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两个小故事，是以前邻居身边发生的事。
（1）
小红和我既是邻居也是同事，娘家还有一个弟弟。她说她母亲个子不高，百斤不到的身体特别能受累，起早摸黑，家里家外一把好手，一双小手栽秧割稻比男人都快。她母亲常常把衣服洗了晾了，锅碗清洗好了，再到田里做活，一下田双手快速舞起来，没多大功夫就赶上她父亲的趟儿。她父亲性格耿直，但做事没有她母亲利索，常常是一道下田做活，她母亲一会儿就把她父亲关进“笼子里”。
队里谁家做大事，她母亲绝对是厨房里的一把好帮手，不像有些妇女大爷经不起夏天的热冬天的冷就偷奸耍滑。她母亲平时不扎堆也不多嘴，不像有些长舌妇爱搬弄是非，或是捡个红枣当火吹，引发一些不该发生的口水战，生殖器像一排排子弹一样直扫对方。所以小红的母亲深得人心，家族里长辈喜爱、平辈尊重、晚辈敬重。
小红父亲后来在大队部专门给每个生产队的家家户户开碾米机，整天与灰尘打交道，又没有防护措施，到六十出头时不幸患上肺癌。当时小红弟弟刚成家，家底已经被掏空。小红在城里是集资工，成家后租房住，经济上一点也帮不上娘家。所以她父亲治病时负债累累。
身处农村，只有在土地里抠个仨瓜俩枣，但纯属杯水车薪，弟弟只能去最近的古镇打工，家里家外又全部落在她母亲身上，小小的身影像个陀螺一样一刻不得停歇。
她父亲病入膏肓时，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有一天小红母亲把父亲移到门口晒太阳，就去忙别的事去了。暖阳的大白天，门口没有人，他那两片只剩骨头的屁股上却被“人”踢了一脚，痛感让他一颤，他感到很奇怪，是小红母亲踢的吗？明明她不在身边呀？
她母亲再转过来时，头脑还算清醒的父亲问道：“你刚刚踢我屁股了吗？”她母亲回答：“我踢你屁股干嘛？你是不是打了个盹，做梦了吧？”
小红父亲疑惑着就当是做了一个梦。
又过了几天的夜里，小红父亲真的做梦了，梦醒后低声啜泣，惊醒了她母亲。她母亲问她父亲是不是痛，他父亲说不是。她母亲又安慰她父亲，不痛就别多想了，好好睡觉吧。
她父亲边低泣边对她母亲说：“死鬼老大来了，刚才在梦里狠狠的骂了我，说我死皮赖脸的，都这样了，还舍不得走，尽给家里添累赘……呜……呜……说你都累成啥样了，骂我不心疼你，他在那边看着都心疼……呜……呜……家里给我治病又借了许多钱，问我还要赖到什么时候走，说你嫁到我们家就一直累，一天福没享过，后面你还有重任，要带孙子，以后还要陪读，叫我赶紧到他那边去，让你喘口气。呜……呜……他说那天中午的那一脚是他踢的，叫我不晓得心疼人，叫我赖着不走……”
小红母亲连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并安慰他：“做梦呢，做梦呢，别当真，好好活着吧！儿媳妇怀孕了，你还要看孙子长啥样呢，好了还要带孙子呢。”
小红父亲说：“我倒是想啊，我才赖着不走的，可有那气候吗？”
小红母亲轻轻地拍着他：“有，有……”
没过一个礼拜，小红父亲就走了。小红说也许是大伯提前拽走了父亲。
小红母亲一几年的时候，真的到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陪孙子读高中。
小红母亲现在一人在老家，儿子媳妇就在古镇，离家近。孙子也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成家。小红的儿子长两岁，也没成家。
（2）
《蜉蝣人生》的故事大家可能不记得了，主要说的是老好人巧珍，家里家外都不受待见。她的妯娌杨俊也有一定的篇幅，见人就笑，见人就喊，似乎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现在说说与她们两人有关的奇异故事，先说杨俊。
杨俊娘家在一个偏远的农村，没有兄弟，就一个妹妹。
她们那儿有一所中小学校，周边小山区的孩子们都在那上中小学，为了给孩子们提供方便，学校就办了个简易食堂，免得孩子们中午来回跑，下雨下雪更方便就餐。
