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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和李商隐:空有抱负,却一生郁郁不得志
2021-05-28 13:51

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也就是公元713年到756年,与王维、李白一样,杜甫也在长安求官。出身名门的杜甫,因为李林甫弄权,多次应试不第,也走了以诗文向权贵自荐,向朝廷投递诗歌的路子道路,他在长安奔走十余年,最终获得了长安城内一个微小的官职,却不足以养家糊口。

安史之乱爆发后,杜甫忧心国事,从长安出逃,向唐肃宗靠拢,仕途上并无明显变化。杜甫此后拖家带口,辗转多地,贫困无依,定居成都草堂时,仍然心忧天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歌就出自这个时期。

而李商隐作为晚唐时期的诗人,因早年的遭遇和婚姻,身陷朝廷牛李党争之中,尽管一身才华,却备受排挤,求官不得,一生郁郁不得志。

这两位处于唐朝不同时期,却都想在长安一展才华的诗人,盘桓在长安多年,可长安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回报。

杜甫:家境凄惨,穷到住草庐,仍心忧天下寒士

作为唐高宗、武则天时期名士杜审言的孙子,杜甫年轻时,衣食无忧,以诗文为乐。

杜甫能写出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句子,有志于“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样的出身和才华,让他认为将来做官,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所以二十四岁时,他去洛阳参加了一次科举,落榜后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开心地去游玩了。

然而时光荏苒,岁月弄人,杜甫想错了。一晃他在长安已经混了八个年头,四十二岁却还是白身,连个官职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参加过科举。自从来到长安,他已经连续参加了两次科举,因为李林甫的弄权,告诉唐玄宗 “野无遗贤”,两次科举,都没有录取一人。科举这条路不通,杜甫只好另择他路。

他像李白一样,拿着诗文求荐于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作诗奉承他们。终于,唐玄宗的驸马张垍帮了他,让杜甫写了一篇赋,递给了唐玄宗;可惜,李林甫从中作梗,没有了下文。取代李林甫的杨国忠上台后,杜甫又重新写了一篇赋进献朝廷,并且专门写文吹捧了以前自己曾经写诗讥讽的杨国忠。

为什么杜甫会有这样的转变?因为他还有家要养。

这时的杜甫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妻子最近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可他穷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甚至连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为了养活家人,他只能让妻子带着孩子,先去本家奉先居住,也就是现在的陕西蒲城。

让他想不到的是,因为他写的赋,朝廷竟然任命他为太子东宫的一名从八品下的小官——县尉。但这在长安是品级很低的官,不过杜甫还是接受了,毕竟他还要靠着俸禄去养活家人。

这个时候,因为家里断粮太久,他不到一岁的小儿子饿死在长安城外,杜甫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恰逢安史之乱爆发,长安已经沦陷,刚从长安离开不久的杜甫,忧心国事,听说太子在灵武即位后,他竟然想带着家人,投奔太子唐肃宗。

可惜的是,他在长安附近被叛军抓住,他的品级实在是太低了,叛军把他带到长安后,甚至都没有看押他。这让杜甫最终得以找机会逃出了长安,投奔到唐肃宗那里。看到以前自己太子东宫的属臣,身着破烂衣服,一身泥泞地从长安逃出来投奔自己,唐肃宗异常感动,任命他做左拾遗,这个官职是个从八品上的小官。

可杜甫实在是太正直了,不懂得权力场的规则,一味地进谏,惹恼了唐肃宗,被打发回家省亲。等长安收复后,杜甫怀着满腔热忱回到长安,唐肃宗仍然不喜欢他,把他贬到华州,也就是现在的陕西省渭南市,去做司功参军,负责科考等事情。

公元758年,杜甫到长安已经十年,他一生最宝贵的十年,都在这里了。他想要在长安扎下根,最终没有成功。这次离开长安,从此他一生都没能再回到长安。

从长安到华州上任的途中,看到战乱带给百姓的痛苦,心忧天下的他写出了“三吏”“三别”这样的作品。

到了华州后,尽管他一心一意地工作,可物价飞涨,仍然无法养家。杜甫只好辞职,带着家人,一路辗转,搬迁了四次,最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在成都浣花溪边,建了一个白茅草堂,定居在那里。就是在这个草堂,一无所有的他,依然心忧天下,写下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句。

