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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全 |摄影:我在这个时代中的修行

他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

从上世纪80年代起,

他开始用相机记录时代人物,

在他镜头下的三毛、崔健、姜文、杨丽萍……

都呈现着最本真的姿态。

有人说,

肖全拍下谁,就是谁一生中最好的照片。


马克·吕布为肖全拍的肖像


“照相机链接着我和这个世界”


初见肖全,一身黑色运动服,整个人充满活力,完全不像六十岁的人,他面色红润的说,自己是骑着自行车赶过来的,言谈间眼神温和清澈,像孩子一般的心性,或许只有这样的干净,才能拍把镜头里的人物看的更纯粹。


肖全这个名字,被赋予了太多不同的定义:人像摄影师、纪实摄影师……诸如此类,而他却早已将摄影看作是自己在时代中的一种修行,对自己的定位也简单而直接,“我就是一个摄影师,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我拿着相机跟这个世界链接,或许别人的方式是用文字、用绘画,我用的就是影像”。

“很多人拿到我的照片,都非常的欢喜,他们说他们能感受到真诚的爱,这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我喜欢黑白,但不抗拒彩色”


肖全在学习摄影时用的是胶片,以黑白为主,后来他接触到摄影家马克·吕布,并担任其助手,马克·吕布一生都在使用黑白胶片。受其影响,肖全也爱极了黑白影像。在他眼中,黑白是颜色的两极,是其中能够体味出丰富的颜色感,“直到现在,我仍然喜欢用黑白,仿佛所有的色彩都好像都被这黑白灰给包含了。非常简约,把不必要的色彩滤掉“。



“我第一次拿起相机拍下的,是奶奶微笑着身着古式长袍坐在自家院子的藤椅上看报,黑白的,直到今天看来,效果都非常好”。


杨丽萍穿着绣着凤凰花纹的民族服装,头发编起、合上双眸,仿佛如坠落人间的神仙,背后的苍山云雾缠绕,洱海的湛蓝被肖全的黑白概括成宁静的灰色,这便是肖全心中的杨丽萍。


肖全也不抗拒彩色,2013年起他在西双版纳拍摄了被誉为雨林精灵的林妲和宛妲,““在云南天籽山脚下,那里特有的阳光和蓝天白云、五彩植物,还有她们古铜色的肌肤,我就用了很多彩色,觉得只有色彩才能表现她们的美好,用的好了,就特别协调”。



镜头下的林妲、宛妲戴着花草,用野果的浆液作画,光着脚在雨林溪涧里奔跑、探秘,在青萝藤蔓上唱歌,在稚嫩间流露出一种原始的创造力和灵性,宛然两个雨林里的精灵。


“我通常会临时决定用彩色还是黑白,不会刻意选择,还是要根据拍摄对象的不同来做决定”,肖全如是说。


“名人和普通人在我这里没什么区别”


肖全用镜头记录下了中国文艺界的众生相,张张都堪称经典。


肖全拍摄的名人们


2012年,肖全在联合国的一个公益项目中,拍摄了200多位来自中国各地的普通百姓,听他们讲述自己对20年后生活的憧憬。他大概也不曾料想到,他的镜头会从此定格在更多的普通人身上。


“开始没人相信这件事,都觉得是遇到了骗子,后来事情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想来,我甚至接到一个老大爷的电话,他说:‘你是联合国照相馆吗?我想来拍照。’”这次拍摄之后,肖全开始重新关注普通中国人的脸,去理解这些人脸上复杂的表情,他知道他们才是构成这个时代的肖像,于是他开始将这些照片称为“时代的肖像”。


周迅


母女


昆明


魏小胖和马娜


作为一个旁观者、记录者,肖全始终像德国摄影大师奥古斯特·桑德那样,最大限度的跟拍摄对象沟通,给予对方足够理解和尊重。对于拍名人和拍普通人,肖全认为在难度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信息量,他说:“当你在拍摄三毛、杨丽萍的时候,她们自带光环,传递出大量信息,暗示她们的与众不同;但只要你耐心观察,每一个普通人都有自己的气息和光芒。”  