杨俊家有一个亲戚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因为有这么个背景，杨俊的父亲就当上了食堂师傅，孩子们背米换饭票，再每天中午拿饭票换饭菜。
杨俊十九岁那年，她外出打工了，她妹妹还在那所学校上初中。有一天中午她父亲做好食堂里所有的事，就到里间躺床上午休，结果再也没起来，毫无征兆，没给他的小女儿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
母女三人悲痛欲绝地办完了他的丧事。
二七的某一天是他的“回家”日，准确时间是人静亥时。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按道士说的时间段，“回家”也该结束，他不得不跟着黑白无常走他该走的路。杨俊母亲就起身关好门，带着两个女儿到房间歇下了。
夜深了，母女三人暂时放下悲伤，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她们的生活还要照样继续，于是困意浓浓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俊父亲悄无声息来到她母亲的梦里，这时候黑白无常二将也是人情化对待，让他折回家来，交代未了之事。父亲告诉母亲：学校食堂的墙角处，有几个废弃的木板做的老式书桌，没上过颜色，原木色。有一个书桌有两个抽屉，最里面的那个抽屉上了锁，里面有几本书，最底下的一本书里夹着多少钱多少饭票。他休息的房间门后面挂着一件老蓝色大褂，抽屉钥匙就放在大褂胸前的小口袋里，不是下面的大口袋……
“俊她妈，你也别怪我攒私房钱，平时你把钱捏得紧，两丫头不出门，没零花钱也饿不着冻不坏。现在大俊出门打工了，不是有句老话嘛，出门时时难，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遇到啥难事，手上再没个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咋整啊？本来想余个整数给大俊的，没成……
好像是时间到了吧？”杨俊父亲隐到房门外不见了，她母亲伸手想拉住他，却一个激灵醒过来。
杨俊母亲醒来稳了几秒钟精气神，确认完全清醒后，把梦里的细节重新过了一遍，怕再一觉睡到天亮，醒来记不全，（做梦的人几乎都差不多，梦醒时一字不差，到天亮时再回想，梦境就残缺不全了。）就把杨俊叫醒，复述了梦里的细节。说完又自言自语：“他咋说得这么清楚，莫不是真的吧？”杨俊困乏地说：“大不了明天跑一趟就是了。”杨俊母亲说：“那你也记住这个梦。”杨俊答应着，母女俩接着睡下了。
第二天杨俊母亲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在两个女儿的陪同下到学校走了一趟。
亲戚校长一见娘三人一道过来感到好奇，问杨俊母亲还有什么事。
杨俊母亲说：“没什么事，看看孩子爸还有东西没拿走。”
于是几个人进了食堂。杨俊母亲首先看到了屋角确实有几张木板桌，走近一看最里面的那一张桌子抽屉上确实上了一把老式弹簧锁。再到杨俊父亲休息间，门后确实挂了一件老蓝色大褂，杨俊母亲伸手捏了捏胸前的小口袋，一枚硬硬的东西硌到手了，掏出来一看是一把银白色钥匙。几个人又折返到屋角的桌子边，看着钥匙进锁，两边转了转，锁套“嘣”的一下弹开了。
最底下的一本书里确实夹着面额不等的纸币和饭票，杨俊数了数，一共是一百二十九块钱和三十八斤饭票。那时候还是很值钱的。
杨俊母亲这时候才把梦里的事跟亲戚校长说出来，校长惊得掉下了眼镜，赶忙双手接住，才没掉地上。惊奇之余还有点不相信：“竟有这等事？”
杨俊母亲说：“我要是早知道早就拿走了，他昨晚'回家’然后托梦给我我才知道的。”
校长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杨俊母亲又说：“我刚进门没说，也是不敢说，怕闹了个笑话，毕竟是梦。结果还真是一点不差，看来死鬼昨晚是真回家了，可是他走的太早太匆忙了……”
