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的招安梦和悲剧

曙  光

史上确有宋江其人，及其聚义和受招安之事。不同的是，历史上宋江是被官兵打败后迫不得已而招安。小说中是宋江在二胜童贯、三捉高俅的胜利姿态下主动招安的，其醉酒填词可见一斑：日月常悬忠烈胆，风尘障却奸邪目。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相同的是，无论是历史还是小说，宋江都被皇帝弄死了。即统治者对农民起义军终怀二心，玩弄招安和“剿杀”两手准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封建统治者惯用伎俩天下尽知。

中国古典小说受史传影响，多以正史为线，糅合野史、杂记和民间传说做其基本写法。如《红楼梦》、《三国演义》等，连神话小说《封神榜》，也以史实为背景。《水浒传》细节大都为虚构，但史书所载之“宋江起义”却为其本源。小说的魅力就在于此。它不同于空穴来风、风靡一时和势成过眼云烟的穿越、架空和科幻作品，这也是它长盛不衰，成为中国四大名著的根本原因。《水浒传》主要反映北宋末年的政治情况，宋徽钦二帝虽精通文艺，但政治上昏庸无能，天下失政，奸臣当道，财力匮乏，民不聊生，群豪并起，以至内忧外患。它既抨击了封建统治下的政府及其贪官污吏，又揭露了作为统治阶级专政工具的刑狱和军队的酷虐。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著名史学家金圣叹就誉之为“无美不归于绿林，无恶不归于朝廷”，是歌颂被压迫阶级的反抗斗争的佳作，非常集中、强烈、突出地表达了封建社会农民的民主性和革命性要求，是官逼民反的典型。小说中诸多性格明显的英雄好汉和故事情节，早已成为脍炙人口的话题。

悲剧的宋江，无疑是《水浒传》的核心和灵魂人物。没有宋江，就没有流传久远的水泊梁山故事，即成也宋江，败也宋江。宋江的造反生涯，成也忠义，败也愚忠。对宋江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有谓之农民起义的杰出领袖；有歌颂他为大义凛然、智勇双全的绿林豪杰；有贬低他是“剿杀”农民起义的刽子手；有说是革命者；有说是投降派；有人骂他是阴险狡诈的贼首……无疑体现了《水浒传》作者施耐庵高超的艺术手法，把宋江表现得如此丰满、如此生动，将其革命性、软弱性和愚忠交织在一起，最终被招安，出卖了农民起义成果。但施耐庵毕竟离不开所处的历史环境，毕竟没有毛主席那样的雄才大略和洞察力，也难有连聚义起事都不敢的当今一些只会网上坐而批投降派者的想象力和辩才。

宋江原是山东省郓城县一个小小押司，即经办案牍等事之小吏。在江湖上有两个绰号，一曰“及时雨”，意味“及时雨全部送到江里去了”——可江里缺水吗？二曰“呼保义”，似可理解为“宋江呼喊保护大义”。就是说，其不过是喊喊口号。他仗义疏财，救危济困，乐交天下好汉，深受周边群众喜欢，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他敢于担当“血海似”的干系，为朋友两肋插刀，如替晁盖通风报信；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孤身千里探父亲；敢于拒绝江湖好汉的救助，心甘情愿赴江州伏法；敢于在反对意见异常尖锐的情况下，有条不紊地推进自己的招安事业；敢于在朝廷最需要的时候，带领梁山好汉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敢于在辽国利诱下、兄弟反对下、贪官毒害下，依然坚持对宋朝忠心耿耿。但也有残暴的一面，临终都要亲自毒死忠诚于他的李逵，为哄好汉上山，不惜将人逼上绝路。也有不坦诚的地方，他明明想通过接近李师师而实现招安梦，却假装去东京看灯。但这个又矮又黑的小押司，偏偏就成了梁山一百零八将中的老大，众好汉还就真服他！哪怕为之抛头颅、洒热血都无怨无悔。