为了养家,他在故友,当时的剑南节度使严武手下做幕僚。杜甫在成都生活了五年,这五年里,是他诗歌最高产的时期。五年后,严武去世,杜甫在成都再无依靠,思乡心切的他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于是启程回归家乡偃师。

因为贫穷与疾病,吐蕃作乱,他的归乡之路也很坎坷,在夔州,也就是今天的四川奉节他停留了三年。这三年里,他不断写诗怀念自己在长安的时光。

对一个男人来说,三十四岁到四十四岁正值壮年,是最意气风发的十年,对杜甫来说,却是他一生功败垂成的十年。现在,他拖着病体,满头白发,漂泊他乡,已经不再想什么功名富贵了,只想早些归乡,与弟弟们团聚。

公元768年,吐蕃兵乱渐渐平定,杜甫从夔州动身归家,到达江陵,又遇战乱,长江水道暴涨,归家之路被阻断,历经两年,他仍然没有到家。疾病缠身的杜甫,此时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坚持了,最终病逝于舟中,终年五十八岁。

在杜甫病死的这个冬天,他还拖着病体,给亲友一一写信,抱怨病痛、回忆长安时光、叙说战乱之苦,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到长安,什么时候能够回到故乡。

公元813年,杜甫去世四十三年后,他的孙子杜嗣业,靠着借钱和乞讨,才终于将杜甫遗骸迁葬回偃师,完成了他的还乡之愿。而长安,杜甫却再也回不去了。

李商隐:被党争枷锁套牢,至死郁郁无解

作为晚唐时期的著名诗人,李商隐和杜牧合称为小李杜。他的一生,却跟杜甫一样,一生最好的年华,都在长安留恋,却终无所成。

与杜甫身处战乱的时局遭遇不同,李商隐一身才华无法施展的原因,是科举和婚姻,这让他陷入了晚唐牛李党争的漩涡中,无法摆脱,在官场一直受到排挤。

牛李党争是唐朝统治中后期,以朝中官员牛僧孺、李宗闵等为首的牛党,和与李吉甫、李德裕父子为首的李党之间的斗争,历时四十余年。

因缘际会,李商隐很不幸地与牛李两党的人,都有牵扯。

首先,李商隐的授业恩师和中举推荐之人,是属于李党的令狐楚、令狐绹父子。

公元837年,也就是唐文宗开成二年,李商隐第五次到长安参加科举,终于中举。

此前,他已经参加了四次科举考试,然而唐朝科举考试是不糊名的,这就让考试变成了科考之外的人脉大比拼,谁的背景约深厚,谁中举的可能性就越大。科举成了达官显贵交换利益的地方。

如果你既没有靠山,也没有背景,想要出头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了能让考官对自己有印象,以求高中,考试之前,很多考生都把自己得意的文章诗篇整理出来递给当权者和考官,以求他们的推荐,也让考官熟悉自己,这叫“干谒”。这也是当初王维、杜甫在长安,一定要拿着诗作,四处求见名人权贵的原因。

李商隐在长安,从十九岁考到二十五岁,一共考了四次,全都落榜,不是他没有才能,而是上面最重要的干谒工作没有做好。他甚至连自己的诗文都不整理抄送给那些达官显贵,因为他觉得那些人肯定连看都不看,简直是在糟蹋自己的心血。

就这样,尽管李商隐一再抱怨他不能高中,是因为小人阻挠,但还是得不断地去考科举。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长兄要为家分忧,要挑起家里的重担。

没想到,公元837年的第五次科考,李商隐竟然中了。这当然不是因为李商隐文章写的好,而是他恩师的儿子,自己的挚友令狐绹的帮忙。

八年前,曾经身居高位,闲居洛阳的令狐楚欣赏李商隐的才华,想要提携他,把十七岁的李商隐招为自己的秘书,并教他写对仗工整的骈文,给他俸禄,这样既能照顾这个年轻人敏感的自尊心,也能缓解一下他家里贫困的状况。

