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舌尖3》,没捧红美食,倒让很多器物火了。其中最火的,就是那口章丘铁锅。
《舌尖3》播出仅4天,章丘铁锅在天猫上的销量已同比增长近6000倍!
更有不少人为了购买一口正宗的章丘铁锅,从全国各地慕名来到章丘。一时间,“洛阳纸贵,章丘无锅”。
而如今,几个月前的盛况已然不再,平静的村子重归宁静,更带着点凄凉。
从一锅难求到无人问津,章丘铁锅经历了什么?
大年初四当晚,《舌尖》关于章丘铁锅的那期节目刚播完,这口锅的销量就疯狂飙升,供不应求。
一下子,章丘人都成了“铁匠”。
当地村民都忍不住说,“乱套了,会的也打,不会的也打!
春节一过,原本只有两家铁锅作坊,猛增至30多家。再过一月,热度不减,更多人眼红了,一拥而上,制锅点多达170多家!
不少人靠业余时间打锅,“不能说谁家的正宗不正宗,打出来的锅都是差不多的。”
村民说,“那段时间村里没别的声音,只有叮叮当当的砸锅声。”
走进村里,墙上、电线杆上,到处贴着户外广告,注明是正宗章丘纯手工铁锅,就像满大街所谓正宗沙县小吃,正宗兰州拉面。
“十二道工序,十八遍火候,1000度高温冶炼,36000次捶打……”解说词里,用各种数字描述了手工制锅的匠心独运。
然而在现在的状况下,统一标准?不存在的,凡是章丘人做的就是章丘铁锅。
这些制锅的人,没注册商标,也没注册企业,铁锅外包装上也没有厂家、地址、联系方式等信息,但就是敢说自己是“纯手工”制作的“章丘铁锅”。
这样打出来的铁锅,就可以算是“章丘手打铁锅”了吗?
在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里出现的手工铁锅,来自于一家叫做三环厨具的企业。
在打锅的工匠袁师傅看来,当地村民自家打的锅大部分都是“滥竽充数”。
臻三环铁锅工匠袁师傅表示,
因为我是打锤的,他们都上我那去买锤子。这两个月卖了有五六百把锤。不会打锅的也都上来了,因为他觉着这玩意利润大。
按照正常手工铁锅的生产制造周期,本来,一个人一天最多完成一口锅。
在整个章丘,高峰时期生产铁锅的村民也不过百余户,然而,在网购平台上搜索“章丘铁锅”,排名靠前的月销量竟然达到1w笔……
也就是说,除了章丘铁锅,还有不少打着手工旗号的铁锅,在网上横行大卖。
而这些大部分都是为了快速挣钱,用机器制造的铁锅。
尽管都写上了“章丘铁锅”的名字,但这些产品无论是质量还是价格,和纪录片里出现的“章丘手工铁锅”完全不一样。
在山东临沂的一家生产铁锅的工厂里面,有几台正在工作的空气锤和不少机器设备,还堆放着大量网上畅销品牌“沂蒙铁匠”生产的锅,但现场却没有一个手拿铁锤锻打的工匠。
临沂机器铁锅生产厂家:
我们是机械制造,你要在网上卖,可以说纯手工敲出来的,原理都是一样的,但这个东西见不得人。我们现在还供其他几家。十个这口锅都买不了章丘的一口锅,那个真的是手打锅,我们的是手打锅,但是,是用机器手打出来的。
在另一家自称给“沂蒙铁匠”供货的厂家仓库里,记者也看到了印着其它品牌的同样铁锅,但是厂家拒绝让记者观看生产过程。
两家商户都表示,用机器代替工匠能让成本降低不少。
临沂机器铁锅生产厂家:
现在这种锅,一个工人一天能出200口锅。机器上绑的小锤,一个机器当当当就很快。给沂蒙铁匠的价格现在是42元,之前他卖198元,有150元的利润,他一天能卖520-550口,如果是500口的话,一天纯利润是7万。
调查中记者还发现,线上线下也销售着不少产自浙江永康的所谓“手工铁锅”,它的成本大约在30块钱左右,利润极高。
据知情消费者透露,距永康大约13公里的一个地方,有一排机器,它们在钢板上可以给压锅、压花,压出来的花类似于用锤打的锤印。定锅的客户都是拿这些锅作为手工铁锅来卖的。厂家可以根据客户的要求来制作模具,制作一个模具好像是1万块钱。
还有一些家庭作坊利用机器生产,他们先是用机器把原材料轧出形状来,然后锤打抛光,看起来和手工制作的差不多。造假的太多了,已经乱套了。
用机器弄上几个锤印,就可以冒充手打铁锅卖出高价,不管有没有干过这行,抡起铁锤敲打一番,就可以号称是“正宗手打铁锅”。
于是,这“一股风”的家庭作坊式生产,再加上外来打“手工”旗号的机器铁锅厂的掺和,造成了“手工铁锅”质量参差不齐,网上一片差评。
如今,几个月过去,从供不应求到现在的过气滞销,“章丘铁锅”热度几近消散,也没有人再会盲目追风高价买一口铁锅了!
于是许多村民又转行了,打铁铺子也关了不少。
抛开纯手工生产力的不足,品牌真假难辨、质量参差不齐,可能是章丘铁锅如今遭遇尴尬的重要原因。
每个人都想榨取章丘铁锅的价值,却少有人来维护品牌价值,这或许就注定了章丘铁锅“短命网红”的命运,“工匠精神”的情怀终究还是败给了贪婪。
原本有机会成为地方性品牌、走向全国的章丘铁锅,却被迫做了只活几个月的“短命网红”。
其实,章丘铁锅的手工产品遭遇困境并不是个案。曾经剪刀行业一度风靡的“中华老字号”王麻子,就曾因机器生产下假货泛滥、品牌受到冲击而在2003年一度走到了破产的境地。
专家表示,对这类带有非物质文化遗产性质的手工商品,重点在于保护生产工艺,而非最终的产品。
对于诸如此类的手工产品来说,一个成熟的品牌,还需要严格的产品标准和完善的市场规则。
一口好锅,还需要经历真正的千锤百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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