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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县到山南

 

早上7点在西藏是很早的,由于时差的关系,实际上相当于内陆的早上5点,加上天还阴着,就显得更早了。

根据我俩外出上路的经验,有些边远地区的车站虽然卖票有座号,但乘客不按号入坐,你拿票给他讲,汉族人还能讲清楚,若遇到藏族人听不懂,只好另找座位了,所以还得早点到车站。07:15就到了车站,车门开着,我和妻上了车。车上没几个人,我找到1、2号座,安放好东西,让妻坐下。

“我去跟小叶打个招呼......”我对妻说了一声就下了车。

叶师傅在办公室门口看到我,立即迎了上来。

“来得早,老人家,是那辆蓝色大巴。那辆车新,座位舒服。昨天泽当那边乘客多,就多发了一趟车。”

我看见一蓝一黄两辆车停在那边,我们刚好上的是那辆蓝色的。

“谢谢了,叶师傅,再见!”我握着他的手说。

 

“来旅游的吧?从哪里来的?”司机上来把一个氆氇包扔在发动机盖上,回头看着我摆放在司机座位后的大包说。

“是的,退休了来西藏看看。兰州来的。”

“哟,兰州,那不远,我去过兰州好几趟呢,这辆车就是从兰州接来的。到西藏来的旅游团没有走朗县这边的,从八一到山南这边难走,一般人都畏惧路途艰险,从八一镇直接到拉萨去。不过自己走好看,还自在,不受限制。”

司机是个45、6岁的爽快的藏族汉子,黝黑的脸庞,墩粗结实的身子。

按点是07:30发车,可等这等那的到08:00才发车。

  

公路沿雅鲁藏布江南岸延伸,一边是高山,山崖陡峭,仿佛刀劈斧凿出的凹槽;一边是雅鲁藏布江,水流不算急,但从车窗向下望,峡谷深及百尺,让人胆战心惊。 

 

太阳刚刚升起,河谷内一半幽深昏暗,一半清朗明亮,雅鲁藏布江水在朝阳照射下波光熠熠。透过车窗看着远方的雪山、零星的松柏、灰色的灌木、绿色的田野、娴静的小村......似画又不是画。

我打量着同车的乘客,3号座是一汉族人,像是南方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半新的西装,旧皮鞋,不象是旅游的;4号座是一喇嘛,身穿猩红色袈裟,黄马甲;车门旁座位上坐一姑娘,穿一件白衬衣,外面套一件浅蓝色薄羊毛衫,牛仔裤,整洁端庄;前面还坐着两个姑娘,一个穿着入时,细吊带背心露着肩膀,低腰牛仔裤显出了肚脐,精心修饰的面孔透出娇艳,听口音是四川人;另一个朴素大方,显然是个藏族姑娘;我后边坐的大多是藏族乘客。

经过白绕村,江北边堆巴村附近有座寺庙,叫巴尔曲德寺,是林芝地区最宏大的寺庙;再过去不远就是十三世达赖喇嘛诞生地“冲康村”。

车快到朗镇了,车门旁座的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你到路边等,快到了。”姑娘说。

“你瞧,这姑娘是干什么的?”我问妻。我喜欢猜测同路人的身份、职业,找一些聊天的题材,这也是旅游的一大乐趣。我俩猜着,看不出年轻姑娘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干什么。

“外地姑娘,象教师,医生,要不就是来当“村官”的,可能是内陆支援西藏的大学生吧?电视上报道有来西藏的大学生,户口不转,在西藏服务两三年,考研究生还加分。你说呢?”妻问我说。

“很可能......”除了这个,很难猜出还有其他答案了。

朗镇到了,这是一个乡的所在地,路边是一个乡政府的大院,一个年轻姑娘站在路边招手。车停了,车下的姑娘给车上这个姑娘递了一个小包。车又开了。

 

在雅鲁藏布江谷地,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沿着喜马拉雅山东部的缺口北上,然后顺东西向的雅鲁藏布江谷地西进,一路上气候逐渐变的干燥。冈底斯-—念青唐古拉山系以北海拔更高,气候也更加的干燥寒冷,因此整个西藏自东南林芝地区向西北部的阿里地区越来越干,也越来越寒冷。

