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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价值（id：ouzhoujiazhi)
作者 | 叶克飞
文中内容不代表东亚评论观点和立场
我曾两次拜访捷克库特纳霍拉的人骨教堂。
在欧洲，教堂存放大量人骨或直接以人骨为装饰，都不稀奇。如果人骨存放特别多，人们往往会忘记它们的本名，而是直接称之为人骨教堂。有此名号的教堂在欧洲少说也有十几处，奥地利与葡萄牙，布拉格附近的梅尔尼克，都有人骨教堂存在，最知名的当属存放了四万具骷髅，所有装饰与陈设都由人骨制成的库特纳霍拉人骨教堂。
库特纳霍拉距离布拉格七十公里，整座老城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圣芭芭拉大教堂更是宗教史上最杰出的建筑作品之一，但最让旅行者兴趣浓厚的当然是人骨教堂。
如今库特纳霍拉的人口仅有两万多，历史却极为辉煌。公元13世纪初，这里发现了银矿，城镇由此兴起。14世纪，这里已建起众多宏伟建筑，其中就包括了圣芭芭拉大教堂。因为银矿的发达和由此获得的铸币权，库特纳霍拉甚至一度成为当时欧洲最富庶的城市。
但银矿终有枯竭时，16世纪，库特纳霍拉便已渐露颓势。1727年，库特纳霍拉的铸币权被收回，风光不再。
1770年到1823年间，库特纳霍拉又经历了一次造城运动，如今的城市风貌在那时成型，并一直受到保护。1995年，它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位于城郊的人骨教堂，原本并无人骨，最初名为Sedlec修道院。1278年，修道院修士受波西米亚国王派遣，前往耶路撒冷，带回了一掬耶稣受难地的泥土，撒于墓地之上。人们因此认为埋骨于圣土之上，可升上天堂，于是这里成为欧洲知名墓地。
14世纪，黑死病肆虐欧洲，此处也一度挤了三万多个坟墓。因墓地紧缺，甚至要将原先尸骨挖出，安葬新近去世之人。后来，捷克遭遇胡斯战争，城中大部分日耳曼人被屠杀。城市的凋敝和人口的减少，使得墓地一度失去维护，人骨甚至暴露于地上。
1511年到1661年间，教士们将遗骨渐渐收拢，置于教堂地窖中，并堆成金字塔状，也逐渐开始用人骨装饰教堂。1784年，教堂产权发生变化，内部被清理，人骨装饰也被拆除。
1870年，一位木刻师F·Rint将几个世纪以来保存的四万具遗骨彻底消毒，并将人骨排列成各种图案，如十字架和家徽等，还以人骨制作了枝状吊灯和十字架，于是便有了如今的人骨教堂。
这座教堂并不恐怖，反而充满肃穆感。在教堂入口处的两侧墙上，有对称的“JHS”，意指基督耶稣。当然，它以人骨摆成，小腿骨搭成字形，外延以大腿骨环绕。此外，入口处还有用120多块人骨做成的蜡台。
通往教堂大厅的台阶两侧墙壁上，可以见到人骨圣杯。大厅中央的大吊灯由不同人骨拼搭而成，是教堂里最为精细的装饰。它的灯身和灯架主要由腿骨构成，挂帘则用下颚骨，灯座为盆骨，上面托着的烛台则是骷髅头。神坛之上，有人骨搭成的十字架，人骨堆垒的巴洛克式烛台，还有人骨制成的王冠和垂带等装饰。
旧时动荡岁月的痕迹，在人骨上也有留痕，比如许多人骨上可以见到刀剑刺伤的痕迹，便是昔日战争所存留。在教堂大厅的四周，是四座巨大的人骨方尖塔，据说里面的骷髅头骨都来自胡斯战争时期的阵亡将士。
在教堂的左侧塔楼处，还有一个人骨拼接的盾形徽章，其下方的头骨被旁边一只乌鸦啄穿其眼。据说这个头骨代表奥斯曼士兵，象征着对奥斯曼战争的胜利。我曾在捷克布杰约维采的胡波卡城堡见过此造型，不过那是铜制门环。对于中欧人而言，当年奥斯曼帝国可谓梦魇，也是他们基于信仰必须抵抗的敌人。
传统中国人一向认为墓地阴气极重，若非清明，轻易不会拜访。但欧洲人生死观不同，显得通达得多，无论大小城市，教堂墓地随时可见拜访者。至于人骨教堂，四万具人骨在此集聚，许多中国人难免望而生畏、避之不及，但老外全不当回事。
因为喜欢拜访名人墓地，我也走过不少欧洲墓园，有时自驾经过一些不知名小城镇的墓园，若是别致，也会下车去看看。人骨教堂外的墓园，我也细细走过两次。一个个墓地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形状各异，墓碑有大有小。院中有一棵苍天古树，树身被其他藤蔓植物缠绕，古朴而有苍芒感，庇护着方圆一带的一座座墓地。蓝天之下，唯有宁静。
被四万具骷髅围绕的震撼，无异于一次生死观的洗礼。而教堂外的这些墓地，则静静述说前尘。相比之下，我更爱后者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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