂涛怒潮涌向海洋的深处
山峰跃入了厚厚的乌云的乳房
可是在这一切前面你轻松地笑着
再次找到了你永存的时刻
正如你又一次在阳光照耀的海滨

在天空的赤裸的活力中笑着。

海  伦

李野光 译

第一滴雨淹死了夏季,
那些诞生过星光的言语全被淋湿 
所有那些以你为唯一对象的言语。 

我们的手还伸向哪里,既然气候已不再对我们重视? 
我们的眼睛还瞧着哪里,既然阴云已遮住

遥远的天际? 
既然你已闭眼不看我们的风景
而且——仿佛迷雾已浸透了我们——
我们被遗弃了,完全遗弃了,为你那死寂的

意象所围困?

我们把前额贴在窗玻璃上,提防着新的杀机
只要你还在,死亡就无法把我们打翻在地 
只要别处还有风在充分欣赏你 
从身边将你掩护,有如我们的希望从远方当你的风衣 
只要别处还存在一片绿原,越过你的笑声直到太阳身边 
悄悄地告诉太阳我们要再次相逢在一起
不,我们面对的不是死亡 
而是秋天最小的雨滴 
一个模糊的感觉 
在相隔更远处我们那继续生长的灵魂中的

湿土气息。

而且如果你的手不是握在我们的手中
如果我们的血液不是在你梦的脉管中流动, 
洁净的碧空中的光明 
和我们体内从未见过的音乐 
仍然把我们这些悲哀的行旅者和世界捆紧
那是潮湿的风,秋天的时刻,分离,
肘部搁在记忆上的酸痛的支撑
它在黑夜开始把我们从光明割开时苏醒 
在面对悲伤的方窗的背后 
什么也不泄露 
因为它已经变成看不见的音乐,壁炉里的火苗, 
  墙上巨钟的嘀嗒声 
因为它已经变为 
一首诗,一行接一行合拍地应和着雨滴、

泪珠和言语—— 
那不象别的而只象这些也有着唯一目的的

言语:你。 

选自《方向》(1940)

疯狂又疯狂的船

一支歌曲)

李野光 译

一艘张挂着旗帜的船要越过山岳

于是它开始演习:用力拉咧!

它抛锚在松树林里
    它装载两旁的新鲜空气

它是用黑色的石头和梦所做成

它有一个天真的船长和一个机警的水兵

它来自古老时代的心底

它卸下苦难和叹息

我主基督啊,我这样说并大为惊叹

对这只疯狂又古怪的船

我们乘着它航行了多年还没有沦亡

已换过上千个船长

我们从来没有害怕过洪水

我们进入每个地方,我们闯过了一切

而且我们在桅杆上有一个永恒的哨岗

太阳,至高无上的太阳!

“我们整天在田野行走……”

李野光 译

我们整天在田野行走
同我们的女人,太阳和狗
我们玩呀,唱呀,饮水呀
清清泉水来自古代的源流

午后我们坐一些时候
彼此深深地瞧着对方的眼神
一只蝴蝶飞出了我们的心
它那样雪白
胜过我们梦尖上那小小的白的芽唇
我们知道它永远不会消失
它根本不记得什么虫子曾在此藏身

晚上我们燃起一把火
然后围着它唱歌:
火啊,可爱的火,请不要怜惜木头
火啊,可爱的火,请不要化为灰烬
火啊,可爱的火,燃烧我们
      告诉我们什么是生命。

我们讲生命,我们拉着它的双手
我们瞧着它的眼睛,它也报以凝眸
如果这使我们沉醉的是磁石,那我们知道
如果这使我们痛苦的是恶行,我们感受了。

我们讲生命,我们前进
同时向鸟类告别,当它们正在移群

我们属于美好的一代人。

选自《第一个太阳》(1943)

桑托林颂歌

李野光 译

你从雷霆的腹中诞生
在忏悔的云里颤动
坚忍,大胆,严峻如石头
你召唤太阳来作你的第一个见证
让你面对强烈的光之辐射
打出去,引起海上一个战斗的回声。

海醒了,起而反抗,
你挺起一个岩石的胸膛
上面记载着南风的灵感
让痛苦在那里雕刻自己的内脏
让希望在那里雕刻自己的内脏
用感化宇宙的言语
用火,用烟,用岩浆
你产生白昼的音响
你上升,
到视觉的绿色和玫瑰色的门廊,
崇高的理智把洪钟敲起
把八月中阳光下的禽鸟来赞扬。

