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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一场秋雨,温一段相思

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在一个偶然的夜晚,思念一个人,或某一段往事,辗转难眠。尤其,窗外下着细细密密的雨,不疾不徐,像往事路过人间。它并非专程来打扰你,却又仿佛只为你而来,许多人在舒适的雨夜里安睡,而只有你,一点一滴的雨都数过,淹没了整个世界。

其实,如果不是电闪雷鸣,枕上人很难在意雨丝绵绵,除非,有了心事,就喜欢翻身站在窗边。抽一支烟,或端一杯酒,也或茶已饮淡,让自己沉浸在孤独的包围里,雨水天气,云烟绕绕,惹起心底清愁。愁吗?也不是,只是无可名状的情绪而已。

也许,这样的夜里,与南唐后主度过的某一夜没有什么区别。他是真的落寞,对雨也是真的有情,正好,也是人生的秋季。昨夜风兼雨,帘帷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是啊,此外又有哪里可去呢?半世荣华,帝王落魄,见过最好的花,爱过倾城美人,可毕竟都是从前了,过去的事情都随流水而去,再追忆,这一生的沉浮,恍如梦境。一首词里,“频”字两顾,这一夜他几乎不能成眠,躺下又起来,倚枕沉思,又躺下,再坐起。他心里不是滋味,起坐不能平,起坐不能平啊。

李煜也是凡人,曾贵为天子,不过是命运造化。许多年之前,他是听不到秋雨声的,笙歌燕舞,喧嚣奢靡,身与心,都在他的宫殿里。只有茅屋陋室,才适合听雨,失去一切,或者说一无所有,无欲无求的人,才会留意雨滴敲窗,一叶秋黄。他与美人一同赏过雨滴空廊,那时心情,诗句辞藻无不锦绣,读过李商隐的诗,不懂他的自怜,只有到了此番境地,他才读懂了诗中意味。

都散了,幸有浊酒一壶,寡淡,轻薄。无妨,他已不是昨日的王,又怎敢贪恋昔时琼浆,围绕于身边的臣子,倒不如院里梧桐,墙边芭蕉,植物活得坦荡,不依附权贵,不攀援荣华,该开花时开花,该落叶时落叶。还是有诗人说,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于是,后世的秋雨,就无缘无故有了愁绪。

他想,明天要到林子里收集落叶,用竹篓挑回来,铺满庭院,用来听雨,真是好。家事国事天下事,没有一件事能左右,能做的,只有把诗写下去。多少楼台烟雨,湮没古往今来,但愿人们遗忘一个王,铭记一个诗人。风华绝代的诗人。

繁花落尽,总要捡一片枫叶回来,夹在书页里,可作诗,亦可下酒。片片枫叶总关情,染红的不是季节,而是相思,为了贪图那些许疼痛,心里的血慢慢流到干涸。荷塘一池清寒,横七竖八,枯残落败,竟然颓废到惊心,他不禁有些羡慕,兀自引为知己,落魄到山穷水尽依旧有风骨。满池枯荷,用来听萧瑟的雨声,是末路的风雅。

清凉灯火,几许思念。梦里若相见,相逢不语,一朵芙蓉遮卿面。雨水滴到了诗里,淋湿了思念,怎么读,总也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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