杨俊母亲的眼睛开始潮湿，杨俊赶紧和亲戚校长道别，拉着母亲和妹妹走出学校大门。
杨俊后来没出门打工，她父亲费尽心机积攒的私房钱仍是家里的公款。
当年我做生意的时候，从杨俊婆婆手里转租了一间门面，和她们家是隔壁，闲的时候就坐一起聊天。杨俊跟我说他父亲托梦一事时，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
杨俊还跟我说起巧珍母亲到她们家“打招呼”的事。下面说说巧珍母亲是怎么“打招呼”的。
巧珍母亲又魁又胖，巧珍倒是不魁不胖，应该像她父亲。
前文说过，巧珍家里家外都不讨喜，这让她母亲很是不放心，平时一听到巧珍受了委屈，她母亲就乘着大巴车抖动着一身肥肉前来讨伐，每每像一方墙一样堵住了亲家的门，打一场口水战，但口水战总是以败收场，因为巧珍做事毛毛糙糙，说话梗来梗去，占不上理，而她婆婆本来就是个阿庆嫂式的人物，巧珍母亲根本就不是对手，常常气势汹汹的来，萎靡不振的走。巧珍父亲更不是对手。好在巧珍自己能装下一切，有时像是没听到没看到，也许是老天爷帮她屏蔽了一些不必听到的、看到的事情。
巧珍母亲即便屡屡败战，她女儿占不了理，她也会过来堵一会儿门，挡一会儿光，投一会儿身影，让亲家知道，巧珍娘家不是没人。这份执着一直到死，她也没放下。
巧珍母亲是高血压，也死于高血压，一夜之间的事。
当时杨俊孩子小，就和公公婆婆住一起，夜间巧珍母亲来“打招呼”，她也在睡梦中被惊醒，那声音在静夜里格外震耳、惊心。
她们家厨房碗柜顶上一直稳稳妥妥的放着一个腌制小菜用的玻璃瓶，空着好些天没动过，但有天夜里，厨房里传出一声刺耳的脆响，是玻璃瓶摔地下的震碎声。她婆婆打开灯，起来一看，碗柜顶上的玻璃瓶碎了一地。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婆婆问谁挪动了玻璃瓶又没放好，都说没动过。因为要忙着做生意，她婆婆就把这事翻篇了，一个玻璃瓶子而已，不至于闹得大张旗鼓。
一个礼拜后，她婆婆收到巧珍母亲暴亡的消息。
阿庆嫂式的婆婆想到了玻璃瓶子的事，婆婆跟杨俊分析：应该是胖亲家来“打招呼”的，她这招呼带着警告的意思，因为一般人临走时“打招呼”只造声势不损东西。她临了还要来干这一回，还是怕我们家欺负巧珍，唉，这个胖子，为了这个女儿，一直帮亲不帮理，她就认为我是个恶婆婆，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呀。
婆婆跟杨俊这样分析，里面也带着料子的。两个媳妇同样的生意做了区域划分，但巧珍做得早有老客户，老客户和区域间有时有交叉，杨俊认为在我的地盘，老客户就是我的。巧珍的老客户被撬了，她嘴拙，干脆也不理论，撬了就撬了。次数多了，婆婆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可杨俊不是巧珍，所以婆婆的分析里面带着旁敲侧击。
杨俊和巧珍两妯娌是天渊之别，别的不深挖，单挖一下婆媳关系，一个是忍，一个是战。杨俊曾经和婆婆发生过激烈的肢体碰撞，婆婆揪她的头发，她摆脱后一脚踹上婆婆的肚子，那一脚踹的，婆婆肚子里要是有货的话绝对保不住。婆婆要面子，一直不外说，吃了个闷心亏。所以婆婆后来对她最多只是敲边鼓。不想闹笑话是真，但杨俊能独当一面，她放心撒手。
杨俊的两个孩子大了后，就和婆婆分开住了。前几年做了胃切除术，放化疗脱了型。大女儿应该上班了，小儿子还在求学。
巧珍被老公抛弃后，婆婆果断让儿子净身出户。面明上婆婆帮理不帮亲，实际上姜还是老的辣，管不了儿子，但必须守住家业。巧珍的儿子成了家也另立门户，女儿今年应该中考了。现在是同性不同代的三个女人同一个屋檐下。
巧珍这些年有个身体好，一年到头风风火火开着三轮卖牛羊肉。
好人自有天佑，老天爷庇护着她呢。
好了，承蒙大家不弃，我也就当自己是邻家小老太。今天叨叨完了，下次接着再叨叨。祝大家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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