雅鲁藏布江沿岸植被更加稀少,山体变得光秃,公路边沙滩多为流动沙丘,沙漠化很严重,汽车经过,黄沙扬起。这里春季干旱多风,冬季干燥漫长,一到夏季汛期,又因地势低洼,沿岸沙滩常受洪水威胁,因此长期以来,这里一直被视为造林“禁区”,但这里沙滩上却栽着一株株小树。

 

车疾风起,一路风沙袭人,但是车上的藏族人永远是快乐的——悠扬的歌声,呵护孩子的声音。而汉族人就沉静严肃多了,我只是望着车窗外。

到仲达镇了,街道不长,街上有饭馆、茶馆、台球馆、录像馆,还有几个百货商店。那个时髦的四川姑娘下了车,走进一家饭馆,饭馆门口有一中年男人在接她,才早上09:00,看样子不是去吃饭,可能是在小镇上和家人一起开饭馆的。

车离开了仲达镇,放眼望去,北面是郭喀拉日居山巍峨绵延的雪峰,南面是云遮雾绕的喜马拉雅山脉。前方仍然是神秘的雅鲁藏布江峡谷。

 

“达拉岗布,达拉岗布!”我旁边的喇嘛手指了指北边的高山对我说。

我顺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高山,看不到寺庙。

“那边,那边......”喇嘛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翻过山去。

 

达拉岗布寺在山南地区的加查县境内海拔4150米的达拉岗布山上,是藏传佛教噶举派的祖寺,在西藏古代寺庙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据资料记载,自1121年兴建达拉岗布寺,历经数百年,先后有16代高僧,10世活佛转世。1959年以后逐渐颓败,“文革”期间更是毁损殆尽,近年来经当地人修复,已成为当地重点文物之一。

这喇嘛天庭饱满,鼻梁挺直,方口大耳,目光炯炯含蓄而深邃。

“从哪里来的?准备去哪里?”我问。

“青海......” 

“塔儿寺?”

“不是,是.......” 他说了个青海的地名,我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汉语不怎么好,交谈中我知道他云游四方,从南到北,走了好些地方,我看出这不是一个普通僧人。

 

司机不时地向车后张望,他是看那辆黄色大巴赶上来没有,从出发后它就一直落在我们的后边。车停住了。

“下车,有想方便的没有,等一会后面的车。”藏族司机大声说。

人们都下了车。

 

 

我走到江边。雅鲁藏布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象是一条闪光的道路,荡着细碎的波光;远处山峦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云雾中雄伟的峰峦显露出一片灰蒙蒙的轮廓;朝走过的路望去,公路像一条细线,在山谷里绕来绕去;阳光还未降临,远处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呈现出一团红雾,灰色的山峰逐渐变红,衬托着这一团雾,让人感到神秘还有一点不安。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渐渐看清山峰耸立于红雾之中,那团雾更红更亮了,突然眼前一亮,千万道阳光透过云雾,我们正在这一片金黄色朝阳之中。不久大朵的云彩从山后涌过来,又把刚刚露出脸的太阳遮住了。

 

 

人们纷纷向后张望着,还见不到后面车的踪影。

 

西藏司机这个习惯很好,结队而行,有什么困难可以相互帮忙。大家在路边等着,去路边方便的乘客陆续回来了。

“怎么还不来,都半个小时了。”有人问。一群人围在司机旁边,说着,张望着,有人抽烟,有人打闹。藏族人都非常崇拜汽车司机,1954年以前西藏既不通公路,也没有汽车,人们对这种钢铁的庞然大物自然有一种敬畏心理;又由于在西藏开车总在深山峡谷中穿行,即危险又令人羡慕,而且汽车司机在高原人民的生产和生活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因此对驾驶员的敬佩之情由然而生。

“我去过内陆,那是到兰州接车,我们几个司机到了饭馆,用很不标准的汉语问服务员,‘睡觉(水饺)多少钱?’服务员回答说:‘睡觉不行。’我们又继续问:‘那么摸摸(馍馍)多少钱?’服务员真的生气了,回答道:‘摸摸也不行’......”司机看人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讲了一段笑话,人们一阵轰笑。

