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品》之
梁冬对话尹烨第一期
尹烨
华大基因CEO
在Nature、Science等国际顶级
学术期刊发表论文40余篇
2016年获“中国杰出质量人
同时他还是一位科普大V
每天在喜马拉雅FM
现声一档生命科学科普语音节目
《天方烨谈》
《梁品》：梁冬对话尹烨第一期 来自自在睡觉 00:00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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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来的五年之内，有没有可能寻求到一种商业化的服务，定制出属于自己的孩子？
现在在伦理道理上，基因编辑存在哪些问题？
未来某一天，我们也许可以更换自己身体的部件，但是大脑里的意识可以复制下载吗？
今天我们是可以直接去读脑电波的。所以，当“读心术”变成真的时候，人和人之间撒谎，可能都会变成很难的事。
01
未来五年内，能定制出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谈到基因编辑，很多人关心的一个问题是，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的五年之内，寻求到一种商业化服务，定制属于自己的孩子？
首先，从技术层面上讲，其实不用五年，今天就可以实现，只不过是成功率的问题。也许五年以后，基因编辑的成功率是90%，而今天大概只有50%，或者30%。那如果我们做三个胚胎，应该有一个能通过基因编辑实现。从技术上讲，这是可以实现的。
其次，从伦理上讲，怎么去认可所谓的定制。其实所谓的医学伦理，没有绝对的对和错。这主要取决于两点，第一点，他是群体还是个体；第二点，是风险和收益之间的评价。
如果现在有一群残疾人，父母双方都是聋人，或者都是盲人，他们想让自己的后代不是聋人或盲人。目前，针对这部分从“不正常”进化到“正常”的人，伦理学大部分是比较认可的。
02
技术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美容学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因为那些在战场上被炸掉鼻子的人，想要恢复一个正常的鼻子。但在走向市场时，性质就变了——既然你能从“差”变成“正常”，我也可以从“正常”变成“好”，而且这是一个更大的市场，所以最后演变成了现在的美容产业。
现在成都、杭州……很多城市都变成“医美之都”。很多时候，在电梯里我们都会看到医美广告，说明这已经变成非常普遍化的市场。
今天我们还处在“一对残疾的父母，想要正常孩子”的阶段。那么下一个阶段，就有可能是“大家为了更好，都想要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提前编辑，这就是一个市场需求。
当这种市场需求到一定浓度的时候，那么在技术和伦理两者之间，就有可能形成一种自然的势能上的转换。
基本上全球所有做基因编辑的人，统一通过了一个行业内的公约，特别强调：对于可遗传的基因编辑，比如说我想让我的孩子变得特别聪明，且他的后代也可以一直保持聪明，大家基本上是持否定态度的。
这就好比1997年，克隆羊多莉诞生，当时人类面临的挑战是，会不会克隆人也出来了。好在到今天为止，20多年过去，克隆技术的法规和伦理的把握，目前仍然按照绝大部分人期望的方向在发展。
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些邪恶的科学家或政治狂人，就像好莱坞大片一样，在暗地做实验，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当好莱坞这样的大片，甚至国内的科幻大片，不断把这样的话题呈现给大众的时候，就会形成一种思潮。
所有技术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技术总会往前走。这样我们在讨论的时候，也会以思辨精神对思辨精神。而不是非黑既白的、骂街式的、阴谋论式的、危言耸听式的争论……这样的状态，整个民族的科学素养不会有任何的进步和提高。
03
未来某一天，我们可以更换自己身体的部件
我们今天说的克隆，只是肉体层面上的永生。或者说，它只是一个细胞，或者是一个器官的永生。在不考虑伦理问题的情况下，这已经基本实现了，尤其是细胞的永生。
两个月前，已经有人用自己的干细胞，通过3D打印，直接打印出微型心脏。
我们以前认为，一个细胞变成一层细胞，这叫二维分化；一个细胞，变成多层细胞，这叫三维分化，但这依然还只是一种细胞的三维化。
但是最近通过3D打印出的细胞，它里面已经分生出血管。也就是说细胞在三维分化的过程中，自组织地建立起一个循环系统，里面有自己的排水、疏水系统。
也就是说，从细胞到器官克隆，或者是用自体细胞进行3D打印，都来自于他自己的遗传物质，这两个路径其实差不多。所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天方夜谭了，已经到了科技可以实现的层面。
如果突然把人克隆出来，这有点违背伦理道德。但是它并不妨碍未来某一天，我们更换自己身体的部件，比如换心脏、换脾、换骨骼之类的。
今天，所有活着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从DNA开始。DNA是双螺旋结构，螺旋转一圈大概十个碱基的高度，是3.4纳米，这是我们今天知道的生物学的极限。
如果比这个纳米还小，那么今天生命学的意义就没有了，那是一个更接近于化学和物理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肉体上的永生”。
