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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音乐,生命该怎么结束?
“专心制作宗教音乐的原动力:为什么会出版这种音乐?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rap 会掉泪。我为什么会掉泪?因为我听到了自己18岁时,无从宣泄的呐喊与自信,这是宋岳庭给我的感动。

宋岳庭的音乐里听不到音乐背后一群企划人的意见,连企图讨好的虚情假意都没有。他是一个充满善意、真诚又无惧的小孩。

这张专辑是宋岳庭18到22岁的作品,从词曲创作到编曲,无师自通的他用简易的器材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仿佛知道自己的生命短促,就连完成的母带材料也只是一卷卷的磁带,似乎也明白佛家说的,得到了什么,就该放下什么。

2002年8月,宋岳庭死在妈妈的怀里,就像他歌词里说的:我倒是希望能够回到母体。宋岳庭是音乐界的梵高(Van Gogh),用短暂生命跻身血淋淋的作品。它让我们了解到音乐的美好不在美好本身,而是一段真实的历程。”

 

我是黄敏男。刚刚念的那段,是我在将近17年前出版的一张专辑里所写下来的一段话。这张专辑叫《Life's a struggle》,2003年出版。2004年,获得台湾金曲奖最佳新人奖、最佳作词人奖提名,后来拿到了最佳作词人奖。2013年,国内有一个嘻哈团体,举办了一个中国嘻哈音乐节,还特别为了纪念宋岳庭颁发了“中国嘻哈音乐最佳杰出贡献奖”。

在华语嘻哈圈子里,不管是玩音乐的,或者是喜好嘻哈音乐的乐迷,都把这张专辑当做是嘻哈音乐的神作。在2018年的时候,有一位嘻哈爱好者,叫VAVA,在《中国有嘻哈》的节目里翻唱了宋岳庭的《life's a struggle》这一首,把宋岳庭又翻上了台面。

宋岳庭出生于1978年,14岁时,他以绘画天才(身份)申请留学,离开父母到了美国。19岁时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有两个朋友要去教训一个人,然后对他说,“给你50美元,帮我们开车”。他答应了,后来东窗事发,这两位朋友家里有钱,聘请了律师,把罪责推给宋岳庭,背叛了他。

后来律师建议他认罪协商,关三个月,再加上三年缓刑。宋岳庭只能痛苦接受。在监牢的三个月,他看尽了人生百态。之后出狱住家,接受三年缓刑。

宋岳庭在美国认识一些黑人朋友,非常喜欢他们一种即兴创作的嘻哈音乐,就是我们讲的 rap。你看黑人都是拿着一个stereo,挂在肩膀或者手提着,简单的节奏,遇到朋友,常会即兴表演,他念几句,对方念几句......rap的创作是这么产生的。

耳濡目染,宋岳庭知道怎么玩嘻哈音乐。他花了300美元买了一台keyboard,也就在缓刑的这段期间开始了他的创作。他就把自己从小的人生体验,包含他到美国孤零零地没有父母陪伴,进了监牢,被朋友背叛种种经历,当作创作素材和创作动力。

三年的缓刑终于到期。有一天他觉得奇怪,怎么脚会痛。医院检查发现他膝盖里面有一个韧带组织居然有癌细胞。在医生建议下,他动了手术,做了化疗。化疗期间,头发都掉光了。他的一些哥们好友,还有他弟弟表弟,也都陪他把头发给剃了,跟着一起rap。

因为做了手术不能走路,宋岳庭在轮椅上照样rap。当时还有视频记录,我把它当做宋岳庭 mv 的材料。化疗之后,原本以为没事了,宋岳庭期待着生命重新开始。没想到癌细胞没有就此罢手,还扩散到全身......23岁的时候,宋岳庭在妈妈的怀里离开了人世间。

2003年,宋岳庭的妈妈带着他弟弟等人来找我,提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的都是宋岳庭留下来的磁带。宋妈妈说,他们希望有人愿意出版,但几家大的唱片公司都拒绝了。这些音乐是宋岳庭在缓刑期创作出来的嘻哈音乐,希望我帮他整理、出版。