靠近海涛的訇鸣,泡沫的哀叹,
在睡眠的圣餐品之间
当黑夜在星星的荒野中徘徊
搜寻着黎明的证言
你体验诞生的欢忭。

你是第一个跳进了寰宇,
为大海所产生,斑岩所孕育
你向遥远的天涯寄送
在海的警戒中养成的祝福
去把白日苏醒时的柔发爱抚。

心搏的女王,爱琴海的羽翼,
用感化宇宙的言语
用火,用岩浆,用烟,
你发现了你命运的伟大设计。

如今正义昭彰地站在你面前
黑色的山岳在光辉中行驶
热望在挖掘它们的喷火口
在心灵饱受折磨的境地
而从希望的斗争中一个新的地球准备好了
可以披着满身虹彩的晨曦
让那复活梦想的人类
那个歌颂太阳怀抱的人类
大踏步前进,带着山鹰和旗帜。

怀着最大愤怒的女儿啊
大海生育的,赤裸着身体,
打开人类光荣的大门
好让健康来美化土地
让感官可以万紫千红地开花
可以张开它们的羽翼
让自由可以从四面八方吹起。

在风的宣告中
闪出个新的永恒的美人
当那三小时年龄的太阳升起的时候
她浑身蔚蓝,演奏创造的风琴。

献给在阿尔巴尼亚战役中牺牲的

陆军少尉的英雄挽歌

 (选译)

(1945)

李野光 译

在太阳最早居留的地方
在时间像个处女的眼睛那样张开的地方
当大风吹得杏花如雪片纷飞
当骑兵把草尖点燃之际。

在一株豪迈的法国梧桐将枝叶轻轻敲响
一面军旗高高地向陆地与海洋招展的地方
那里从来没有人扛过枪枝
但是苍天的全部劳作,
整个的世界,像一颗露珠
在清晨,在山脚下闪烁。

此刻,仿佛上帝在叹息,一个阴影延长了。
此刻痛苦弯下了身子,以骨瘦的手
将鲜花一朵朵摘下,毁掉;
在早已没有流水的沟里
歌声因缺乏欢乐而死了;
岛屿像一些头发冰凉的僧侣
在静静地切着荒野的面包。

寒冬渗透到心里。某种不祥的意外
行将发生。山岳像匹马把鬃毛竖起来

兀鹰在上空分配苍天的面包屑。

如今一阵激动在浑浊的水中上升。

风缠住树叶
呕吐它的遗骸
果实吐出它们的籽儿
泥土掩盖她的石块
恐惧在挖地道,拼命向前,像只老田鼠
当一片母狼似的乌云,嗥叫着,
从天空的林薮中闯出
给平原的皮肤上撒播一场抽搐的暴雨
然后大雪纷飞,无情的大雪纷飞着
然后它嗡嗡地奔入饥饿的山谷
然后迫使人们回答:
火或者刀斧!

对于那些带着火或者刀斧出发了的人
邪恶会在这里降服。十字架毋须绝望
只要紫罗兰祈祷,在离它很远的地方。

他躺倒在烧焦的斗篷上
让微风在寂静的头发间流连
一根无心的嫩枝搭着他的左耳
他像一所庭院,但是鸟儿已突然飞走
他像一支歌曲在黑暗中箝口无言
他像一座天使的时钟刚刚停摆
当眼睫毛说着“孩子们,再见”
而惊愕即变成石头一片……

他躺倒在烧焦的斗篷上
周围的岁月,黑暗而凄冷
与瘦狗们一起向可怕的沉默发出吠声
而那些再次变得像石鸽的钟点
都来注意地倾听
但是笑声被烧掉,土地被震聋
也无人听到那最后的尖叫
整个世界随着那尖叫顿时虚空。

在那五棵小松树底下
没有其他像蜡烛般的东西
他躺在烧焦的斗篷上
头盔空着,血染污泥
身旁是打掉了半截的胳臂
他那双眉中间
有口苦味的小井,致命的印记
那儿记忆已经冻结
在那黑红色的小井里。

不要细看啊,不要细看那地方

那儿生命已经沦丧
不要细说啊,不要细说是怎么
梦的轻烟是怎么上升的
因为就是这样,那一顷刻,一顷刻
就这样啊,一顷刻将另一顷刻抛弃
而永恒的太阳就这样从世界走开了。

他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他诞生那天色雷斯群山便弯下腰来
显示大地肩头那欣悦的麦穗
色雷斯群山俯身吐啐
一次在他头上,一次在他胸上,

一次在他啼哭之际。
希腊人来了,带者可怕的武器
将他高高举起在北风的襁褓里……
然后日月飞度,各显身手
他们弓身跃马纷纷地奔驰
然后斯垂蒙河在晨风中滚滚向前
直到吉卜赛银莲花的铃铛到处响起
而从地球两端带来了大海的牧者
他们将三角帆羊群向远方赶去
那儿大海的肺腑在深深呼吸
那儿有块大石头在叹息。