等了约四、五十分钟,黄色大巴来了,司机招呼人们上车。车走的这一路被称作林邱公路,是林芝(八一镇)经米林、朗县到山南地区曲松县邱多江乡的,全程438公里,与泽曲公路(泽当-曲松)、曲错公路(曲水-错那)相接,也是与波密、拉萨、日喀则相通的南路巡回线,有重要经济意义和国防意义。它虽为一条省级公路,但公路狭窄急弯多,多数地段只能一辆车通过,若在狭窄地方强行会车,极容易滑下江中,因此司机走这段路时会非常谨慎,不时鸣号前进。这段路上还时常看到路面上大小不一的落石,那情景有时让人不寒而栗!要顺利通过这里,与其说靠着勇气,不如说更要靠运气。

过了冷达乡,到了加查县。加查,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汉盐”,相传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时从这里经过,留下了一块汉盐。   

公路在雅鲁藏布江的河谷地延伸。雅鲁藏布江被称为地缝合线,就是说该河南北两岸的地质构造截然不同,这种差异在加查县体现得淋漓尽致。北岸是冈底斯山及其余脉,出露的岩层,岩质坚硬,峥嵘陡峻,花岗岩的风骨造就区域的轮廓;南岸则是以沉积岩为主,千枚岩、页岩、砂岩、片麻岩是主流,异常松脆,即使没有任何人力作用,仅仅是重力和降水就能够导致无数的滑坡、泥石流和崩塌。  

雅鲁藏布江在公路下方,正值雨季,江水凝重混浊,更给雅鲁藏布江增加了一种雄壮之气。由于常年山洪冲下泥土的堆积,江岸不时有大面积堆积而成的平地,江水绕着这些平地流淌。这些荒地有的被开垦出来了,金黄的菜花和青青的麦田交织着,空地里生长着的核桃树树冠盖天,果实累累;有的地还荒着,一群一群的牛羊在那里吃草;绿色的田野中点缀着三两处民居,在明媚的阳光下宁静祥和,河谷周边是高耸的山脊,远处山峰白雪皑皑,雪线下是碧绿的草甸,再向下是苍青的原始森林......一派祥和景象。

 

汽车过了加查县岗巴村便与奔腾的雅鲁藏布江分手向南驶去。望着北边雅鲁藏布江流出的山口,那里是一条大峡谷,高原在那里断开一条巨大的裂缝,似乎是猛然一下齐刷刷地分裂开来,那边有更高的山峦。

路沿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上升,坡地上有人耕田,一根横木,两头牦牛,和我们当年下乡耕地用的“二牛抬杠”差不多。牛脖子上系着鲜艳的红色的绳结,脖子下的铃铛不停地摇晃,牛晃着尾巴悠闲地走着,藏族农夫也是不紧不慢地跟在牛屁股后面。这里一年只播种一季,现在犁田是为10月份种冬青稞做准备。

 

司机打开氆氇包,取出一个装满酥油茶的瓶子放到手闸旁边的地板上,接着把手伸进包里的一个塑料袋中捏了几捏掏出后送到嘴里。

 

“看,是在吃糌粑。糌粑就装在那个袋子里,它是由炒熟的青稞粉淋一点茶或奶做的,吃时用手团成坨。”妻对我说。

“咱们也吃午饭吧。” 已经是11:55了。

 

过了拉绥乡,继续爬坡,山路更加陡了。路边山坡上牦牛悠然地啃着草。山沟有涓涓的溪流,清水在沟里泛着浪花,沟边绿草中点缀着高原特有的一种黄色的小花。蓝天、白云、绿草、黑色的帐篷、徜徉的牦牛、雪山、冰湖、溪水,草地边上有一两户牧民,黑色的牦牛毛帐篷、袅袅的青兰的烟…… 我不知道如何描绘这一幅画,只是陶醉在其中。

 

这里没有路标,来不及看到了哪里,估计大约是拉索村了。公路开始盘旋上山。从山上望去,拉索村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十几幢像火柴盒一样的低矮的藏式平顶房静静地躺在沟底,褐色的墙、褐色的顶在如茵的草地上很醒目。

 

