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一个等待“开发”的空白的纸，当有人对我们投注了情感之后，我们慢慢开始变得不同，服装是有魔力的所在，当你把美当做信仰去信奉，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1995年8月的赴美签证
隔着20年的岁月回看的时候，华裔设计师陈野槐（GRACE CHEN）仍然记得当时那个签证官的每一个字句：“恭喜你，FIT是非常著名的学校，你能有机会去学服装设计，真让人羡慕。”这句祝福在一般人听来，或许并没有值得被铭记20年的价值。
GRACE CHEN1995年毕业设计作品
在拿到美国签证之前，时任外交部高级翻译的妹妹对陈野槐说：“姐，你不要轻言放弃，将来在回忆起这段经历时，人家只会写一句说，1995年8月，陈野槐到美国纽约时装学院去留学。”人生很多时候可能只会被一笔带过，而背后的艰辛只有自己和身边的人知晓。
陈野槐出生在槐花盛开的4月，妈妈给她起名野槐，希望她像生长在原野中的槐树，经得起风雨，充满奇思妙想的陈野槐一直想要去环游世界。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她发现了Tom Wolf写的《From Bauhause to our house》，她决定今后一定要到现代设计的中心——纽约去学习服装设计，她还在另外一本书里看到了世界四大时装学院的简介，其中就有纽约时装学院（Fashio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她开始到人民大学去学习托福班，那一年是1992年。
中间3年多不停地为留学做准备，但都因种种原因不能成行，人的一辈子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会经历非常多的挫折，最困难的事情莫过于命运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刻。陈野槐说：“当时觉得去留学是天方夜谭，那时候太珍贵。办护照很困难，整个过程非常艰难的，虽然也有理工科的留学潮，但是对于学设计的人来说很难实现。我真的是盼望了很久，放弃了户口，放弃了工作，当时真的是义无反顾，做了哪怕一无所有的决心。”
GRACE CHEN94年与妈妈妹妹和李克瑜
那是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国际时装周的影像要通过国外的朋友寄一些录影带，或者从电影中去找。当时留学计划屡屡落空的陈野槐憋了一口气，她下决心要办一个像模像样的硕士毕业作品展。于是中国美术馆史上第一个服装设计展览《陈野槐时装设计静态展》在1995年4月隆重举行，受到很多惊艳的好评。正是带着这股劲头，陈野槐一个人踏上了开往美国的飞机，成为FIT的首位大陆来的留学生。
从纽约到洛杉矶的异国人生
人生是一条无法走回头路的旅程，心怀着什么就可以看到怎样的世界。在踏上去纽约飞机之前，面对家人的不舍和担心，二十多岁的陈野槐说：“不用担心，我感觉就像是要去度假一样。”感受着纽约的不拘一格、自由散漫的感觉，陈野槐觉得这座城市的冒险精神一直存在于她的个性深处，她觉得纽约就像她前世的故乡一般，一切都带给她自在的感觉。她对当地的先锋文化充满了好奇，通宵的俱乐部舞会上她欣赏着年轻人的魅力。
年轻时的三年五载至关重要，陈野槐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美国停留那么多年。
GRACE CHEN FIT获奖照
以FIT1996年度的最佳设计大奖的成绩毕业之后，陈野槐在接下来的6年时间里，先后在纽约第七大道的著名时装公司ZUM ZUM和HALSTON任设计师，一直从事与晚礼服相关的设计工作。陈野槐说：“作为最经典的美国品牌，每家公司都有不同的定位和风格，而且晚礼服本身作为社交礼服的一种对穿着场合、对当地文化必须相当了解。这段经历让我看到了地地道道美国设计师是什么样的，而美国的简约风格也在我的设计中留下了痕迹。”
