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无云的天,我做一个叫做《阳光教室》的节目。接手节目数月之后,举办了一个作文比赛。一个孩子交了三篇。一个孩子写诗。一个孩子在署名的地方写:我是班长……对于孩子来说:在最需要外界肯定的年纪,参与比赛取得名次,甚至可以影响他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评价。每一个孩子的十二岁,一个成人的笑恶,都足以决定他的一生。而对于成人来说,多么微不足道。稚嫩的蓝色钢笔字让我惶恐。这一刻,我可以决定一个孩子受到鼓舞抑或否定。可是, 我又有什么样的权利,行使对一个孩子的心灵的奖惩?
去学校采访。一个孩子,十二三岁的样子,他被罚站在校长室的门口。那个孩子,有皱皱的衣服和红红的小脸。我知道那一刻,他的胸口带着看不见的“红字”。那一瞬我忽然想走近他,蹲下来,听听他心里的话。如果他愿意,我可以用采访机记录下他的清唱声,让每一个路人都听到。
又一个孩子,十四岁。脸庞白皙,非常害羞,敏感,惶惑。她获得一个全国征文的特等奖。我惊异于文辞的丰美,不似初中生所作,至少已是一个成熟的高中生的文笔。孩子不知所措,喜欢埋头咯咯笑。坐在话筒前,读自己的文章,语速极快。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指紧张地握在我的掌中,反扣着我的手背。有几下,须伸手点台标,孩子的手却一直握着我的手背,仿佛一个迷途的离家小孩需要大人不断的保护。
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和每一天那么多来去的孩子不同,她比他们都紧张、都不安。那一天只得 一直握着她的手,终于孩子的手指略略松弛,抽离之后点击台标,然后又继续轻轻握着她的手。
55分钟,一直。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安慰着她的手,也是在安慰着十四岁时的自己。
叶微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