原来还是那么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变的阴云密布。开始爬加查山了,盘山公路象一条巨蛇蜿蜒在山间,车就象一只甲虫吃力地朝上爬着,似乎永无尽头。山陡路窄,公路坑坑洼洼、弯急路曲,狭窄而又险峻,由于多是单行道,如两车相遇,必择地让道。

 

 

司机又停下车来,看后面那辆黄色的客车来了没有。 

“翻过山就到曲松县了。”司机告诉我。

马上就要翻越海拔5088米的布达拉山,多数人称它为加查山。它即是曲松和加查的行政分界,也是地理分界。我们下车远眺,这里的山脉是沿雅鲁藏布江而上的印度暖流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是分水岭,也是气候的主要分界区,南北走向的加查山阻挡了沿雅鲁藏布江西进的暖湿气流,造成了加查县与曲松县截然不同的气候,山的东侧是丰茂的灌木林地,山的西侧则是低矮的草甸和土黄的山脉。远眺是积雪的山峰,近看是草地和高原灌木丛。平缓处牛羊成群,或黑或黄或白点缀在绿色草地上。


   继续上山,路边山坡上有几个藏族妇女,手拿成串的奶渣和大朵的雪莲在那高高的山上叫卖。旁边偶尔路过的汽车是他们期盼的顾客。 再回过头去,身后远方狰狞奇特的山峰,如剑冲天。 

加查山海拔将近5000多米,空气稀薄,山顶有很多五彩的经幡和玛尼堆。起大雾了,几十步之外看不见人天。

 

下山的这段路落差极大,拐弯极多,路更加难走,狭窄而险要。靠近车窗,看着外面的路,再看看路下面几千米的山谷,腿发飘。特别是在拐弯的时候,感觉车要往万丈深渊中飞奔而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往上看头晕,往下看腿软”,坐在车里总是下意识地将身体朝靠山的一边挤。

车轮离悬崖边不到一米,司机万一技术欠佳或机械失灵,都有可能让整整一车人粉身碎骨,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车头的每一次大回转,我的心就不自主地提起来,随着车驶上正道,悬起的心一次又一次提起又重重地落下。亏得藏族司机很老练,驾驶技术娴熟,我的担心渐渐消减了。

车上的司乘人员就只是司机一人,从朗县出发车就坐满了,路上虽几次遇到想搭车的人,司机总是摆摆手。他做的手势挺有意思,我们汉族人表示“不”往往是手掌朝前,左右摆摆,而这位藏族司机却是手指张开,并微微弯曲,像一朵莲花,手并不左右摆,而是像转经筒似的左右转一转。我看了多次都是这样,不知是他个人的习惯还是藏族人都是这样。

他决不超载,若在内陆或在西藏开车的内陆来的司机,车早都拉得满满的了。   

人们乘长途汽车往往担心的是路好走不好走,但根据我出门的经验,担心的是司机的技术、经验、精神状态和车况,路不好并不要紧,只要慢一些就不会出大错。我看了看车速每小时不过10公里,且司机对这条路很熟,也很警觉,如遇情况一脚刹车就能停住,我渐渐放下心来。

 

下山后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司机让车的刹车片冷却一下。乘客们下来休息。

  

已经到了曲松县境内,这里是下江乡的一个村子,是个三岔路口,公路分别通向邱多江乡、加查县和山南地区所在地泽当镇。通向邱多江乡和泽当镇的路面都很好,是柏油路。

 

  

林芝是绿色的海洋,而山南则现出枯黄。从这里看是一片荒原,公路孤独地在荒山秃岭中蜿蜒,景象象甘肃河西走廊。云层低低地依偎在远山上,头顶有鹰盘旋,路上没有车,真正的前不见人、后不见车……这是一条很偏僻的路。

公路下到沟里,这里是另一番景象:谷底一条细细的溪水,成片的灌木丛生长旺盛,油菜花绽开灿烂的笑脸,沉甸甸的青稞将头深深地低下。

 

妻和车上的那个姑娘走在一起,边走边聊。姑娘身材高窕,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内陆姑娘。

 

“这是小傅,到拉萨去。”