宋江是逼不得已才上梁山的，并非其自觉自愿。宋江在郓城县错手杀了人，为逃避官司，躲到小旋风柴进府下。听闻父亲病危，回乡省亲，被官人带走，至江州伏法。途中，被好汉相救，劝他到梁山入伙，宋江却说，“你们杀了公人，救我上山，倒将我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弟兄们若是真的可怜宋江，就让我宋江先去江州牢城服罪。期满回来，再与你们相会。”经好汉再三相劝，他才勉强同意上山看看。晁盖也劝他，他便说“兄长休题！老父在堂，宋江不曾孝敬一日，如何敢违了他的教训？如何敢连累他？如果我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虽生何益？如众好汉不放宋江下山，宋江情愿乞死！”直到在江州浔阳楼题了反诗，被梁中书问斩，好汉们拼命救了出来，宋江无路可走了，这时才同意上梁山入伙。

一旦上了山，宋江的招安思想便表现出来了。当好汉们设计把徐宁骗上山，宋江执杯向前陪罪说：“宋江暂居水泊，专待朝廷招安。万望观察怜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晁盖一死，宋江就做了老大。把晁盖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大力推行招安路线。城墙上祭起了“替天行道”大旗，这是梁山好汉的政治纲领和行动指南，是左右梁山人马灵魂的政治旗帜。组织上，它是凝聚力量，团结骨干，使其“同心合意，同气相从”的黏合剂；政治上，它是确定梁山运动方向、斗争性质和造反目标的指路灯。替天行道表现在政治上便是除暴安良、杀贪惩奸。正如毛主席评价一样：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凡是朝廷命官到了梁山，宋江首先是喝退左右，执酒陪罪，向其表露招安思想，特别是对些官大的人，例如：坐了第二把交椅的卢俊义、大将军呼延灼、大刀关胜等。乞求招安的急切心情，昭然若揭。宋江有政治头脑，会走上层路线。李逹、鲁智深、武松、林冲、三阮、吴用是反对招安的。但他们终究义气占在上风，没有做顽强的抵抗。

朝廷害怕绿林好汉做大，派军来剿杀。在第三次打败高俅之后，水军捉了这个与梁山好汉不共戴天的敌人。书中这样写到：大吹大擂，会集大小头领，都来与高太尉相见。各施礼罢，宋江执盏擎杯，吴用、公孙胜执瓶捧案，卢俊义等侍立相待。宋江乃言道：“文面小吏，安敢反逆圣朝！奈缘积累罪犯，逼得如此。二次虽奉天恩，中间委曲弊，难以屡陈。万望太尉慈悯，救拔深陷之人，得瞻天日，刻骨铭心，誓死图报。”这时的宋江简直就是一个奴颜婢膝的奴才！他的阶级属性与高俅别无二致了。毛主席晚年评价宋江：宋江投降，修正主义，把晁盖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真是一语中的啊。

招安之后，为了建功立业，对皇帝表忠心，宋江主动率领众好汉灭辽国、杀王庆、平田虎，节节胜利。但由于奸臣当道，皇帝昏庸，并没有得到重视。宋江还不死心，听说方腊在江南造反后，因“人马久闲，屯扎不宜”，又主动征战。方腊领导的也是一支强劲的农民起义队伍，宋江此举自觉地当上了万恶不赦的封建统治阶级鹰犬的角色。在宋江义军和朝廷军派的围剿下，方腊全军覆没。宋江义军也损兵折将，八死九伤。中国历史最可悲的还不是受了压迫不反抗，而是受压迫的小人物自相残杀，而达贵者自得其乐，坐收渔翁之利。这种流毒，于今甚烈。比如，杀小孩事件，城管与小商贩火并，压力太大报复社会伤及无辜，革命派内部无原则的死掐等等。

宋江的招安梦实现了，但众好汉则是死伤连绵，凄凄惨惨，活着多半也退隐江湖了，只有个别落得了好下场。而宋江自己也被毒死了，他即便是死，也担心李逵会造反，因而将他一起毒死了，其忠心可昭日月。但这种愚忠至死的下场也昭告后世，类似不听话的“乱邦”，无奈揭帘的“子羊”，政治弱智华“侏儒”和徒有虚名的叶“吕端”等，均不过是重演了当代宋押司的悲剧；即便一些批穿西服的宋江者，也不过是在毛主席和评《水浒》理论的启发和引导下，大炒历史旧饭，终好网上论道而不敢深入反皇帝的实际罢了。可怕还不止是宋江，而是李逵们。这个历史教训，后人应当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