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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看了部中国最好的电影

我一直不敢去看这部电影,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它不是在演绎生活,而是,它的的确确只是在记录生活,过于真实的年代中,表露出最为真实的人性,当一切的内容从表面挖掘到核心时,已经远远不能用反思与批判来概括其主旨。

这部电影,便是谢晋导演的《芙蓉镇》,上映于1986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33年的时间,可是,在我心中,它依旧是目前中国最好的电影(之一)

张艺谋拍摄的电影《活着》一样,《芙蓉镇》同样改编自同名小说,可是,比起张艺谋过分注重形式的拍摄手法来说,谢晋似乎更加强调的是内容本身,在时代的发展轨迹中,谢晋导演拍摄时,有意无意的忽略掉电影中时间的流逝,可却又在人物与时代的各种纠葛中,处处体现着时间的变幻,这样,一座小小的芙蓉镇,承载着的,却是国家动荡与人生起落。

《活着》和《芙蓉镇》从大局上来说,表现的内容具有相似性,可是,在表现手法以及思想价值上却不太一样,作为第五代导演的张艺谋,他叙述故事的角度是一名旁观者,而作为第三代导演的谢晋,他的角度则是参与者与旁观者的结合,既能够融进去,同时,又能够自如的跳出来,既可以表现动荡年代的表皮,同时,也可以剥开表皮窥探其本质。

通过当时中国接踵而至的各种运动,用几个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作为衬托,将故事发生地缩小在小小的芙蓉镇里头,可所站的高度却是放眼全局的,这种从小处着手却能见天地的表现手法,是最能触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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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这部电影,对于所有人物的刻画是比较清晰的,而人物的发展主线也相对简单,就故事发生的范围而言,似乎从来没有跳脱出芙蓉镇这个小圈子,于是,当全国都在发生的运动波及到这座小镇时,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与疏远一目了然,而这种关系的忽冷忽热,则更加能够体现出动荡年代中反复无常的复杂人性。

故事的开始时间是上个世纪的60年代初期,而结束时间是上个世纪的70年代末,整整十多年的时间跨度,谢晋导演用镜头忠实的记录了这座小镇各色人物与自己,与时代的各种纠缠,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纷乱的时局中,导演却能够挖掘出最值得深思的人性光辉,所以,他是在一边记录,一边探讨。

电影开头,在一座小作坊中,胡玉音磨着大米,小小的磨子在反复摩擦中,将大米磨成汁水,然后再将汁水做成米豆腐,开篇的这个场景,很是巧妙,似乎已经在隐约透露着什么,当面对不稳定的时代时,胡玉音的命运从来都无法自己做主,就如同这不断被碾压的大米,反复萃取,反复打磨,虽备受折磨,可不管如何,它的本质还是大米。

整部电影整体的画质,从最开始就是带着烧焦感,而绝大多数的时间设定为黎明或是夜晚,导演把故事中的人物,总是有意无意的让他们与黑色融为一体,这种刻意安排的色彩,将电影中人物一波三折的命运,以及那个时代中的黑暗,压抑渲染的淋漓尽致。

一开始,芙蓉镇上的胡玉音家的小店热闹非凡,可在人们嬉笑的背后,却悄悄的藏着即将到来的危机,而这危机,来自于干部李国香,本以为靠双手致富就能衣食无忧的胡玉音,偏偏就因为富足,导致在来临的运动中被划为“新富农”。

这种成分的划分,已然注定了之后胡玉音身不由己的命运安排。

从60年代开始的运动,波及范围并没有因为它是个小镇就侥幸躲开,而在各种运动中,听天由命是常态,而人性的转变,往往就在于从个人私利为出发点所造成的,即使,这种个人私利中夹杂着落井下石的成分。

影片是比较忠于原著的,但是,因为谢晋导演曾是亲历者,所以,在其中,或多或少的夹杂着创作时导演自己的思考,所以,在整个观影过程中,由内而外散发的某种焦虑感多于内容本身带来的震撼。

虽然,表现那时候政治运动的电影很多,可是,能够以朴实逼真的生活事件,放置在风云变幻的政治运动中,从而表现出时代的诡异,人性的复杂,以及某些时候隐隐约约还未丢到的精神,《芙蓉镇》算是出色的,它的出色还在于,撇去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运动场面,专注塑造时代中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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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中所有人物的性格都是鲜明的,但是,导演并没有刻意区分好人与坏人,因为,身不由己的时代,每个人都是动荡运动中的受害者。

李国香,从最初的组长,再到被批判的对象,又恢复到干部;王秋赦,从懒汉雇农,摇身一变,成为了公社干部,最后,又恢复成为了疯疯癫癫的流浪汉;秦书田,从文化人,变成右派分子,因为与胡玉音的结合,被判十年徒刑,最后,两鬓白发被释放回家。

似乎,所有人的命运都不在自己手里掌握着,而因为动荡的运动,每个人总是与时代纠缠不清,这种因为错误运动而对各种人物带来的伤害,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所以,整部电影,反思大过批判,这样,才能不让创作者偏激的情绪,过多的掺杂进故事中去。

时代的发展成就了小小芙蓉镇的凄美爱情故事,而这些最为真实的故事,却无形中成为了反映时代特征的典型,我们总是无法左右时代,可是,却依旧在苦难中固执的保留着最为坚韧的品质,然后在与时代的磕磕绊绊中,一点一点见证并参与着时代的发展。

谢晋是这些运动的经历者,他没有忘记,所以,他将自己的反思融了进去,而这种反思,并不仅仅止步于对于运动的反思,更多的是深挖运动中的那些鲜活的人物,和那些极易被掩盖的人性光辉,以及那些虽面临残酷折磨,却依旧无比坚韧的品质。

《芙蓉镇》虽然大体上可以看作是一个悲剧故事,可是,它所折射出的,却是经过萃取后最为高贵的人性,胡玉音因为秦书田那句“活着,像牲口一样活着”的话,默默承受苦难,并坚强的挺了过来,而秦书田,永远低垂的头颅,骨子里却是永不放弃的精神,所以,秦书田和胡玉音就成为了那个时代,没有被打垮的精神象征。

该来的总会来,而永远保持的高贵人性,在不断变幻的历史长河中,如同胡玉音转动的磨子下的大米一样,不断被碾压,放大,考验,蹂躏,虽形状变了,可骨子里还是大米,干净的永远干净,浑浊的则越发浑浊,最终,谁被抛弃已经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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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的影片时长两个多小时,可我觉得一点儿都不长,而随着电影中人物命运的起伏,原本对那个时代不熟悉的心却始终被紧紧揪着,虽未参与,却已然身在其中,这大概就是这部电影的魅力,让观影者无形中化身电影中的任何一个人,在那个时代的火海里走了一遭,然后,或多或少都有了自己的感悟。

张艺谋的《活着》只是把人物当做了时代变化的陪衬,而谢晋的《芙蓉镇》却是把时代当做了人物命运起伏的陪衬,虽没有《活着》这部电影悲壮,《芙蓉镇》却是用极为克制的叙述方式,将所有情感都无限压缩在动荡不安的时代与细致入微的生活情节中,这种情感与故事妥帖的糅杂,更为震撼。

真正的反思,不是带着仇恨,而是带着探究,即使从来没有接受过自己的遭遇,但是,因为始终铭记,所以,才会更加执着的想要透过表象窥探本质,谢晋便是如此,他的《芙蓉镇》更是如此。

很不幸,现在才看到这部电影,很荣幸,这部电影还能看到,那就让我们拨开那个纷乱时代,然后找寻那些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人性闪光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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