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龙抬头：见龙在田，天下文明

龙抬头：见龙在田 ，天下文明

本文自《襥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6月第25卷第3期

冯时，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出自《周易》的《文言》传。我们知道，“见龙在田”实为《乾》卦的九二爻辞，意即龙星经过一年的回天运行，位于龙角的角宿又于黄昏之后重新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这个天象，古人便名云“见龙在田”，民俗则谓之曰“龙抬头”。“龙抬头”作为《乾》卦的六龙之一，与其他五条描述龙星的爻辞一样，都是记述古人观象授时的标准天象，所不同的是，“见龙在田”的天象作为龙星回天运行的一个新周期的开始而与“天下文明”相为因果，明确体现了古人将天文视为文明之源的独特认识。

 

        关于天文与人文的关系问题，《周易》中还有其他一些清晰的记载。《贲》卦《彖》传说:“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里所讲的“天文”就是天象，天象阴阳并陈，阴阳迭运，所以刚柔交错而成，人文则指社会之制度与文化，天文与人文二者也为因果。天文交错，重在其变，故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而人文固止，重在其成而不变，故云“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天文以显时序变化，因此统治者必以观天为首务；而以观天指导下的人文制度一旦形成，则要维持其恒久不变，如此才有利于知识的积累与文化的传承，最终达到出神人化的境界。除此之外，《周易·大有》卦的《彖》辞也说:“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象》传则云：“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火在天上”，显然是指位于龙心的大火星，这是上古时代最重要的时间指示星，古人察之以知时，故可顺天休命。遂上九爻辞云“自天祐之”。凡此都道明了古人对于天文与人文具有因果关系的深刻理解。

 

        天文学知识是人类最古老的知识体系，其对传统文化的形成产生着直接影响，因而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之源。这意味着文明的诞生其实是从古人对于天人关系的探索开始的，天文学的起源与文明的起源应该处于同一时期，天文学的古老也自然决定着文明的古老。

 

        文明之“文”本相对于“武”而言，是指脱离野蛮的文雅。人如何区别于动物而表现为文雅，关键即在于心斋，所以“文”字乃作人形而明心之形。而与此相关的文明则指人文范畴之内的观念和制度。古人解释“文明”，乃谓“天下有文章而光明”（孔颖达《周易正义》），这里的“文章”既有人由野蛮而渐至文雅的文饰，这是后来儒家继承的文质思想，也指与自然天象相对的属于人文的礼乐法度，这两者显然都只能通过人的思想观念和礼仪制度加以体现。所以天文对于人文的影响直接导致了中国传统文化一系列核心思想的产生和制度的建立，这对文明起源的研究无疑非常重要。很明显，人文从何而来？一言以蔽之，人文来源于天文。天文对于人文的影响乃在于观念与制度的层面，事实上，尽管文明的形成离不开形而下的生活，但更重要的则在于形而上的思想观念以及由此建立的礼仪制度，这才是维系社会结构的关键所在。所以，探讨文明的起源，不研究上古思想史不行，不研究古代社会的礼仪制度更不行,而要探索这些问题，就必须从天文学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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