戴着假肢的吴海妹在镜头前有些不自然,肖全说:“你不就是右手遇到点麻烦吗,你还有左手,一样可以摘花,可以做很多事。” 吴海妹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将假肢取下,用左手拽着空空的衣袖。肖全记录下了这一刻,他说:“你看,她的眼神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抱怨。”



黄大发是遵义一个山区的村支书,村子长期缺水,非常贫困,小伙子娶不到媳妇。他用了 36 年,以最土的办法凿了一个水渠,渠成了,人老了,唯一不变的是坚毅的神情,堪称当代“愚公”,中国能有今天的发展离不开这些普通人的专注。


很多人都好奇肖全是如何选择拍摄对象的,肖全的回答仍是简单的“直觉”二字。“每一个生命有不同的经历,拍摄他们,就相当于见证了生命无常、人世辗转,我心怀感激并珍惜这些拍摄者,是他们让我的生命更厚重。”平凡的美,只要经过肖全的发掘,就会变得熠熠生辉。


肖全镜头下的普通人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


在每个拍摄现场,肖全都会在墙上写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所以每一次的拍摄,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幅照片都是一个故事。



“一位怀孕的女警察,说好久没跟妈妈合影了,说着眼泪出来了,我连忙说,快,让妈妈拍几张。妈妈抚摸着女儿鼓起的肚子,女儿用手摸着妈妈渐老的脸庞,母女俩泪如雨下,我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拍摄这个姑娘时我说,你得想办法让我觉得你有特点。当得知她是水族。我问她敢不敢把文字写在脸上时,她说这有什么不敢!照片最后呈现出的她就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拍摄的时候我们要求每人带一个道具,这个女孩带了把刀,我觉得就是一个玩具,助理拍了很多幅,都没有感觉。我问她为什么要玩刀? 她说是一种精神。我说你该带有大学生的责任感,然后给她变了一个发型,把刀尽量延伸,整个人的状态就不一样了。”


 还有北京的一个阿姨听说肖全来,五点钟起床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拍摄,她说“我都没敢跟我老公说来拍照片,这个是我自己要做的事儿”;在杭州有个老人不依不饶地对肖全说,“你在杭州拍了200个人?展览100张照片,200个人里面都没有我,为什么”……


“所有的遇见都是缘份”

肖全提到最多的一个词是“缘分”,肖全说,无论是拍摄还是交朋友,都讲究一个缘分,他对于缘分的解释是,你心中早早就种下了因的种子,遇到了有缘人,种子就会发芽生长,最终结出果。



“我曾在三毛台北的家中拍摄了一个陶瓶,上面大大的两个字——惜缘,我觉得这是一种真实的语言。”


因为缘分他与三毛相遇,又因性情相通,他与三毛相知。在那个成都的下午,柳荫街巷里,他拍下了她生前最后的烂漫。“假如当时我晚回住处几秒钟,就接不到那个电话,接不到那个电话,我可能一生都不会给三毛拍照片”,“杨丽萍就不会看到《天堂之鸟》,可能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了”,“好像你认识的那么一个人,就打开了一扇门,推门进去你又看到了很多人,你又和他们发生了很多交集,这是特别悬的一件事情”。


三毛


肖全结缘雅昌似乎也如注定,2014年,很多机构想要再版《我们这一代》,在众多的选择之中,肖全独爱雅昌。“相较于1997版本,这一版是最完整的,因为增加了语境”,“拍了很多当时的场景,这些图片很重要,用评论家吕澎的话来说,就是它们互为语境,你要看这些艺术家的状态,就要先看他们生长、创作环境是怎样的。”为了更好的呈现作品,2014年,肖全在雅昌和那里的工作人员一起工作了一个多月,每天和设计师讨论、碰撞,最终圆满完成,“雅昌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很多努力,我非常的感激;雅昌的专业和精益求精,让这本书成为行业内的一个经典案例”。


