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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如何写才不会偏题?古代诗词大家也不能避免,为你详解缘由|李白|杜甫|绝句|律诗|诗题|此诗|千古名句

相题行事,也就是围绕着题目做文章的意思。方东树曾云:“有一题须认清一题安身立命处,然后布置周旋,皆望此立命归宿,措注而作用之。”(《昭昧詹言》)这种傍题而命意,傍意而吐辞,自然就能准确、集中、鲜明地突出作者所要表现的内容。

试看卢纶的《与畅当夜泛秋潭》诗:

萤火飏莲丛,水凉多夜风。

离人将落叶,俱在一船中。

这首诗是作者描写自己与友人畅当夜泛秋潭的情形。题曰“夜泛,曰“秋潭”,就不仅要体现出“秋夜”的具体时间,还要体现出符合“潭”的具体环境。在诗中,诗人以“萤火”“夜风”切夜,以“莲从”“落叶”切秋,以“水凉”“船”切潭,其中“萤火”既切夜,又切秋,“莲丛”既切秋,又切潭,全诗紧紧扣住诗题展开,显示了诗人相题行事的艺术把握能力。



“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是作文的一种常见病,诗歌作品尽管篇幅短小,但若一不留神,亦难免会有此失。

如李白的《赠任城卢主簿潜》诗:

海鸟知天风,窜身鲁门东。

临觞不能饮,矫翼思凌空。

钟鼓不为乐,烟霜谁与同。

归飞未忍去,流泪谢鸳鸿。

诗有题,所以标明本意,使读者知其为此事而作也。作为一首赠诗,虽不必谈及对方的家世、科第、爵秩、事功及宠遇,但本人与对方的关系或相赠之意是至少要点明的,而李白的这首诗却一概俱无,致使内容与题目有如风马牛不相及。当然像李白这种诗题诗旨各行其道、南辕转赴北辙的作品毕竟少有,大部分的情况是因相题偏差而导致诗不称题。



古人所强调的“相题行事”,这“相题”便是关键。相题相得准,诗旨就合题;相题有偏差,诗旨就离题。

试看杜甫的《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诗: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

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

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

当时奉和贾至《早朝大明宫》诗的还有王维与岑参。对这四首同题之作,历来议论颇多,但杜诗所获评价并不高。胡震亨云:“早朝四诗,名手汇此一题,觉右丞擅场,嘉州称亚,独老杜滞纯无色。”(《唐音癸签》)唐汝询云:“岑、王矫矫不相下,舍人则雁行,少陵当退舍。”(《唐诗解》)

这些评论是否恰当,我们于此不论,不过就合题而言,杜甫只做“早”字,而没有把“朝”字放在正位上,致使主题落空,这显然是不及三人的地方。沈德潜的《唐诗别裁集》中就不选此诗,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作诗切题,然切题而未称题情,亦不算完美。《唐才子传》载有这样一个故事,齐己写了一首《早梅》诗,去求教于郑谷。郑谷读后就诗中“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一联指出:“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齐己深为佩服,遂拜郑谷为“一字师”。“数枝”非不切题,但就题情而言,“一枝”无疑更贴切“昨夜”才开的早梅景象。



韦应物的《寄李儋元锡》也是一首不称题情之作。其诗云: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年花开又一年。

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

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

李儋,字元锡,当时任殿中侍御史。在这首寄赠之作中,诗人倾吐了对友人的思念与盼望,同时也抒发了自己矛盾苦闷的心情。全诗八句皆佳,尤其是第三联,历来备受称赞。然而此诗正如纪昀所说:“上四句竟是闺情语,殊为疵累。”(《瀛奎律髓刊误》)这便是诗人下笔之际未能把握题情的缘故。

相题行事,除了必须称合题情之外,还有一个称合体裁的问题。刘勰在《文心雕龙·熔裁》中曾提出过写好文章的三个准则,其中第一条就是“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意思是说要根据内容来确定体裁。作文如此,作诗也当如此。因为每一种诗体,都有它自己的特性,诗人的选择,只有适合和发挥这一诗体的特点,才能当行出色。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曾说:“某画折兰小照,求题七古。余晓之曰:“兰为幽静之花,七古乃沉雄之作,考钟鼓以享幽人,与题不称。'”可见,他在创作时是颇注意随题成体的。就诗体而言,主要有古风、律诗、绝句之分,体裁与题情不协,就是将宜于此体表现之题材用彼体来表现,有如方凿圆枘。

这主要有以下两种情况:

一是不宜古而用古或宜古而不用古。试看两首诗:

骤浴未甚适,徐浴始陶然。

兰汤三沐后,颓然如醉眼。

问我何所似?如与妇交欢。

(李渔《新浴》)

长安九城路,戚里五侯家。

结束趋平乐,联翩抵狭斜。

高楼临远水,复道出繁花。

惟见相如宅,蓬门度岁华。

(皇甫冉《长安路》)

古风又有五古与七古之别。五古庄重质朴,有较强的叙事功能,故宜于表现严肃的主题,如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等。李渔用如此庄重的诗体写洗澡这样的生活小事,并形容洗澡的快感胜过夫妻同房,实在是离谱太甚。

