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濂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北京大学哲学学士、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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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19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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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像观察陌生人一样，观察你自己
一个人为什么要哲学，这件事情是很奇怪的，其实很多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需要哲学，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会，而又想学点什么的话，可能哲学是一个好的选项。
当然这是个很肤浅的理由，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你突然发现，原来有许多你以为是问题的问题，早就有人思考过了，并且他们已经给出了更加系统的答案。
哲学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它能帮我们打破惯性思维或者刻板印象，让你换一个角度想问题。
比如，以前我对抖音这类app有一种刻板的印象，觉得一个混到40几岁的人了，把时间浪费在刷抖音上是人生失败的体现。
但是有一天朋友送了我一部手机，然后又给我下载了抖音，结果那天晚上我刷到凌晨3点半都还没办法停下来。
我在那一刹那有两个感触，第一个感触就是，我不能再责怪我儿子刷抖音了，因为连我都控制不住自己，凭什么去控制一个小孩？
第二个感触是，它让我产生了某种疏离感。
有一天我刷到一个视频，有三个人分别打扮成了孙悟空、沙和尚、唐僧的样子，在街边烤猪肉串，这个片子本来是很娱乐的事情，但是它配了一首很悲情的音乐，我瞬间就产生了某种悲凉感，它让我有一种从局外人俯视一切的感觉。本来很熟悉的西游记的场景，却让我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从哲学上来看，其实它是通过一种图像化的方式，让你跟这个世界产生了陌生感，帮你陌生化了熟悉的生活场景。
一旦陌生化这个场景之后，你就跟它拉开了距离了，至少从一个别样的角度去看世界，看人生或者看自己。
这种熟悉的陌生感，一下子让你觉得活在一个新世界里面。
02
过度考察的人生，是没法过的人生
我们学哲学的人，试图在逻辑的各种层面去思考，这其实会陷入到一种过度反思的状态，让陌生化场景的能力，变得有点过度了。
所以我在讲哲学的时候，特别喜欢说两句话，第一句话是苏格拉底的，叫做“未经考察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
第二句话是我说的，叫做“过度考察的人生是没法过的人生”。哲学能帮助我们进入到一种考察、反思的状态，但是千万不要陷入到过度考察的泥潭中去。
所以像苏格兰哲学家休谟，他是一个著名的怀疑主义者，他有个经典的怀疑是“太阳照石头，石头热”。
他觉得太阳照石头，石头热这两件事情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它只是一个习惯性的联想。而他的这个怀疑，其实在哲学史上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直接影响了康德哲学体系的构建。
但是我想说的是，休谟本人是一个温和的怀疑论者。他曾经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你可以坐在篝火边去思考天马行空的哲学问题，但是当你离开篝火，离开沉思后，你就应该没有任何障碍的回到日常生活当中去”。
所以，我们千万不要混淆了哲学反思跟日常生活，如果把哲学反思的习惯带到日常生活当中去，你的生活是没法过的。
要记得，生活是生活，哲学是哲学，要保持这种平衡感。
03
哲学到底有什么用？
对于人类的发展而言，很难说哲学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举个例子，你说故宫对中国文化有什么作用？如果有一天故宫不存在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是不是会受到天翻地覆的影响？好像也不会。
但是故宫在那的时候，你就觉得5000年的中国文化有一个凝聚点，就像是一个隐形的定海神针。
所以回到哲学的用处，它可能没有那种立竿见影的，可以立刻兑换价值的作用。但是哲学的思考，毫无疑问在以一种间接的、潜在的方式影响这个时代。
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马克思。他提出的剩余价值、概念剥削这些概念，在马克思之前都是不存在的，但他创造了这些概念之后，人们的观念就发生了转变，我们看待世界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看，我经常说一句话就是“改变观念，改变世界”，哲学家其实是塑造观念、改变观念的人。
04
西方哲学家 VS 中国哲学家
两个问题，第一，中国有没有哲学家？如果你以西方哲学的标准来看的话，中国可能没有哲学家，而是思想家。
虽然他们都在思考终极问题，但思考的工具和方法是不一样的。比如西方哲学家更喜欢用概念分析和逻辑推演的方式，中国哲学家可能更愿意用直觉性的方式。
第二个问题，中国哲学家有没有疯掉的？好像就比例而言，是比西方哲学家要少那么一点。
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中国人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这种天然平衡感。而西方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它是线性的，是被逻辑逼迫要不停往前走的，他缺乏那种中道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也许西方哲学家疯的概率，会比中国哲人高一点。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不疯魔不成活”，你如果活得太平衡了，可能也做不成特别伟大的哲学。尤其是俗世生活过得太幸福了，可能会妨碍你成为一个伟大的哲人或者伟大的艺术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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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文字整理自喜马拉雅《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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