“是内陆大学毕业后来支援西藏的?”我问道。

“不是,我西藏农校毕业后在朗镇工作,都工作4年了,算公务员吧。今天去拉萨,明天考试,我才是中专毕业,赶不上发展形势,还在继续学习,现在学大专课程。”姑娘说。 

她属于援藏人员的第二代,父母是四川成都的,她在西藏生,西藏长,早已把自己看成西藏人了。原来的老家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的家在西藏。 “人多嘈杂,空气不好,夏天酷热”这就是老家带给她的印象。据她说他父母现在也不太愿回去,来西藏多年了,对四川的一切都不太适应了,退休后就住在八一镇。

 

朗县车站的叶师傅老家在四川绵阳,父母是随张国华将军的18军进藏的,川藏公路修成后就在西藏的交通部门工作,退休后双双回了四川。

“现在心总是飘着的,我在这里工作都有17年了,父母把我留在了这里,他们都回去了,家里还有认识他们的亲戚。到我退休的时候就只能留在西藏了,回老家没有认识我的人了。对于老家来说我是西藏人,可在西藏人眼里,我又是内陆人。”

“现在援藏干部都实行分片负责、对口支援、定期轮换的机制,一批批地来了,呆上一两年又一批批地走了。我们的父辈却都呆了一辈子,我们也还要呆上一辈子。”

“就连我的孩子也要留在这里,多年来西藏师资缺乏,教育水平比内陆低,许多在西藏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在受教育的起跑线上就落下一大截......即便是考上大学,毕业了户口在哪里还是要回到哪里,尤其是西藏这样的边疆地区。” 昨天我去取车票跟小叶聊天时他告诉我。

小叶、小傅他们的父辈都是五、六十年代从内陆来的援藏干部,是属于以前我们看影视、文学作品感叹过的老一辈援藏干部。这一辈人在西藏生活工作少则十几年,多则一辈子,把青春年华无条件地献给了西藏。想当年他们风华正茂,响应党的号召,告别家乡,豪迈地选择扎根西藏。如今几十年过去,有的人退休后回去了,有的人已经长眠在这块土地上,更多的人把他们的子女留在了这里。在西藏汉族干部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

 今天让人感慨的却正是这些年轻人,如今这些出生在西藏的子女也已长大成人,别无选择地成了西藏的第二代,继续走父辈走过的道路...... 

 

汽车顺河谷干枯的河床一路下行,公路路面不错,都是柏油路,但有前些日子泥石流冲下的痕迹。河谷两边经过常年风雨的冲刷蚀化,造成了千姿百态的土林奇观,地貌像新疆、甘肃的一些地区。峡谷气候炎热、干燥,少有绿荫。民居的风格与山口另一侧迥然不同,多为石头砌成的房子,低矮、厚墙、小窗,共同的是房顶上插着彩色的经幡,窗户旁边漆成黑框。

 

天渐渐黑了下来,看看表却是15:43,天空阴云密布,下起雨来,车在湿滑的路上开得很小心。一路上车里播放着音乐、歌曲,大多是藏族歌曲,也有印度乐曲。藏族人挺喜欢印度乐曲的。

旁边3号座位的汉族乘客一直在车上打盹,现在好象有点不耐烦,站了起来,走到前面从掏出司机带的几盒磁带,看了看,摇了摇头,又回来坐下。

“都是藏族歌,想听个家乡的歌曲。”他苦笑了一下对我说。

“从内陆哪儿来的?”

“江西,鹰潭。”

“我去过鹰潭,然后到上饶、德兴,那还是1991年......” 我说着递给他一支香烟。出门我都要带上几盒好烟,碰上人想好好聊聊抽上一根。

 “老师傅从内陆哪儿来的?旅游吗?”

“退休了,到西藏转转。”

“对!乘身体好,先来西藏,过几年再去好走的地方。”他说。

他姓王,家在江西鹰潭,来西藏有好些年了,做超市连锁店生意。

“我的超市从拉萨到日喀则、阿里、山南地区都有。前些年来西藏真苦,跑哪里都不方便,做小本生意又不能像外国游客、国家干部一样有越野车到处跑,全凭坐班车、卡车跑。现在好多了。”

“那你怎么不买辆车呢?”