04
大脑可以复制，但意识可以复制吗？
大脑的问题在于，器质可以做出来，我们可以尝试把神经元再生。但是意识是什么？记忆是什么？感觉是什么……这些问题，它是脑电波，就涉及到量子层面的东西。
前不久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实验，针对一些癫痫患者，科学家要把他们大脑上面的皮层切一部分，把发病的地方切取。现在有一个基本的技术叫“术中唤醒”——做手术的时候把病人叫醒，其实这个时候病人的脑颅是打开的，但是医生要跟病人聊天说话。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不要切多了，以及切除位置的准确。
这些科学家，在病人的大脑周围放了一些电极，直接把他们的脑电波，先转化成A数据，再把A数据变成B数据，这些B数据是英语。然后把这些英语写出来，再拿给英语母语的人看，70%的人都能看懂，且这种方式产生语言的速度，每分钟可以达到150个字。
霍金当时是用眼睛看字，然后再打字，一分钟可以打六个字。而今天，已经实现了可以直接读脑电波的技术。
换句话来说，霍金如果再晚5年离世，也许他可以用自己的一些思考，直接思考出一部关于宇宙学的巨著。
05
当我们可以读懂脑电波，是不是也等于拥有了“读心术“
意识的永生，一定会变成各种各样脑电波的数据。这些脑电波的数据就像基因排列，只是我们今天还没有足够多的参考集，去了解这些脑电波到底代表了什么。我们的七情六欲，眼耳鼻舌身意，到底表现成一种什么样的波？
但如果随着这几年脑科学、神经生物学的大量发展，功能核磁的应用，越来越多科学家的投入，相信以后，人与人之间互相撒个谎，可能都是很难的。
所以当“读心术”变成真的时候，政客们怎么办？发言人们怎么办？所以实际上，我们是控制不住科技的发展。
伴随着社会、人文的进步，怎么去因势利导，让真善美重新回归，怎么让科技朝着为人类造福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去添乱，这是需要始终坚持的方向。
如果脑电波变成了一种可以被分享出来的东西，并且可以产生力量的话，就像一篇文章，在你脑子里面思考和你写出来在网上传播，这是两个完全不同量级的能量场。
如果你所想的瞬间都被分享出来了，你的朋友圈，就变成了巨大的思想噪音。
前两天吴伯凡老师，他说美国有一个哈佛大学，一个教授，做了很多年的伦理学社会学的研究，终于写成了一本巨著，书叫做《男人除了性还会想到什么》，很厚的一本书，打开之后，整本书全是空白。
每七秒钟，一个雄激素分泌正常的男子，就会想到一次性，特别是周围有很多女性存在的时候，有酒精之后也会加剧。
06
如何平衡群体利益和个体隐私？
在今天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里，那些我们认为比较隐私的私人数据，实际上都会被记录。这种记录本身对于群体的安全性，应该是有益处的。当然对于个体来讲，确实可能会暴露隐私。
所以未来不管是基因，还是脑电波，永远都会面临选择。中间要去平衡群体利益和个体隐私。
我们以前可能都也没有想过，今天的这些高清摄像头系统，会把很多信息记录下来，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全世界，中国是对于个体居民安全最安全的国家之一。
有一本书叫《人性中的善良天使》，它分析为什么几千年来，我们的暴力逐渐在减少？它其实讲到了一个基本的观点，所谓的“仓禀实而知礼节”，当我们的文化到达了一定层次以后，我们从人性当中，开始拒绝暴力。我们喜欢的是，可不可以通过一种更加文雅，更加和谐的标准去发展。
因为随着科学、随着道德、随着每个人知识水平的提高，整个社群心理，确实变得跟100年前不一样了。
拿中国来讲，我们终于没有一夫多妻制了，这本身对男性、女性来讲，都是一种进步。一夫一妻制解决了很多男性的性权问题，因为以前很多男性娶不到老婆。但反过来讲，很多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她的心理上也是扭曲的。
换言之，也有人说婚姻注定是一种历史现象。可能到某一个节点上，婚姻就不存在了，或者要么不结婚，要么可以不选择人类作为结婚伴侣，可以直接找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
07
因势利导让科技为人类造福
我（尹烨）认为，很多人到了期颐之年（过百岁），一定会在两个方面有巨大的要求，第一个就是，我还能不能再下趟楼，再到海边去看一看，这是非常原初的一种愿望。
现在实现的方式，是把碳、硅和铁结合在一起（碳：我们的人类的想法，硅：人工智能的芯片，铁：不锈钢或者是合金材料做出来的东西。）通常叫“养护机器人”，你背不了一百公斤的东西，但是如果你穿了一套像机械战警一样的“外骨骼”，你就可以做到。
第二个需求，其实就是对孤独的需求。因为往往到这个岁数以后，老眼昏花，对大多数人来讲，生活不是特别有质量。
这个时候，如何能够通过脑电波的方式，让他能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很有可能他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但是他可以不断回忆过去残存的片段，不断地去唤起他年轻时很美好的一些回忆，这可能是对他生命走到最后，一个很好很好的补充。
所以还是那句话，科技就看你怎么用，如果天天都想着“读心术”，那确实是挺可怕的。
我们的确可以通过营造整体社会气氛，来逐渐让它变好。不能说完全不出例外，但是整体变好这个趋势，我相信我们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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