他是个小伙子 ,身体很强壮
晚上躺在桔林姑娘们的怀中
他会把星星们宽大的长袍弄脏
他心中的爱情是那样深厚
以致他饮尽了大地所有的芬芳
然后与白衣新娘们一起跳舞
直到黎明听见,将阳光浇在他头上
张开双臂的黎明发现他在描绘花朵
在挠那小小树枝鞍上的太阳
或者又对那些通宵醒着的小猫头鹰
温存地把摇篮曲低唱
啊,他的呼吸像支百里香一样强烈
那袒露的胸膛多么像骄傲的地图一张
那里爆发着自由和海浪……

他是个小伙子,英姿矫矫
佩着手枪和暗淡的金纽扣
走路时一派大丈夫风度
那头盔却是个闪光的射击目标
(他们那样轻易地击穿了他的头颅,
他啊,却连什么叫罪恶也不知道!)
他的士兵排列在他左右
在他面前报复了敌人的残暴
——以子弹回答不义的子弹哟——
你看鲜血沾满了他的眉毛
这时阿尔巴尼亚群山发出了咆哮
然后他们将冰雪融化,来洗刷
他那身躯,一只黎明时触礁的小船

那样静悄悄
他的双手,两片宽阔的荒原
他的嘴,一只不唱歌的小鸟
阿尔巴尼亚群山发出雷鸣
可是他们并不哭号
它们为什么要哭呢?
他是个小伙子,英姿矫矫。

树林是黑夜没有点燃的木炭
风猛扑着,捶它的胸坎,风又在捶它的胸坎:
什么也没了,山岳跪在霜里
在寻找着避难所。而深渊吼叫着
爬上悬崖,从死者的骷髅……
连悲哀也不再哭泣。像个疯妇人
丧失了孩子,胸前佩着个嫩枝般的十字在转来转去
她不哭泣。只是,束着黑色的埃庇诺斯山脉的带子,
她巍巍升起,装上一个新月形的银徽
免得行星旋转时会看到它们的阴影
会遮蔽它们的光辉
并且停步不前
在混乱中疯狂地喘息……

风猛扑着,捶它的胸坎,风又在捶它的胸坎
寂寞紧抓着她那黑色的披肩
躬着身子在月形的云朵后倾听
她倾听什么,是云一般的岁月,那么遥远?

她肩上披着褴褛一般的头发——哎,由她去吧——
半是蜡烛半是火,一个母亲在哭泣——由她去吧——
让她在那冰冻的空房里彷徨
因为命运不为人守寡
而母亲们生来是为了哭泣,男人们是为了打仗
花园是为了在一个少女的胸上开花
海洋是为了咆哮,鲜血为了流淌
自由是为了不息地闪光。

一一

那些被悲伤偷走了眼睛而犯罪的人
由于恐惧逃避了不幸而正在挣扎的人
他们迷失在乌云中
回来了,前额上没有了羽冠
回来了,脚上已没有利爪
回到海涛在冲洗葡萄藤和火山的地段
回到以月亮当犁铧的故乡田野
回到有扎龙戈的曼陀铃的故乡小岛
回来了,回到猎犬的爪子散发着
血腥味的地区,回到暴风雨
像女人收获期的白素馨那样持久之处。

那些犯罪者被背后一阵乌云逮住了
他们生活中没有棕榈或清凉的雨露
没有羊羔,美酒和来复枪,钓竿和葡萄树;
他们没有古老的橡木和愤怒的风
睁着严厉的双眼
在那里守望十八个晨昏
一阵乌云把他们逮住了——在他们背后
他们没有虚张声势的大叔,没有装子弹的父亲
没有亲手屠杀过的母亲
或者袒露着胸脯跳舞
让自己被任意屠杀的外祖母。

那些犯了罪的人被一阵乌云逮住了
但是他,在天空大道上面对着乌云的人
如今却在孤独而光荣地上升。

一二

在茂盛的芳草上迈着清晨的步履
他独自上升,满脸霞光熠熠……

采花的顽皮姑娘们偷偷向他挥手
向他高声说话,声音在空中化为雾气
甚至树木也爱抚地向他低首
将枝头的鸟巢撩入了两掖
枝叶浸泡在太阳的油彩里
奇迹——怎样的奇迹啊,下面大地上
白种人用天蓝色的犁头切开田野
山脉如电光在远方闪耀,而更远处
是春天的群山那不可接近的梦寐!

满脸霞光熠熠,他独自上升
喝醉了阳光,亮透了一颗心
以致在云中也能看见真的奥林匹斯山
而朋友们的和散那在周围浮沉……
现在梦比血液跳得更快了
动物在羊肠道两旁聚集成群
它们像蟋蟀般叫唤
仿佛说整个世界实在庞大无垠
是一个逗弄自己孩子们的巨人。

水晶之钟在远处长鸣不歇
明天,明天,他们说,是天上复活节! 

以上选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诗选》,诗刊社编,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1986年4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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