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用“运动”来指称可强壮体魄的体育活动显得十分平常,运动有益于健康养生的观念也广为人知。不过稍回顾“运动”一词的使用史就发现, “运动”是几乎到现代才频繁用于指称“体育活动”、“锻炼身体”。《论语》里,虽然没有以“运动“立论的专设内容,但通过《论语》来了解孔子和儒家对运动健康问题的基本态度,确能有得且有资于当下,甚至拓展我们今天运动健康运用的疆界和视角。
孔子一生志业两件事:为学和诲人。即自己做学问,不断提升修养,成为符合自己理想的“人”;开创民办教育,培养、教育弟子,让更多人成为儒家理想的人才——有正确价值观,有文化,有修养的君子。孔子非常重视整体生命的质量,但他最喜欢的前期弟子子路、颜回二位,都在身体素质方面有所“偏科”。子路的身体素质好,也“好勇力”,擅于用真刀、真枪搏斗。在卫国孔悝作乱时,子路从容战死,死前还不忘理好自己的头饰。颜回的身体不好,29岁就头发全白,年纪轻轻便驾鹤西去。身体素质、体育成绩不是孔子最看重的,但孔子重视身体,对身体是理想人生展开的根基有着理性和清醒的认识。
孔子提出“三慎”(斋、战、疾),其中后两者直接与身体密切相关。孔子还说“食色,性也”“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意为对生命的身体需要、欲望,要持理性态度。身体生命从来不足以成为生命的唯一度量,于是就有“杀身成仁“和“无求生以害仁”的说法。
总之,身体是人追求生命无限性的限制,身体的生物性也是人精神生命的羁绊。身体和精神合而不分。对于健康而言,过于强调任何单一因素都不合适、不可取。
《黄帝内经》开篇就讲到合理饮食、起居、劳作等日常行为是健康的基石。“不妄作劳”从否定角度为运动健康提供了原则。如何才是“不妄”的作和劳呢?《黄帝内经》里基于其最根本的理论也给出了一些示例,如《素问·四气调神论》里的应时之“动”就有正面描述的内容,其根本依据就是“天人相应”。
《论语》中,对人应当如何行为有诸多论述,其中关于“行为”准则的思量也可启迪运动健康之原则,即“动”宜合”礼“。孔子擅“射”(射箭)和“御”(驾车),这两样均属于六艺,是古代的重要职业技能。
《论语》中曾多次谈到“射“,如《八佾》中“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述而》里也提道“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子罕》中的“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宪问》中提及的“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ào]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可见,《论语》认为“射”比的不是力气大,也不是能不能射杀目标,而是谁更符合理性、友善的竞争精神,“动”中的人性精神更值得褒扬和提倡。
“动”则合“礼”是内心知止与行为自制的和谐统一,这一原则同样适用于健康养生:对运动也宜心怀敬畏,对运动能力、运动后果持审慎和理性的态度,运动中遵照规则,并保持必要的克制。
“动”而合“礼”的背后已经触及孔子哲学的核心概念“仁”,因为“礼”是“仁”的外显。合“礼”的健康养生运动,一定不是笨拙、乏味、机械的。在这个意味上,“动”的合“礼”已经开始朝向合“道”升华,孔子的道就是“仁”。动而和“仁”就成了孔门推崇的最优运动状态。
《论语》中还屡次提到另一种于健康养生有益的运动——“舞乐”。《八佾》中说:“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为什么韶乐尽善尽美?为什么孔子听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其实是孔子的由艺见道,其道德心情与艺术心情兼容并茂。《宪问》中记载“子击磬于卫”,有人从中听出了孔子的心事,这也是孔子的道德人生与艺术人生融凝一体的证据。
完美的“动”也许和音乐有天然的契合,这一点在《庄子·养生主》中有描述:“砉[huā]然向然,奏刀騞[huō]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一个技近于道的厨师,解剖一头牛时的动作像在跳着优美的舞蹈,发出的声音符合优雅音乐的节奏。
运动,在今天成为独立的“学科”门类,以身体为基石,以人性精神的提升为指引,其吸引力的源泉是其中身心两重的愉悦。这种愉悦又是基于“动”中对身体的细致掌控、精神的高度专注和心智发出的精妙调控,这种状态可以忘我、忘忧,有益于健康。(责任编辑/李思涵)
来源:中医健康养生杂志 2023 年4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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