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堂”师道漫谈

我是一介书生，“抱朴堂”是我的书斋名，用久了也就成了我的代号。以堂为号其实也是中国文人的一个传统，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张大千的“大风堂”等，周作人则自号知堂。

孟子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在我辞职前，我是体制内的正编老师，教过一些学生，也发表过不少谈教育的文章，估计有一百多篇吧。我倒并非“好为人师”，只是为稻粱谋，不得不为人师罢了。

读《道藏》期间，不时地将自己一些关于丹道的一些浅薄的认识发表在公众号里，居然引起了不少朋友的关注，其中一些人提出了拜师的要求，我也就勉强做了他们的老师。随着我对丹道的体悟与认识的加深，积累下来的文章也越来越多，所收的弟子也增加了不少。这些文章后来结集成了《究天人之际：“抱朴堂”的生命智慧》，而所收的弟子，我则将他们拉入了名为“抱朴堂”的群里，并定下如此的群规：

凡我“抱朴堂”弟子，当遵“不语乱力乱神”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之堂规，对于未经自己实证或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最好保持沉默。不迷信科学，但须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精神；不迷信权威，但对于天地万物，须怀敬畏之心，对一切人，须怀谦卑之心。不得与人争强斗胜，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要有“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之精神，可以怀疑和质疑我所说的一切，但须以事实与逻辑来证明自己的论点。

我受过严格的西方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训练，虽然现在读书的兴趣已经转向了被大众称为“玄学”的领域，但却一直不喜欢神神道道的人和事，也不轻易对任何人和事下断论。我对丹道的认识是建立在实证体验基础上的，但与此同时，我也将丹道当成了我学术研究的对象，所以，我希望我的弟子们也是如此。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我所要求的虽然只是做人做事做学问的底线，但仍有一些人没法做到，甚至有些人在群里将人性的恶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得不将这些人清理出群——我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实在也怪不得别人。

古人云，“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我与他们虽然有师生之名，但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端起老师的架子。因为，我知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讲的东西不一定全对，我仅仅可能只是在某些方面比他们略多懂一点而已，而且他们还可能以后在这方面的成就远远超过我。在很多方面，他们也可以做我的老师。然而，师道尊严，毕竟是他们要跟我学习一些东西，所以，对我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何况，人与人之间本来就需要彼此尊重，所以我收弟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尊我为师。有些人听了一些捕风捉影之言，或看了几本似是而非的书，就自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因此俯视众生，不可一世，这类人最好还是离我远点，因为你们在我这是讨不到一句好话的。

学贵有恒。《孟子·公孙丑上》曰：“良马虽善走，而力疲气竭，中道即止。驽马徐行弗间，或反先至焉。是故举一事，学一术，苟进取不已，必有成功之一日，在善用其精力耳。今人或有志于学，一旦发愤，不分昼夜，数十日后，怠心渐生，终以废学。”练功和养生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日也不可或离也。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必定不会有太多效果的，如此一来，可能还会将“无效”的罪过尽数推到我的身上——这就是赤祼祼的人性，教我如何担当得起呢？所以，如果无恒心，倒不如不学。

中国人很虚伪，有一个西方人很难理解的劣习，即耻于谈钱。其实钱并不脏，脏的是人心。钱代表着社会对个体的尊重和认同，是人与人之间劳动交换的中介。我为他人付出了劳动，理所当然就应该获得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只是普通人，我与任何人一样，都要吃喝拉撒。我也没有普渡众生的大愿，所以，我教学生还是要收学费的。何况，连孔子这样的圣人教学生也是要束脩的，唐三藏到西天取经，佛祖还收了他一个紫金钵呢。然而，偏偏就有人认为我收费是不道德的，理直气壮地向我索取，他们的逻辑是——如果我真有修为，就应该普渡众生，就应该将我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免费教给他，否则就是没有修为，就是骗子。可惜我确实并没有什么修为，但我却偏偏不愿意用我的大公无私去喂养他们用崇高的外表包装的自私，不但如此，我还会把他们拉黑，于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成了坏人。

还有一些人，进超市买东西他们知道要交费，但在我这学东西他们却不太情愿，因为我教给他们的只是无形的知识，而他们在超市里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们不知道，无形的知识也是值钱的，甚至比有形的实物更值钱。他们其实并非是没有养成“为知识买单”的习惯，而是人品有问题，老是想占人的便宜。

其实，在我的弟子中确实有不少是免费的，但他们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免费，他们诚心想向我学习，并且也愿意付出代价，只是为现实所迫达不到我的要求而已。是否免费我说了算，我不接受任何人的道德绑架。

还有人认为我的收费有点贵，因为，我只教了他们一点点东西。我建议他们看看下面这个故事：

一艘船出了问题，很多工程师对此手足无措，船长请了一位顶级的工程师，那位工程师看了一下，在某处划了一条线。

他说：“把这处划线的地方处理一下就好了。”船员照做，船果然恢复了正常。船长问他多少钱。他说：“100万。”

“什么？100万？？”船长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只是划了一条线而已。”

“哦，是的。”他说，“划这条线只要1美元，但是知道在哪里划线需要999999美元。”

大道至简。一颗钻石远比一堆垃圾要有价值。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比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更需要智慧。我为了探究人类生命的秘密，整整耗费了十来年的时间，才获得了化繁为简的能力——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何况，生命无价。哪怕能让人多活一天，其价值也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我手不释卷三十余年，在文学、哲学、社会学、传播学与教育学上下的功夫尤其深。这也是当年为了把评论写好，赚点稿费补贴家用给逼出来的。后来也是为了自救，才去练功读《道藏》，学中医。其实，我身上最难学的是文化，练功养生倒并不难学。但是，只要有学生愿意学，我都会毫无保留地指导他们，前提是，他们得有兴趣，同时有学习的能力。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一个有兴趣且有能力跟我学习文化的人。

师生之间其实是双向选择的。我收学生也好，拜师父也好，第一标准是品德，其次才是能力。但“试玉要烧三年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观察一个人，有时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农夫与蛇”的故事于是在现实中上演，也只能怪自己眼力不济——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认知买单。当今社会，人心不古，很多人为了利益，基本的做人的底线都不顾了，实在是可怜得很。

总之，远小人，亲君子，是我处理人际关系的准则。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到了这把年纪，也不需要太多的朋友。当然，我也不想与任何人结怨，尤其是小人。我对小人只有两种处理方式，要么躲远点，要么就送他一个拳头。年轻的时候后者用得多，如今基本上用的就是“躲”字决。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呀。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又何苦去做这个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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