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的怨气】

【编注】本文系作者 翁晓斌 授权“法律读品”转载，在此致谢。作者系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教授、民商法硕士点、诉讼法硕士点导师，转载请注明“来源：法律读品（ID：lawread）”。小编欢迎广大“读友”提出批评建议，更欢迎分享您的观点和思想，来稿请发送至：[e-mail]。

我的微信朋友圈以及生活朋友圈里法官较多。感觉这几年法官的怨气一直在聚集升腾，怨累，怨待遇低，怨没有职业尊严，怨不被理解甚至被抹黑，怨当初啥不好干偏偏干了法官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以至于我一度感觉，法官职业是怨男怨妇最集中的群体。

我特别能够理解法官的怨气，几乎所有的“怨点”都是有根有据的。若是我当初不幸做了法官，肯定也是一个标准的怨男。但是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法官的怨气很少得到普通老百姓的理解，甚至这怨气一直飘荡在法律人组成的狭小场域内，几乎触动不了普通老百姓的神经。如此，法官的怨气有点类似于闺怨，怨得封闭、压抑、百转千回。

但也有法官不怨的。这样的法官还不少。不怨的法官通常都有以下想法中的之一或者之几或者全部：所谓法官也就是一个混口饭吃的干活，在神州哪里混口饭吃都不容易。第二，与传说中的法治社会的法官相比，中国法官本来就不是正经八百的。活和人家差不多，但身份和地位本来就和人家相去甚远。就象都是做衣服，人家是设计师，我们是裁缝，而裁缝本来就不该奢望设计师的待遇。第三，看看自己，平心而论，若不是中国特色，其实是做不了法官的，能做个人民调解员就不错了。第四，确实有不少法官干了坏事然后东窗事发，成了害群之马。既然有害群之马，作为群的一员，不想被害到不现实。第五，做法官也可以是一门生意。只要控制好风险，把握好机会，就算累点毕竟还是有利可图的；大富不容易，小富不困难。

看来真怨的法官都是好法官。一个法官有法治理想，有维护法律和正义的使命感，有职业荣誉感，有认真对待每一个案件的责任感，面对所处的司法环境和职业处境，怨是必须的。可惜怨气指数没办法测量和统计，否则完全可以将该指数作为衡量优秀法官的重要指标－－怨气指数越高，越是优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法官的怨气又和闺怨有相通处：因为期待，所以哀怨——少女期待爱情，而法官期待法治。只是闺怨里可以有诗意，而法官的怨气里有太多的失意。

但是法官的怨气若是因为觉得本来该背灰锅的凭什么背了黑锅，这怨气就有些问题。也就是说，相比之下法院比起其他部门、法官比起其他官员，还算好的。要背也只能背灰锅，不该背上黑锅。这固然也可以算是法律思维，类似于对于量刑畸重的不满。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要搞法治，如果法治还真的可以期待，那么法官必须一步步走向神坛，这神坛其实也是个祭坛。这就意味着，法官必须接受更加苛刻的职业道德，必须承受大众更加挑剔的目光，必须肩负起更加沉重的历史责任。你只能要求自己比所有人都白，而不能去比灰还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