“还是这样方便,买车雇人开成本大,自己开一天到处去办事,没早没晚,有时候陪人喝喝酒,再开车不安全,还是这样好,上车还能小睡一阵。”

“生意比内陆好做吗?”

“好做,这里税收少,有些还免税、减税,只要吃得了苦还是可以的。现在一般不好做了,但我的局面已经打开了。家乡的老小生活都比原来好,不瞒你说,我都花了60万元在江西老家附近的三清山买了一所别墅。”

“像你这样的老板在西藏出门觉得安全吗?”我问。

“安全!你看我跟打工的差不多,又不带现金,走到哪里都有我的连锁店,取几百元钱够路上买票,吃饭就行了,我连卡都不带。这里要比内陆沿海还安全,到深圳、广州去还有什么‘砍手党’,还有人抢包,在这里藏族人顶多伸手要点钱,给多给少都行。我来西藏十几年了,还没听说有内陆那样的事呢。据我看,在内陆的坏人大多跑到沿海去了,所以那边犯罪率高,好人都跑到西藏来了,你说是不是?哈哈!” 老王虽是个商人,但却很实在、直爽。

“说得有些道理......”我说。

从内陆来西藏做生意的人已经习惯了四海为家,只要有赚钱的地方,都有他们辛勤工作的身影,现在再辛苦的事情,只要他们认准了,就会无怨无悔的做下去。

他掏出烟来递给我一支。我略略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了。出门在外乘车住店我一般是不抽陌生人的烟,喝陌生人的水的,但这一次我却接过来了。

前方渐渐晴朗,又有一大片河谷湿地,悠闲的牛羊低头吃着草,小溪涔涔,境色迥异,快到曲松县城了。在西藏只要突然看见有一簇簇绿地,就可能是快到了一座乡村,一座小镇。

曲松藏语中是“三河”的意思,但我不知它是指哪三条河。曲松县城坐落在河谷中间,滋润又避风。这里,树木葱郁,鸟语花香,是焦黄的高原揣在怀里的一块碧绿的宝石。车路过县城,没有进去。由于援藏县城中心近年兴建了不少两层楼房,不过缺乏藏式风格。

 

公路与一条小河并行,车到了麦涅村,右面有一条路通向北边,许多大货车驶向那边。

 

“那边是罗布莎镇,那里有一个矿,我去过一次。前几年那里乱得很,一开矿大量的外来人涌入矿上,秩序就乱,抢地争矿,总有打架、杀人事件发生,同时当地人认为开矿破坏了地脉,那里的当地人不喜欢外地人,还仇视外地人……。我再没有到那里去过。”老王对我说,又递给我一支香烟。

西藏地处地球上最大、最高的高原。年轻、奇特的地质构造和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造就了西藏丰富的矿产资源。目前世界上已有的160多种矿产,在西藏已发现了76种。其中已探明储量的矿产在全国前五位的有13种,占特殊优势的重要矿产资源铬铁矿的储量约占全国储量的一半,还有丰富的铜、金、硼砂、锂矿和锡矿,特别是藏南,西藏的铬铁矿、金矿主要分布在藏南曲松。

这一路很难见到旅游的车辆,路边常停着满载着矿石的长长的车队。曲松县罗布莎镇就有一个大型铬铁矿。

  有几个水泥厂,高高竖立的烟筒冒着浓烟,建筑物上洒满散落的灰尘,看不到拉萨、林芝那样的蓝天白云。近年来,受西藏大建设的拉动,各地的小水泥厂一哄而起。这些企业规模小,设备简陋,污染严重,管理水平更是低下。

 

近几年,在诸多的矿藏中,西藏自治区政府又将“两黄(黄金和铜)、一黑(铬铁)、一白(硼砂)”的开发置于优先考虑的地位。随着采矿业的发展,其它工业项目也会有所发展,也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内陆,甚至国外的公司来这里投资,如何和谐地处理好发展与传统文化的关系,GDP增长和环境的问题,也将是投资者和当地政府共同面临的问题。

这里是桑日县的绒乡,又见到雅鲁藏布江了。

“快到了。看!离泽当已经不远了。”王老板指着车窗外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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