我是做佛教音乐的,还得了几个金曲奖,怎么能去出版嘻哈音乐呢?恰好那天晚上我工作到很晚,午夜1点多的时候,突然想听一下音乐。我就一首一首听起了宋岳庭嘻哈音乐。听到一首《Life's a struggle》 的时候,全身好像就有一股电流通过,就莫名其妙地掉起眼泪。那时候感觉宋岳庭就在我旁边,能演又带唱的来介绍他的作品给我听。

宋岳庭音乐:

Life's A Struggle 宋岳庭 - LIFE IS A STRUGGLE

那天晚上我满脑子灵感四射,专辑名称、封面要怎么呈现、乐曲怎么编排、脱磁的磁带里音乐起起伏伏频率不稳,要怎么去处理,整个专辑怎么去呈现......在短短时间里,脑袋里全有画面了。

隔天我到了公司,直接找发行部的人开会。我让他们听了一下宋岳庭的歌,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我说要发这张专辑,所有的业务人员看着我,都快晕倒了。发行部的主管跟我说,我们现在佛教音乐在市场已经坐稳第一把交椅,现在来一个嘻哈音乐,对公司的口碑会有影响。我就跟他说,这张专辑是年轻人的佛教音乐。他们不晓得怎么接下去,就只好默认了。

我花了不少钱和精力处理了音乐的部分。因为宋岳庭留下的都是脱磁的磁带,频率非常不稳。我想了一些办法,找了专门处理这种母带制作的人,试了很多次,终于把宋岳庭这种非常特殊的音色、音频呈现出来。

宋妈妈告诉我,宋岳庭的忌日是在8月。我想那就刚好给他一个纪念吧,所以这张专辑出版的日期也刚好是一周年祭日。我的公司是从不做宣传的,其实也没条件做宣传。这张专辑发行之后,卖得非常差,一个月两个月几个月就过去了。

你知道那个年代,就是2003年的那个年代,流行发email。甘肃有个小孩,也不知什么样的渠道,听到了这首音乐,就为这首音乐做了一个flash动画。然后把这个影片到处EMAIL给大家,传啊传啊,居然又传回到台湾,所以宋岳庭的音乐在台湾是因为这样的模式开始受到大家的关注。

后来宋岳庭慢慢有一些知名度了,开始有一些玩嘻哈音乐的人在关注。过了几个月,我们也报了金曲奖,他入围了两个项目,一个是最佳新人奖,还有一个是最佳作词人奖。隔年,也就是2004年的时候,5月颁奖典礼的时候,我跟他妈妈和弟弟去了会场。他妈妈告诉我,说今天凌晨做了一个梦,Shawn,他英文名字叫Shawn,他说,妈妈,我现在是天上的天使,如果地球上多一个人喜欢我的音乐,我的翅膀就会多一根羽毛。

后来真的得奖了。在那一年金曲奖的会场,宋妈妈带着他弟弟上台领奖,也把这段话说出来。全场一片感动,包含当时的主持人陶晶莹,泣不成声。

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知道了宋岳庭,听到了他的作品。宋岳庭这种嘻哈音乐,为什么是佛教音乐的唱片公司来出版?就觉得很好奇,很多年轻人也开始来听我们的音乐。那段时间宋岳庭的cd卖得很好,连带我们所有的佛教音乐也跟着卖得很好。

每个人来到人世间,就是来体验生命的。有些人活得热烈而短暂,但他们留下了激励人心的作品,就好像梵高,他们苦难的经历,刚好是他们创作的动力。

第一次听到宋岳庭的这首歌,脑子里浮现了一句话:如果没有音乐,生命该怎么结束?虽然宋岳庭来的时间很短,但是他找到了音乐,而且尽情挥洒。

本文音频剪辑、文字听打:酸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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