当《我们这一代》完成后,肖全在成都当代美术馆做了一个展览,看了肖全的作品和画册后,一个捷克的画廊负责人对现场媒体说“肖全,你可以死了!”捷克有太多的摄影大师了,比如简·索德克、约瑟夫·寇德卡等,但这个阅人无数的专业画廊从业者,却能给予肖全这样高度的评价与赞美,甚至还亲自带回捷克一本重达几十公斤的《我们这一代》,这无疑是对他摄影作品最好的肯定。


《我们这一代》


还有一件发生在雅昌的“小事”也让肖全至今仍念念难忘,《我们这一代》的展览当年开展的时候,现场有人拍到一个穿着花裙的女生,因为看书太入迷,竟跪在展书的地面上看了许久的照片,并把它发给了肖全和雅昌文化集团的董事长万捷,他们两看完都深受感动,万总还当即表示一定要找到这个女孩,并送她一本《我们这一代》作为纪念。也因为这件事,在位于深圳南山区的雅昌(深圳)艺术中心的巨型书墙前,至今也仍摆放着一本《我们这一代》,供更多参观者有机会一睹经典。


跪地而阅的女士

肖全说,“《我们这一代》是我和雅昌共同打造的一部精品,能有这么多执着支持我的阅读者,真的令我我非常感动和震撼,我只有更加地努力,才能对得起喜欢这些作品、支持我们的人”

 “摄影是一种修行,我会一直拍下去”


肖全说,“我的老师马克·吕布是我的榜样,在我的印象中他从不坐电梯,总是坚持爬楼梯锻炼身体,拍摄很勤奋,从不停歇。”肖全最近也开始健身,“我请了个很帅的教练,他对我非常严格”,“才拍了十多个城市、几千人,我觉得我不能这么快老去,我要好好地珍惜自己的身体和健康,因为我要去拍更多的人”。


肖全在健身


肖全的生活很规律,每天6点起床,6点半准时出现在健身房,锻炼完后吃早点,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2018年,肖全无缝对接地的拍了六个城市,哈尔滨、杭州、洛阳、郑州、成都、西安,“在这之前,每拍一个人对我来讲都是个挑战,但当你一直保持创作状态,灵感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我喜欢这样的高密度工作节奏“。


“你的国家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一定要坚持拍摄,你的照片会非常重要。”马克·吕布曾如此告诫肖全。今天中国在世界上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用影像来记录这个时代,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时代的肖像’项目正在进行,“要把这个事情进行下去,我把它看做是一种修行,是为自己而拍”。“我不会像很多人那样,才六十多岁就觉得自己废了,我肯定会像马克·吕布一样,一直拍下去,直到走不动”。


Q  &  A


Q:你最喜欢的三个摄影大师是谁?

A:马克·吕布、奥古斯特·桑德、 约瑟夫·寇德卡。


Q:自己近期最满意的作品是哪张?

A:金川的一个小女孩,雍宗俄玛。


Q:喜欢中餐还是西餐?

A:中餐。


Q:自己养宠物吗?

A:喜欢,但是经常出差在外,只能养芦荟,每次回家一边浇水一边给他们赔不是:对不起,让你们渴了这么久。


Q:最喜欢的休闲活动是什么?

A:我挺贪玩的,台球、看书、听音乐都喜欢。


Q:作为摄影师最让你享受的是什么?

A:从取景框里看到你拍摄的满意作品。


Q:喜欢自拍吗?

A:现在经常自拍,为报平安、为记录日常。但我一直觉得我是欠缺自拍的,尤其是在《我们这一代》拍摄期间,以后会增加。


Q:最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是什么?

A:没有敢不敢,所有的一切都是缘分未到。


Q:如果不做摄影师,您最想做什么?

A:很多想做的事情,想做音乐、当演员、写东西、玩收藏。


Q:请用三个词来形容自己?

A:懂得感恩、尊重别人、懂得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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