由于她的设计市场效应非常好，陈野槐在2002年加入了总部在洛杉矶的TADASHI SHOJI时装公司，成为其DESIGN DIRECTOR设计总监并主管TADASHI公司在海外的生产。“洛杉矶和纽约在我看来完全是两个世界，从纽约搬到洛杉矶让我感受到了非常大的文化冲击。”陈野槐说，“纽约更接近世界主流时尚，而洛杉矶更加美国化，休闲，感觉年轻人穿着拖鞋、短裤、T恤衫，随时可以去冲浪。”
莎朗斯通穿GRACE CHEN设计的礼服
当时陈野槐的客户包括影星莎朗·斯通、詹妮·加斯 （Jennie Garth）、海伦·米林，精英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美国最红娱乐主播ALICIA等。然而，为TADASHI开拓中国市场，陈野槐开始频繁往返于上海为公司组建团队。几年后，TADASHI公司并没有完成针对中国消费者产品线的开发，这让一直想为中国女性制作服装的陈野槐感到了失落。
时装是灵魂最强烈的表达
时间可以抹平一些事情，但是当隔着岁月回首，仍然可以被放在心坎上的，那一定是最珍视的部分。在这个时候，陈野槐回忆起妹妹鼓励的话：“姐姐你应该给中国人做衣服，你应该回来。我参加过那么多外事活动，但是国人穿衣水平需要提升。”在这样的鼓励下，2009年回国的陈野槐首先在上海创立了GRACE CHEN时装设计中心，其间的3年为了组建符合高级定制标准的技术团队，制作了几千件样衣库，公司通过为美国几家著名晚装品牌提供产品设计来支撑公司的运营，一直到2012年底GRACE CHEN高级定制沙龙在北京银泰中心开幕，高级定制才成为公司的主营业务。
最初回国做设计的那段日子，陈野槐感觉身体内美国文化和中国底蕴在相互撕扯。她说：“暴露，彰显是欧美人的追求，什么都要追求极端，什么都要突出来。而东方的美最重要的是含蓄，东方懂得留白和虚实结合，在不张扬的地方有着耐人寻味的美。而且东方女人温婉圆润，没有太多棱角。特别重要的一点是拥有知性美，东方人自古欣赏女人的才情，不仅仅要美而且有智慧，是气质。中国美不适合炫目争宠，是内敛、端庄、优雅、大气的。”她试着将灵魂中的东方情怀和自己多年在美国品牌中形成的现代极简风格融合在一起，她的礼服像一页韶华，摇曳在岁月的湖心，有着朦胧而梦幻的浪漫，在她的礼服中你总能找到真挚的爱和体贴。
很多定制客人在穿上陈野槐礼服之后，由衷地概括：“我之前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是个美人，我真的太感动了。”陈野槐认为：“服装是有魔力的，当它做好了挂在那里仅仅是一件被成品，只有穿在人身上才拥有生命力和精气神。”物质的存在对一个人是否有意义，就要看他是否投注了感情。
所有设计要通过我这把尺子
在谈论设计的时候，陈野槐对美拥有的执念近乎任性。“任何无法通过‘我’这把‘尺子’的设计都不能走出设计中心！”她说：“人想要退缩太容易了，让人变美是我的出发点，不美我就不做。”很难想象外表温婉的陈野槐会说出这么坚决的话来。
从4岁开始练习书法的陈野槐认为，书法是纯粹的艺术，它只有黑白两个颜色，只有线条和比例，这和服装设计有相通之处。“练习书法就像在练习空间格局，没有色彩和肌理的变化，在单纯的世界里用眼睛丈量比例变化，这种经历很好的锻炼了我的眼力，同时给了我一个简单纯粹的艺术世界。”在读舞台美术服装大师李克瑜教授的研究生期间，老师对人体和服装关系的重视更给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谈到中国市场时，陈野槐说：“欧洲和美国的高级定制拥有非常发达的成衣基础，定制的需求更强调场合、功能、独特的个性，而中国市场上的高级定制实际上弥补了高端成衣市场的空缺。在整个服装市场丰富性相对匮乏的现实下，中国高级定制市场大于国外市场。”她说：“我希望GRACE CHEN这个品牌给大家带来主流的中国审美，树立现代意义的审美观，让国际社会可以看到中国美的标志和身份象征，这是我特别想做的。中国美是雍容华贵和云淡风轻同在的美，美得静、美得深、美得富。”
（作者系本网专栏作家 李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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