为了让李商隐没有那么拘谨,令狐楚还把他的儿子令狐绹介绍给李商隐。对于父亲早逝的李商隐来说,令狐楚就像父亲一样,对他百般照顾,而令狐绹就像他的兄长,感情深厚。

在李商隐多次科考落榜时,令狐绹已经在朝中做官了。他眼见李商隐多次科举失败,这次不但誊抄李商隐写过的诗文送去贡院,还直接跟考官说了三次,考生中李商隐跟他关系最好。结果不出意料,李商隐果然高中。可这件越俎代庖的事情,让李商隐有些不高兴,一方面他觉得靠自己的才华,也能高中;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本来欠令狐家的就很多了,而这个恩情,更加难以报答,但还是对令狐绹表示了感谢。

好在他现在中举了,接下来就要授官,他以后可以好好地报答令狐家的恩情了。令狐楚没有等到李商隐发达,就在他中进士不久候病逝了,李商隐无法继续做他的幕僚,只能另谋生路。

他虽然中了进士,可除了写文章,并没有更多的挣钱能力。他已经一年多没有收入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令狐家说这件事,年轻人的自尊让他张不了口。进士在做官之前也没有收入,李商隐上有母亲供养,下有弟弟、妹妹要照顾,他得迅速找到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对于一个毫无背景,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来说,没有了令狐楚,他也不好意思赖在令狐家不走,再继续麻烦人家了,他需要为自己的未来重新打算。

于是,在帮助令狐绹料理完令狐楚的后事后,李商隐娶了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女儿做妻子,并做了王茂的幕僚。

在他中进士的时候,他的同榜进士韩瞻就被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看中,成了王家女婿。作为军政大权一把抓的地方节度使,王茂元的实力自不用说。当时王家嫁女儿的情景让李商隐印象深刻,当时他知道王茂元还有另外一个女儿,而且对自己有所青睐。

李商隐实在是太穷了,又没有更好的挣钱办法。在办完令狐楚的丧事后,李商隐就成了王茂元的女婿。 再高傲的才子,在面对现实无情的压力时,都得屈服,李商隐除此之外,也没有缓解现实压力的其他办法了。

问题是,令狐楚属于牛李党争中牛党一派,而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则是属于李党一派。政治敏感度不高的李商隐,自然是不会考虑到这一点,或是他可能考虑到了,但实在没有其他选择。

从此,李商隐就陷入了牛李党争的漩涡,他被牛党视为背叛恩主,不知感恩的小人,对他各种打击。尤其是在令狐绹眼里,李商隐是因为令狐家族失去了令狐楚这个顶梁柱,在朝中失了势,树倒猢狲散,李商隐就不顾自己父亲新丧,马上去投奔对手。

李商隐成为了王茂元的女婿后,仍然在为自己的前途而努力。

中进士没被授官后,他又参加了吏部主持的考试,认为考过可以迅速授官。他虽然通过了考试,但考官认为李商隐在令狐楚去世后就迅速成为王茂元的女婿,人品有问题,不予录取。

类似的事情,在第二年再次发生。李商隐通过了考试,被授予了秘书省校书郎的一个小官,类似于在现在的国家图书馆的校对工作。不久他被调任到弘农,也就是现在的河南省灵宝市做官。在那里,他被自己的上司多方刁难,差点官都做不下去。谁让他的上司是令狐绹的亲戚呢?

就在他艰难应付眼前工作时,他的岳父王茂元让他去给自己帮忙,李商隐无法拒绝,辞官回到王茂元身边。公元842年,也就是唐武宗会昌二年,他又重新通过考试回到朝中,仍然是在秘书省做个小官。

可李商隐实在是太不幸了。他春天刚回到朝中做官,冬天母亲就去世了,他又要辞官回家,守丧三年。李德裕大权在握的时间正是他守丧的时间。而他的岳父王茂元,也在朝廷平乱的战斗中身亡,李商隐又回到了无所依靠的境地。

总结

会昌六年,唐武宗驾崩,唐宣宗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牛党的令狐绹不断升官,开始打击李德裕、郑亚这些李党成员。 李商隐当时是正在镇守桂林的观察使郑亚的秘书,他为郑亚工作,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

郑亚被贬官,李商隐也只能从桂林辞职,以一个白衣身份回到长安。此后的几年,他在长安曾经多次给令狐绹写信求见,也为了生计,好几次外出长安为节度使做幕僚养家。

公元851年,妻子王氏因病重去世。他以前得到的东西,也都一件件失去。郁郁寡欢的李商隐,最终也在妻子离开五年后去世了。

他在长安折腾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让自己飞黄腾达,反而带上了一生无法翻身的枷锁,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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