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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品读]那浸彻身心的审美感知——宝玉闻香识女儿(四一)
  
   本贴关键语:林林总总的香,是多姿多彩的女儿在贾宝玉(亦即曹雪芹)生命中,一种美丽的梦魂牵萦的留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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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有西方科学家指出,男人是嗅觉优势的动物。看过美国影片《闻香识女人》的,会对影片中男主人公敏锐的嗅觉留下深刻印象。红楼情圣贾宝玉,可谓典型的嗅觉动物。她对红楼女儿之美的感知,除了目视耳闻和神游意处之外,还有诉诸嗅觉的一面。那也是曹雪芹内心深处的强大记忆,他调动尽可能多的艺术手段,从多个侧面去描写女儿之美,包括在他深情叙述中调动起来的嗅觉感知与记忆。
   宝玉情爱意识的启蒙者秦可卿是“甜香”。宝玉随贾母到宁府赏梅花时打算午睡,秦可卿把他领到自己的香闺内,“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据脂批解释,此香名“引梦香”。可卿的甜香,给了宝玉甜美的梦境。
   警幻之妹另一个可卿是仙人,其香自然是迥异于凡俗的“仙香”。梦中可卿的卧室所焚之香,引得宝玉异常关切,警幻仙子回答宝玉的询问,介绍说是“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梦境可卿是现实世界可卿的延伸,那梦中之香自然是现实世界香气的升华。梦境的可卿“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曹公自然许其室内之香为集人间众香之精华的仙品。合钗、黛之美为一体,是宝玉(亦是曹公)内心深处对女儿的一个最美丽的憧憬。
   宝钗无疑是“冷香”。宝玉与宝钗互相交换欣赏通灵玉与金锁时,“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宝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宝玉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宝钗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后来一次黛玉与宝玉开玩笑,把宝钗的香气称之为“人家有冷香”。凉森森的冷香,是宝钗性格的映衬。
   妙玉该是“寒香”。一夜北风紧的那场大雪后,宝玉心里惦记着作诗,一大早自己先跑到外面察看雪情,“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 寒香笼罩之下的妙玉,契合出家人的身份与和她性格。
   名士风流的史湘云,浸染着酒香与花香时最美。憨湘云醉眠芍药裀是红书中最经典的镜头之一。青板石凳上香梦沉酣的湘云,“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 药花瓣枕着……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陶渊明李白之下,当属曹公笔下的湘云最为饮酒增辉。
   晴雯美丽高洁,药香配她最相宜。按照宝玉的呆宣言,“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晴雯生病,“宝玉因记挂着晴雯袭人等事,便先回园里来。到房中,药香满屋,一人不见,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果然符合了宝玉的说法:“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
   袭人也该提一句。书中没有对袭人香气的直接描述,但袭人姓花,宝玉为她改名,取自古人“花气袭人知昼暖”诗意。花气袭人,扑面而来的香气也。从她与宝玉的亲密程度看,宝玉从袭人那里感知到的,该是世俗的但却温热的“暖香”。
  
   把黛玉放在最后说。
   以上这些女儿之香,大都是由于外在之物熏染而得。警幻仙子制作的“群芳髓”也好,宝钗 “冷香丸”也好,都不是女儿自身之物,即使宝钗把冷香丸吃到了肚子里变成了内在,也未改变其外物的属性。
   唯有黛玉之香,是自身本体之香。所以,宝玉只觉其香而不知其名。
   第19回,宝玉与黛玉躺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鬼话,宝玉“只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宝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袖子拉住,要瞧笼着何物。黛玉笑道:‘冬寒十月,谁带什么香呢。’宝玉笑道:‘既然如此,这香是从那里来的?’黛玉道:‘连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宝玉摇头道:‘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毬子、香袋子的香。’”
   黛玉开玩笑说自己的香是“奇香”。在一阵玩笑之后,宝玉“便拉了袖子笼在面上,闻个不住。”宝玉肯定是第一次领略此香之奇,所以他才会如此醉心。
   唯有绛珠仙草化身的林妹妹,才会有令宝玉“醉魂酥骨”之香,套用老杜的诗句说:此香只须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那既是天上之香,也是黛玉自身本体的天然之香,可谓之“天香”。
   那浸透宝玉身心的愉悦舒适惬意,是宝钗辈无法为提供的。唯有黛玉才可俘获宝玉之心,此可为力证。
   宝玉不知其名,曹雪芹不表其名,来源于仙界仙草,发散于黛玉之体之身,浸彻于宝玉身心的“天香”,是镌刻在贾宝玉灵魂中不可磨灭的印痕。
   林林总总的香,是多姿多彩的女儿在贾宝玉(亦即曹雪芹)生命中,一种美丽的梦魂牵萦的留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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