七古纵横排宕,兼抒情与叙事于一体,故宜于表现起伏跌宕或复杂多变的情感与事态,如李白的《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等。像描写长安这个宏伟繁华的皇都景象,自然用七古更能体现其阔大的气势,而皇甫冉此诗却是选用五律,因而令人有气格局促的感觉。



二是以律为绝或以绝为律。胡应麟曾以李杜诗为例批评说:“杜之律,李之绝,皆天授神诣。然杜以律为绝,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等句,本七言律壮语,而以为绝句,则断绵裂缯类也。李以绝为律,如“十月吴山晓,梅花落敬亭”等句,本五言绝妙境,而以为律诗,则骈拇枝指类也。”(《诗薮》)律与绝的区别主要在风格情调上,律诗工整凝重,贵气健;绝句语近情遥,贵韵长。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不惟写景工,兼有气象,正是律诗中好语,忽然遽止,令读者怅然若失,所以被胡应麟指责为“断绵裂缯”。

杜甫的《奉和严郑公军城早秋》绝句也是这种情况。其诗云:“秋风袅袅动高旌,玉帐分弓射虏营。已收滴博云间戍,欲夺蓬婆雪外城。”语意实,语气重,给人的感觉这是一首未成律诗。

胡应麟所论李白诗的原作是这样的:

胡人吹玉笛,一半是秦声。

十月吴山晓,《梅花》落敬亭。

愁闻《出塞》曲,泪满逐臣缨。

却望长安道,空怀恋主情。(《观胡人吹笛》)

胡应麟认为,前四句已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意境,正合绝句以情致见长、以韵味取胜的本色,加上四句衍成律诗,就如骈拇枝指。这一评判是颇有道理的。李白有一首同题之作《青溪半夜闻笛》,其云:“羌笛《梅花引》,吴溪陇水情。寒山秋浦月,肠断玉关声。”同样的内容以绝句出之,便觉意味深长。由此亦可见出相题行事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性。



在这里我们还得顺便说一下制题的问题。题者,许慎《说文解字》释为“额”。额是人体头部最为显眼的位置,由此可见古人对文章题目的重视。孙祖诒曾云:“古人之工为诗者,无不工于制题。”(《瓶粟斋诗话》引)这是因为制题也是诗歌创作的一个组成部分。题制得好,则如人之眼目俱明,足以坐窥万象。而有些诗人则以为篇题无关诗病,草草而成。

试看梅尧臣的《岸贫》诗:

无能事耕获,亦不有鸡豚。

烧蚌晒槎沫,织蓑依树根。

野芦编作室,青蔓与为门。

稚子将荷叶,还充犊鼻裈。

据诗意,可知是写住在河岸边贫民的生活,可诗题则令人不解所为。古人有云:“读诗之法,当先看其题目。”(《诗法指南》引)先读到这种摸不着头脑的诗题,谁还会有兴趣去欣赏诗篇?

辛文房在《唐才子传》中论述独孤及时曾指出:“立题乃诗家切要,贵在卓绝清新,言简而意足,句之所到,题必尽之,中无失节,外无余语,此可与知者商榷云。”这段话实际上对诗的制题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言简”,二是“无失节”,三是“无余语”。而制题之不工往往与这三者有关,即题详尽、漏义与赘语。



先说详尽。如苏轼有一诗题为《昔在九江,与苏伯固唱和。其略曰:

我梦扁舟浮震泽,雪浪横空千顷白。

觉来满眼是庐山,倚天无数开青壁。

盖实梦也。昨日又梦伯固手持乳香婴儿示予,觉而思之,盖南华赐物也。岂复与伯固相见于此耶?今得来书,知已在南华相待数日矣。感叹不已,故先寄此诗》,共一百零二字,而全诗只有八句五十六字。题详尽,诗味就浅薄无余韵。方南堂说得好:“立题最是要紧事,总当以简为主,所以留诗地也。使作诗义意必先见于题,则一题足矣,何必作诗?然今人之题,动必数行,盖古人以诗咏题,今人以题合诗也。”(《辍锻录》)

再说漏义。如李白的《下途归石门旧居》诗,从诗首尾所写“吴山高,越山青,握手无言伤别情。将欲辞君挂帆去,离魂不散烟郊树”;“挹君去,长相思,云游雨散从此辞。欲知怅别心易苦,向暮春风杨柳丝”可知,这是一首留别诗,而诗题却无此义。诗题下只有补上“别人”二字,题意才算完整。又如读张九龄的诗题《初发道中寄远》《初发道中赠王司马兼寄诸公》,总感不够明了,原因就在题中漏标地名。拿宋之问的《初发荆府赠长史》、欧阳詹的《初发太原途中寄太原所思》作对比,无疑是后者来得醒目。

三说赘语。如梅尧臣的《二月七日吴正仲遗活蟹》诗云:“年年收稻卖江蟹,二月得从何处来。满腹红膏肥似髓,贮盘青壳大于杯。定知有口能嘘沫,休信无心便畏雷。幸与陆机还往熟,每分吴味不嫌猜。”诗所描写的是河蟹而非海蟹,河蟹是高蛋白的食物,与黄鳝一样,死即不可食。所以送蟹者,绝无送死蟹之理。由此,诗题中“遗活蟹”的“活”字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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