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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铭揭秘《周易》系列之八|“无”有两义

1、这是个“微不足道”的字

翻阅诸多《易》注,鲜有注意“无”这个字的。这个字平凡地让读者没有兴趣哪怕只是停留一瞬。

2、这是个“牵动神经”的字

这个平凡的都快让人忘记,被读者一带而过的字,其实很重要很重要。

《周易》全文总计4162字,单字781个,其中“无”出现160次,涉及59卦,是字频最高的字。

所以,这是一个看似很小,实际很大的问题。一旦理解错误,会如多米诺骨牌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

3、“无”在先秦有两个基本义

①没有,跟“有”相对。

历代的《周易》注解都是这样,兹不赘述。

②通“毋”,表示劝阻或禁止,可译为“不要”、“别”。

无封靡于尔邦。——不要在尔邦固步自封。《诗·烈文》

无使君劳。——莫使君主太辛劳。《诗·硕人》

采葑采菲, 无以下体?——采摘萝卜和蔓青,难道要叶不要根?《诗·谷风》

大夫君子, 无我有尤。——大夫君子们,不要再把我责备。《诗·载驰》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论语·学而》

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为政》

“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论语·雍也》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论语·雍也》

4、《周易》中也不例外

从以上例子可知,“无”通“毋”的用法在春秋时期是常见的。根据汉字演变规律,再早一点的西周初期,这种混用会更普遍。

然而,虽然传统易学也认为《周易》是西周初期的作品,却将《周易》里的“无”直接忽略掉了通假“毋”的可能性,一律释义为“没有”。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明显不正常。

“有”还是“没有”,是种判断描述。“不要”是种禁止,是说不能如何做。两个意思如果不分,在具体解释中里就会产生歧义。

比如无妄,被称为《归藏》的汲冢传本中有“母亡”,黄宗炎曰:“无妄为母亡,母即无,亡即妄,非有他也。”这里的母显然是毋的形误。《史记·春申君列传》:“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无妄,不要胡乱,即不要乱来。

无妄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这是说“要避免无心之失导致的损失。比如邑人在路边拴了头牛(自己却离开了),牛被行人牵走,邑人就受到损失。”

如果按照“无=没有”来分析,“无妄之灾”就成了“没有乱来却有灾”,也就是后来成语无妄之灾中的用法:“平白无故受到的灾祸或损害”。

在爻辞的故事语境中,很明显,邑人之所以丢失牛,是因为看管不力,而非平白无故。所以,无=没有,在这里是不成立的。

5、《周易》中的“无咎”一律通假为“毋咎”

160处“无”中,其中“无咎”93处。所有的“无咎”,都应该理解为“毋咎”,不要犯过失,而不是没有过失。

“无”和“毋”的区别,在有些地方并不大,不至于影响爻辞的理解。但有些地方却会因为这种内涵差别而导致对爻辞理解的歧义。

比如乾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这是说“龙有时也应潜入深潭,此时不要犯过失(不要妄动)。”而不是说“龙跃在渊,没有过失。”四爻强调时机不成熟时不要冒进,“毋咎”,不要妄动,是点睛之笔。

比如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这是说“只要有才华,就会有机会。如果被任用,应不求功劳但求尽心尽力。”毋成,即不要好大喜功。没有成就跟不要贪功,一字之差,含义大相径庭。

比如坤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这是说“要谨言慎行,不要犯过失(冒失),不要自誉(自满)。”而不是说“谨言慎行,没有过失,没有自誉。”毋咎,毋誉,是对括囊的展开,是内容的补充,而非句意之外的判断词。

比如观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

观是执政卦,五爻是说“观察我的那些决策的效果,作为管理者,不要犯错(要随时纠偏也)。”

  上爻是说“观察大臣们的政绩,作为管理者,要督促他们不要犯错(要勤勉不要懈怠也)。”

这两处,“无咎”完全是句子陈述的组成部分,而不是“有”或者“没有”那种总结判断,所以错误的理解“无”的意义,会误导对爻意的理解。

比如噬嗑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噬嗑是法制建设卦,三爻是说“审查地方官吏,发现腐败。对于这种使集体蒙羞的人,不要犯过失(要严惩不贷)。”如果按照“无=没有”来分析,就成了“吃腊肉,遇毒。有点小耻辱,但没有过失。”

比如颐六四: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

颐卦是谈税赋政策的卦,四爻是说“对于落后地区要给予扶持。扶贫救济款是块肥肉,有众多眼睛盯着伺机攫取。应建立健全监督体制,不要让这些蠹虫得逞。”无咎,不是说“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没有错”,恰恰相反,是说要防范这样的人。

比如大过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大过是针对税赋谈不要让百姓超负荷,上爻是说“涉水过深被淹没”,毋咎,不要犯这样的错。而不是说这样做没有错。

6、《周易》中“无”通“毋”111

“无”的问题只是一个小小的侧面,传统《易》注中有许许多多这种大家习以为常,但是错误的论调。正因为这些误导,才导致《周易》难读。关于《周易》中“无”的用法,笔者统计如下:

      160处“无”中,作“没有”解释的49处,作“不要”解释的111处。其中无咎93处(指不要犯错)、无悔6处(指不要做后悔的事)、无成2处、无誉2处、无交害1处、无疾1处、无妄5处、无虞1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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